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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守界之人

    金永贵和周国全各自心照不宣,相互推诿,半天谁都没动。

    静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冲张君佐说道:

    “这位施主,庙中好心让诸位留宿,也未有不周之处,但你们不仅深夜杀生,血溅佛门清净地,还污蔑老衲是什么杀人真凶,难道就不怕亵渎佛祖,身坠轮回吗?”

    张君佐轻咳两声,淡然回道:“好个佛门清净地,只是不知葬身阴煞腹中的几十条人命是否也如此认为呢?”

    “施主,俗家有句话叫捉贼见脏,捉奸见双,你口口声声说老衲是定远十三大案真凶,不知有何凭据,如无证据,恐怕到了衙门,非但治不了老衲,反而还要问施主个诬陷之罪。“

    静空说着,又用手一指半空中的诹取:“更何况你还带着这飞头邪物,真要见官,谁正谁邪还要两说吧?”

    张君佐尚未说话,半空中飞着的人头一听静空叫自己飞头邪物,登时怒道:

    “老秃驴,还嘴硬呢,这二位就是定远衙门的官人,阴煞摩罗如何行凶,他们看的一清二楚,连你徒弟都招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脸说出诬陷二字。”

    静空冷笑一声:“孽徒受惊,胡言乱语两句,如何当真,况且黄觉寺地处偏僻,群山环绕,就算有什么恶兽怪鸟出没,又何足为奇?你们杀了怪鸟,就说是老衲驱使,这不是诬陷是什么?”

    张君佐闻言举起手中黑香,“好,那我问你,此香可是你庙中之物?”

    静空微微一愣,进而阴笑不止:“佛门之地,焚香礼佛,分内之事,天下哪个寺庙不焚香点烛,这能作何凭据?”

    “不错,天下佛门是皆焚香,但用人肝来做香礼佛,恐怕并不多吧?”

    静空闻听脸色大变,目露凶光:“施主莫要血口喷人,哪儿有用人肝做香的道理?”

    张君佐对静空的反应好像并不意外,“我猜你也不清楚这黑魂香的真正来历,应该是另有他人教你这驱煞之法的。”

    “什么黑魂香?明明就是佛香。”静空面露惊色,却依旧一口咬定。

    “佛香?此香实名黑魂香,乃阴煞最喜之物,一旦点燃,就算远在几十里外,也能被阴煞嗅到,闻香而来。”

    张君佐说着,从黑香上抠下一些粉末,用手一捻,异香四溢。

    “只不过此物名虽为香,但实则并非香料所制,而是以人肝为料,还必须是活人未死之时,生取其肝,脱水之后,碾成粉末,再混以尸油,调制而成。”

    “活人取肝?”金永贵也惊声叫道。

    “不错,此乃西狄阴宗炼煞之法,若非阴宗亲传弟子,绝不可能知晓,静空是官府在册之人,生于北地,西狄阴宗又从不收外族弟子,因此他绝不可能是阴宗传人,必是有人给了他黑魂香,教他如何使用,而这传香之人,才是十三大案的始作俑者。”

    静空眼中又闪过一丝惧色,但很快镇定下来,厉声说道:“什么西狄阴宗,炼煞之法,都不过是你一派胡言,这分明是佛香,焉能用人肝所制?”

    “是不是我胡言,只需将此香带回定远,交给仵作一验便知,我且问你,教你炼煞之法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张君佐步步紧逼。

    静空盯着张君佐,突然冷笑两声。

    “嘿嘿,人披幡,马挂头,脚踩阴阳是畦走,本以为天下间,夜提刑都死绝了,剩下的无非是些欺世盗名之徒,原来还真有活的?那敢问一声,阁下是姓张呢还是姓谢?”

    静空话音未落,十方身边一直垂头丧气的三个雁翎逃兵同时抬头,都是满面惊愕,六只眼睛跟失了魂一般,全望向张君佐。

    张君佐脸色也微微一变,沉声问道:“你知道走畦人还有个姓谢的?”

    “噢,阁下原来是张君佐张先生,失敬,失敬。”静空并没有直接回答张君佐的问题,反而客气起来。

    张君佐面带疑惑,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静空,“你究竟是什么人?”

    静空面带冷笑,不慌不忙,“走畦人不是都有六魂护体,能洞察人心,善判诡案,才被称作夜提刑吗,张先生难道还不清楚吗?”

    张君佐闻言眉头一紧,一伸手抓住背后白袍,“原来你是北妖无垠的残孽?”

    “哈哈,先生可真抬举我了,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又哪能有幸服侍像北妖无垠这样的天下妖王?其实我和先生一样,无非是别人棋盘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张君佐脸色越发凝重,“你到底是谁,你主子又是什么人?”

    金永贵这时上前说道:

    “先生莫急,要想知道这秃驴是谁还不容易,咱们先联手把他拿下,之后交给我们兄弟,别说他了,就是想问他妈的姘头是谁,他也会乖乖招认。”

    张君佐虽心有疑惑,但听金永贵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大人所言极是,咱们这就擒下静空。”

    金永贵一看张君佐同意,立刻有了底气,从腰间抽出钢刀,就等着张君佐一上,自己好紧随其后。

    张君佐一扯身上白袍,刚想喊一声:“尸狗何在?”

    静空瞅了一眼金永贵,冷笑一声,突然双手合十,“且慢!老衲有一言想先跟张先生明说,不知先生肯听否?”

    这下倒是出乎金永贵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不要上,扭头看着张君佐,面露询问之色。

    张君佐手抓白袍,眼望静空,“你又想弄什么玄虚?”

    “老衲哪儿敢在张先生面前玩什么玄虚,不过是想跟先生攀个交情,只是不知道老衲有没有这个福分?”

    张君佐尚未说话,旁边金永贵却先叫道:“攀交情?笑话,张先生受我们大人所托,亲来定远查办十三大案,如今你罪行败漏,还不束手就擒,却想和先生攀交情,别痴心妄想。”

    静空却并没搭理金永贵。

    “张先生,老衲知道你们这行,六魂幡,飞头蛮,六亲不认只认钱,这里荒郊野外,所知者不过三个逃兵,两个废物捕头,外加你我而已,如果先生愿意赏个人情,定远衙门出多少钱,老衲出双倍。”

    张君佐双眼紧盯静空,未置可否。

    金永贵一听,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一看张君佐面带迟疑,保不准是动了心,他也知道夜提刑六亲不认只认钱,如果张君佐真的答应,自己可就性命难保。

    “先生,这秃贼伤天害理,作恶多端,您可不能听他的鬼话,我金永贵用性命担保,只要先生帮我擒下此贼,等回了定远,就算是一千贯,我保证也给先生争取到。”

    “差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夜提刑是不讲善恶,只收钱办事,区区一千贯?呵呵,如果先生答应,我出一万贯,不,三万贯!如何?”

    静空语气坚定,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三,三万贯?!”金永贵可傻眼了,他知道定远知府徐有才和张君佐谈好的就是五百贯,翻一翻已是极限了,哪知道静空张口就是三万贯,这价格无论如何是徐有才给不了的,顿时也慌了神。

    张君佐却望着静空,朗声说道:“走畦人除怪收钱,以为生计,的确不讲善恶,不分对错,只收钱办事。”

    “不过所谓走畦,一脚踩阴,一脚走阳,是行走于阴阳界限上的行当,这条界限,泾渭分明,将人和怪一分为二,人就是人,怪就是怪,自古对立,不可越界。”

    “如果界限不明,两边混淆不清,世间就无走畦人的立足之地,静空以人身驱使阴煞,就是越界,走畦古训,越界者必除之,张某身为守界之人,不敢违背。”

    张君佐刚说完,身旁金永贵也大喝一声:“恶贼,张先生话已经说得清楚,你还不束手就擒,等待何时?”

    金永贵话音未落,三个雁翎逃兵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起连滚带爬,扑到张君佐面前。

    他们三个这一动,可苦了跟他们拴在一条绳上的十方,他根本没料到三个雁翎逃兵会来这么一手,被三人突然一拉,直接一个饿狗啃屎,摔到地上。

    三人就像拖死狗一样,拉着十方贴地而行,身体四肢瞬间就被地上的青石擦出无数血痕。

    三个逃兵到了张君佐近前,一起跪倒,不停磕头,同时喊道:“您就是走畦人张大人?我们正要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