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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不做亡国之君

    这的确是嬴子周的临时起意,但却非信口胡说。

    此前他认识的修行者基本都是些贪图享乐的泛泛之辈,导致他内心对所谓的修行者也多少带着几分鄙夷。

    他走的是武道修行的路子,武道修行到虚境巅峰也可以和金丹期强者一较高下,最多能拥有五百年寿元,甚至可以破空而去,一步飞升玄黄大世界,并不比修行者差(仅限朱河小世界)。

    但赤渊和白城的出现让他彻底开了眼界。

    没有他们,以楚国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威胁秦国根基。

    靠着收买来的那些所谓“上师”,恐怕连黄奎这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文霄了。

    想到文霄的恐怖实力,嬴子周依然背后一凉,有些后怕。

    亲眼见证赤渊、白城和文霄等人的对决,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

    他们才是真正的修行者。

    赤渊一剑斩杀双金丹,白城沐浴神雷抗文霄,给嬴子周年轻的心灵造成了极大冲击。

    他原本还想励精图治,开创楚国千年盛世,现在却觉得人间的争斗索然无味。

    若此生能像赤渊、白城那般掌控雷电,就算舍弃一切又何妨?

    看着嬴子周三分忐忑七分坚定的目光,白城知道他是临时起意,但意志却非常坚定。

    他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轻易接受。

    道不轻传,哪有因为一句话就收徒的道理。

    混沌炼体流派固然式微,但却是真正的大道,他不会因流派缺人而随便收人。

    越是逆风时刻,越需要心志坚定之人。

    嬴子周的性格、心性的确不错,但他毕竟是嬴氏家主,背负着整个家族。

    白城很容易就想到善其身,三心二意之人注定与无上大道无缘。

    想到此处,他的心思又淡了几分,不咸不淡的说道:

    “子周兄不必急于决定,修行者必须有斩断俗缘,超脱俗念,舍此无他的大决心,大毅力,才有有天地争机缘的一线生机。”

    “若是妄图以修行为跳板换人间快活,不过徒劳一场,终究还是埋于一抔黄土。”

    白城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但却是事实。

    他的话不仅让嬴子周若有所思,更让他请来的所谓“上师”们脸上无光。

    他们就是白城口中所说眷恋俗念的修行者,他们修行只是作为享乐的进身之阶。

    白城的话有如晨钟暮鼓,重重的敲响在他们心头。

    他们也有些懊悔,但却知道无法改变。

    思想滑坡总是很容易,激流勇进却有几人能做到。

    白城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径直离开。

    如果说嬴子周还有一点希望,这些人却没有一丝得道的可能。

    即便他们的实力比嬴子周强,也不过是暂时强些的废物罢了。

    看着白城和赤渊的背影,嬴子周双眸中的艳羡之情再也藏不住。

    但艳羡很快被落寞取代。

    家族成就了他,他没办法在家族最需要时抛下一切只为自己。

    人活天地间,总有舍不下的牵绊,嬴氏家族便是嬴子周的牵绊。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秦国代表,冷冷的说道:“诸位可以回了。只要各位遵守楚国律法,我不会赶尽杀绝。”

    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却让秦国代表们的心彻底凉了。

    只字不提他们的安置,更直接无视他们的利益诉求。

    嬴子周的态度很简单,他们是秦国的封臣,如今秦国都没了,所谓的封臣也就没了。

    他们未来只有一个身份,楚国的庶民。

    有人不甘,有人懊悔,也有人如释重负。

    被贬为庶民固然痛苦,但只要人活着,家族产业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嬴子周做事的确够狠,但并没有将路走绝。

    所有人都很清楚,大秦亡了,他们必须在新朝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文霄和歧阳院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回歧阳,西秦末代皇帝舒季衡痛苦不堪,他紧闭宫门痛哭良久,终于想到不当亡国之君的唯一办法。

    他饮下一杯毒酒,将皇位临时传给太子。

    虽然明知这是自欺欺人,但舒季衡实在没办法面对这残酷的结局。

    如果只是降封秦王或者秦国公,他还没勇气自行了断,但这场失败实在太惨了。

    每年花费天价养着的歧阳院诸位上师,为这场拼尽全力,甚至赔上性命,他实在没法苛责他们。

    文太师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拼到尸骨无存,难道能怪他吗?

    “朕不是昏君,朕不该亡国,不该!”

    这是舒季衡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身体一软,嘴角流出黑色的污血,生命也走向了终点。

    一脸懵逼的太子舒庆绪被内侍连扶带架推上龙椅,成了西秦帝国末代皇帝。

    数十年后,在楚国为秦国编纂的史书中,给舒季衡的谥号是秦哀宗,而舒庆绪的谥号是秦末帝,也算对这二人的中肯评价。但这都是后话,至少现在的舒庆绪并不知道。

    抚摸着冷冰冰的龙椅扶手,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做了三十年太子,父亲身康体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能继位。

    这些年,面对其他对皇位觊觎的兄弟,他只能谨小慎微,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他每天醒来都盼着能坐上这张龙椅,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现在他终于坐上去了,可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屏退群臣,他孤身一人坐在龙椅上,非常直观的感受了什么是孤家寡人。

    一个时辰后,他昂着头走出大殿,表情异常平静。

    他没有学父亲那样用死亡推卸责任,而是直面残酷的现实。

    帝国灭亡,嬴子周没有赶尽杀绝,给了他们体面,但舒氏面临的危机可不止这些。

    落架凤凰不如鸡,曾经的皇族如今沦为县侯,军队移交,门客解散,家族产业除舒城祖产外全数没收,舒氏如今的处境的确比鸡还惨。

    这种落差,很少有人能坦然受之。

    父皇做皇帝时得罪的仇人,可不会像嬴子周那么客气。

    他们恨不得舒氏灭族。

    舒庆绪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他略一思索,以皇帝身份发出最后三道命令。

    第一道,打开内库给大臣和军队发薪水和遣散费,同时宣布他们被解雇。这样他们投靠新朝就不算贰臣,而是下岗再就业。

    第二道,打开后宫大门,给嫔妃、宫女和太监等人恢复自由身,限期离开。

    第三道,封存国库、藏宝库、藏书院等重要场所,同时命令司隶校尉坚守岗位直到楚国官员前来交割。

    做完这三件事,舒庆绪换上罪人白衣,披头散发,左手牵着一匹驽马,右手牵着一头老黄牛,缓缓走出歧阳城,代表他愿为新朝做牛马。

    迎着朝阳,他的嘴角多了几分苦涩。

    大秦,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