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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遇金家马队

    他以为白世仁知道他还活着,所以不应该对南云秋穷追猛打,而白世仁却早就认为他死了,所以才敢对南云秋大开杀戒。

    里面定然是存在什么误会吧?

    同样陷入重重疑虑的还有白世仁,他对南云秋曾经非常熟悉,算是半个师傅。

    当初看在南万钧的面子上教他射箭,谁成想那小子简直笨得要命,就像扶不起的阿斗,怎么突然间一飞冲天了呢?

    西去的路上,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屈指算来,他已经丢失了众多手下,竟然屡战屡败。

    他只能哀叹南云秋运气太好,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上仓庇护,否则能一次次躲过必死的刺杀吗?

    就如在城门口,前有截兵,后有追兵,竟然还能不翼而飞!

    可是,南云秋每次都能成功脱逃,真的是侥幸吗?

    真的是有鬼神之力吗?

    白世仁隐隐有种感觉,每次刺杀失败,南云秋就愈发强大,从白条开始,不就是如此吗?

    “大将军,南云秋能逃到哪去,会不会回楚州老家?”

    “天下之大,谁知道他会去哪?但是他肯定不会回老家,那里未必比海滨城安全。”

    “咦,他会不会返回大营去找那个马倌儿?”

    “你小子聪明,咱们赶紧回大营。”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世仁拍着额头,想起了留下钓鱼的鱼饵苏本骥。

    上次钓到了苏慕秦,下一个咬钩的兴许就是南云秋!

    肉是痛的,心是苦的,前路漫漫,哪里才是归宿?

    就连过往的路人都在奇怪的打量他。

    插着箭矢赶路,小伙子是怎么啦?

    糟糕,路人都在围观,太扎眼了,南云秋顺着前面的岔道下去,来到了市镇中,好不容易找了家药房,跌跌撞撞进去了。

    “小伙子,箭镞入肉很深,怕是不好办呐。”

    老头估计是个赤脚医生,平时小伤小病不在话下,眼前的箭伤还是头回遇到。

    “怎么啦,老人家,拔不出来吗?”

    “拔出来没问题,可是药房条件有限,没有洋金花,老朽不敢下手啊!”

    南云秋闻言不由自主颤抖。

    洋金花就类似麻沸散,处理重大伤口时让患者服用,可以减轻疼痛。如果没有它,那种痛楚要比箭镞入肉时还要厉害。

    因为箭镞通常带有倒钩,尤其是河防大营的军用箭镞。

    “小伙子,还有个办法。”

    老头从柜子里搬出个坛子,晃了晃,哗啦啦作响。

    “还有半坛酒,你喝下去,酒醉也能减轻疼痛。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动手,否则伤口化脓就完了。”

    “不,老人家,我还要急着赶路,您直接动手吧,我忍得住。”

    老头惨然失色,自己都吓坏了,寻常人被绣花针刺中都吃不消,何况箭伤,而且对方还长着娃娃脸。

    而南云秋已准备好了,口中咬了块抹布,趴在台子上,任他宰割。

    老头自己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壮壮胆,哆哆嗦嗦拿起了刀。

    每挑一下,身板就随之震颤一下。

    白花花的肉,鲜红的血,乌黑的箭头,老头的刀仿佛割在他自己身上,而南云秋生生挺住了。

    “小伙子,你究竟得罪了何人,他会痛下死手啊?”

    南云秋没法开口说话,满脑子都是白世仁,刀每次刺痛他一分,他对白贼的仇恨就增加十分。

    刀在继续,疼痛似乎没刚才厉害了。

    “放箭之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你看,它距离你的脖颈近在咫尺,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老头边动手边啰嗦,心痛不已,含着泪,还要不停擦拭血迹。

    再看南云秋,没有任何反应,已经昏过去了。

    等他在疼痛中醒来,伤口包扎完毕,老头浊泪滚滚为他竖起大拇指,还让伙计端来药膳,给他补补身子。

    “小伙子,你比老朽孙儿还小,为何弄得满身伤痕,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你娘呢?”

    “他们都走了,去了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南云秋打小就没见过祖父,见老头慈眉善目,满怀关切的神情,就像老爷爷似的。

    “做爹娘的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孩子遭这么多罪?”

    老头还以为南云秋爹娘是把孩子抛下不管。

    他坚持让南云秋在药房里住几天,养好伤再走。

    南云秋婉言谢绝了。

    他时刻谨记,自己是多方追寻的目标,必须今早离开。

    临走,南云秋掏出姐姐给他的银子,老头同情他,死活不肯收,还给他准备了吃的喝的,还有涂抹伤口的药膏。

    “多谢老人家!”

    他深深鞠躬施礼,临走时趁老头不备,悄悄把银子塞在药房的匾额下面。

    匾额上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那是医者仁心的象征,也是老人家的写照。

    南云秋喟然长叹,忽然得出了结论:君子卧乡野,小人居庙堂!

    在他昏迷之时,白世仁恰好打岔道路过,匆匆返回大营,再次编织大网等待着他。

    海滨城消失在天际尽头,南云秋奔驰在大堤上,形色匆匆,然而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除了去找苏叔商量,还能去哪呢?

    苏叔说过,会在大营留守,帮他打听消息。

    苏叔肯定有办法,他相信苏本骥。

    路漫漫且坎坷,他又陷入了迷茫。

    甭说白世仁,小小的金家商号他都奈何不了,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凶手,自己稚嫩的肩膀,能承担得起为南家满门昭雪的重任吗?

    唉!

    自己真没用,要是哪天能身怀绝技,飞檐走壁就好了,一夜之间杀尽仇人,退隐江湖,那该有多好!

    烈日炎炎,烘烤着大地,秋老虎耍起威风。

    前面就是沭南镇,去年的深秋他就在镇上遭遇到白条的围攻,幸好路遇神秘的马车队搭救。

    他记得那个深不可测的老者,还有那个叫山儿的兄弟。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那个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姑娘。

    他们是谁,现在在哪呢?

    南边那条路通往老家楚州,他没有犹豫,顺着大堤继续北上,疾驰出四五十里,觉得口干舌燥,而且伤口由于吃时间颠簸,隐隐作痛。

    前面的大堤下同样有个大镇甸,唤作龙庙镇,他进入了镇子。

    镇子挺热闹,两旁沿街两侧支着不少摊位,卖瓜果梨桃的,还有饺子凉粉之类的吃食。

    南云秋打算下马打尖,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

    反正此处远离海滨城,没有人认识他。

    “客官,一个人吗?到我家铺子里开吧,保证让你吃好喝好。”

    伙计跑到他马前面,殷勤搭讪。

    “你家有什么可口的?”

    “应有尽有,最有名的就是我们镇上的特色,朝牌卷油果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所说的铺子其实就是搭着凉棚的摊位,位置还算僻静,他坐了下来。

    伙计先给他盛碗杂粮稀粥,送了碟萝卜干,补汗祛暑。

    不一会儿,伙计送上了特色吃食。

    “它为什么叫朝牌,有说头吗?”

    “当然有啦,你没有发现吗,它的样子就像是官员朝圣时,手里拿的牌子吗?”

    别说,还真像,也有点像大臣上朝时拿的笏。

    其实就是面食,做成长条的形状,刚出炉子,又脆又有嚼劲,里面再卷上油条,吃起来满嘴喷香。

    “兄弟,快点吃,管家说要早点赶路。”

    “那么急干什么?太阳正在头顶上,歇歇脚,等日头偏西再走也不晚嘛。”

    “你知道个啥,听说烈山那里山匪猖獗,经常打劫过往车队,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保不齐人肉都被他们煮了吃掉。”

    此时,相邻十几步远的摊位上也坐着几个食客,那身装束也是行旅之人的打扮,边吃边唠。

    说话声飘进南云秋耳中。

    起先他并未在意,听到烈山的字眼才竖起耳朵。

    烈山在萧县,和他经过的二烈山只有几十里地。

    接下来,他听见了更扎心的字眼。

    “吃人肉,没那么厉害吧?咱们金家商号名声响亮得很,要动咱们,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吧。”

    听说是金家商号,南云秋搁下饭碗,扭过头偷窥说话之人。

    高个子年纪大些,资历应该很深,正对着稍矮的年轻人调侃道:

    “要不说你是新来乍到的呢,咱金家商号在整个大楚那是响当当的招牌,但是树大招风,在那群乱匪眼里,就是块大肥肉,只要能咬上一口,打死他们都不会松嘴。我实话告诉你,就去年夏天,他们竟然冒充官军劫过咱们运送的官盐。”

    “什么,官盐他们都敢劫,在哪?”

    “太平县呐。”

    年轻人来了兴致,追问道:

    “我咋没听说,劫了多少东西?咱们赶车的兄弟应该没事吧?”

    “八千石官盐被抢,死了好几十个兄弟,伤的人更多。”

    “乖乖,贼人真狠,又劫财又要命,看来你我兄弟今后出门,都要求神佛保佑,千万别碰到那帮人。”

    年轻人吓得脸色惨白,忽然又惊奇道:

    “咦,不对呀,你肯定唬我,咱们的马队再大,好像一趟也拉不了八千石呀。老实说,莫不是又谎报损失,赖在官府头上?”

    “嘘,你轻点声,”

    高个子左右看看,见邻家只有个孩子模样的食客,正埋头苦吃,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