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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雨初落

    “第十五箱了,要是这箱还有问题就破记录了。”

    伯希纳闻言摇了摇头,随后将手上的撬棍用力地卡进缝隙,接着用力一掰,好不容易起出钉子。

    强忍着疲惫,伯希纳把撬棍伸进入箱子里搅了搅那些黑色的矿石。

    卡佩罗顺手拿起一块,在油灯下细细地观察后,叹了一口气:“又是次品,十五箱里面十箱有问题,咱们负责的这一批现在是记录的保持者了。”

    他摇了摇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一笔,随后又转头对另一边喊到:“约拉姆,你们那里怎么样?”

    “六箱是沙子,还有两箱是混了一半的沙子。”

    约拉姆此时正哼哧哼哧地抱着箱子往外走,路过大门口时还不忘看一眼马吕斯。

    他正将一大盘子珠子倾倒在筛盘上,珠子近乎畅通无阻地落在了最底层的盒子里,而留在最上层的珠子一只手就能拿齐。

    类似的检查正在这个仓库里不断上演,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自卡佩罗最早发现那批断魂草出现问题后,他就直接越过了仓库部门与更上级的七处,直接向戈尔达特进行了检举。

    这本应该是被斥责的情况,不仅仅涉及越级举报,还有更麻烦跨部门。

    但是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在本领域一整条线都出了问题的时候不敌,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你可真是个天才啊,总账上拢共才四十箱的硫磺矿,你是怎么卖出五十箱的?!”

    戈尔达特的咆哮声振得伯希纳耳朵嗡嗡作响。

    事出突然,当卡佩罗把事情全捅上去后,戈尔达特直接点齐了能拉出来的所有人,浩浩荡荡地朝这个军情局所属的最大仓库走来。

    仓库的负责人那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戈尔达特一脚踹开他办公室的大门后,还未等他开口,负责人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喊:“我全招!我还有本黑帐在我凳子正对着的地板下!”

    戈尔达特气不打一处来地像捡起一块破布把负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挥起右手就是两个耳光。

    “你还敢的呀,亏我当年腆着老脸去求着人家给你塞到这个位置。”

    他目呲欲裂地掐着那人的脖子,这是他还在当处长时的部下,后来受了伤,戈尔达特也费尽心思地给他安排到了这个位置。

    也正因如此负责人在接受盘问的时候可以说知无不言,他太清楚军情局有哪些手段了,与其抗拒从严不如坦白从宽,甚至那个账本也是他刻意制作,准备争取宽大处理的道具。

    而现在这个辜负了别人一片心意的混账,正捂着脸输出自己的犯罪手法:“实际到的是四十五箱,其中五箱因为损耗被放弃了,但实际上这五箱是好的,剩下的则作为进行仪式的材料被领用掉了,但实际上十箱东西开的是十五箱的领用票。”

    “非经常性损失,漏列资产。”戈尔达特身边一个带着白色假发的老人边擦着眼镜边说道。

    “然后上面的人来查的时候,就说有些材料正在被被用于建设还能用这个理由去和上级套建房的钱,买材料又能吃个回扣。”

    “在建工程造假,”老者谈了口气。

    “剩下在仓库里没有启用的那一批,则在市场上价格高的时候卖出,市场上便宜的时候在买一批进来,因为调控物价本身就是我们上级的活,只有上级和那些商人谈好了,就可以随便弄,我们也只是喝口汤。”

    “滥用职权和挪用公款。”老者人都已经麻木地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除此以外,把很多材料和联系好的人,打白条出库,这笔款子本来这个月可以拿到,但在账本上可以写着下个月到,弄得多了钱自然就有了,在把下下个月另一批订单的钱提前先拿到下个月来充这个订单的。”

    “虚构收入,提前确认收入,推迟确认收入和之前的在建工程堪称典型操作了。”

    “为了怕账被查出来,我们还得把很多东西放在全国各种各样的仓库里,这样上级派来查账的人有些时候就懒得跑,然后由我们带着去我们想给他们看的地方。”

    “有些时候也有人不听劝,但都被调走了。”

    戈尔达特挠了挠头,他的文化水平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本来来查账的时候他还特意向埃奇沃斯借了写常年做账的老会计。

    卡西利亚较早实行的账簿制度催生了会计和审计的发展,当然因为专业性和发展时间,相关的人才与制度大多局限于政府内部。

    “你还没说清楚,你是怎么把四十箱东西卖出五十箱的?”

    “我的大人哟,军情局这边用的都是好货啊,我把一箱拆成五箱,往好的里面充点次的,这样不就有了吗?实在没办法总有人会走私的,把他们的货悄悄地抄了,他们也不敢报警,这东西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你还黑吃黑啊?”戈尔达特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老油条。

    “胆子真肥,这估计是军情局建立以来最大的腐败案了,我以为吃拿卡要就已经够麻烦的了,结果这个更离谱,本来我还说给你们看看眼的,结果我反而大开眼界,离谱,真的离谱。”

    卡佩罗靠在承重柱上好奇地偷听着几个大佬的谈话,他很想来根烟,但考虑到仓库里可能有易燃易爆物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还有多少没检查。”伯希纳并没有接上卡佩罗的话茬,他有气无力的坐在一堆茅草上,那本来是箱子里防碰撞的填充物。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就好像他脖子后面垫块石头都能睡着,他还没体验过睡在稻草上的感觉,但如果有机会休息拿他决不会放过。

    伯希纳突然很羡慕梅纳德,那个男人下午带着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登上了去做检查的马车,临走前还不忘比个耶的手势。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走了,继续干活,我估计这些东西全清点完估计得要一周呢,在干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躺了。”

    卡佩罗说完还不忘踢了伯希纳一脚,这个疲惫的人半个灵魂已经前往了温暖的、虚幻的被窝,而剩下的半个被困在麻木的身躯里。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呻吟后,伯希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斯菲尔德的深夜带给了人痛苦的寒意,饥饿、疲惫、困倦等各种各样的感受在侵蚀着伯希纳的灵魂。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唯有这点温暖才能给他点安慰。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要不了几个小时太阳就可能要出来了,而军情局的众人才刚准备休息一下,虽然这个休息可能只是咬块面包然后在桌子上趴一下而已。

    ‘无论如何,起码今天的活应该算是干完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伯希纳站在仓库门口的马车旁来回踱步,指望着少有的运动能给他带来点温暖,他还得等着其他人一起,包括但不限于上厕所的和交报告的。

    晚雾弥漫在伯劳河上,河对岸的街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但也仅仅只是如黄豆般大的光芒。

    ‘连桥和河岸都看不清啊,如果走在河边会不会摔下去呢?’

    伯希纳深吸一口气浓郁的水汽混杂着古怪的味道窜进他的鼻子里,这让他忍不住提了提领子。

    ‘估计要下雨了,早上出门就阴沉沉的’

    他又看向了天空,不见繁星也不见明月,他甚至看不到云彩,只黑乎乎的,似乎是厚重的云彩。

    ‘如果明天下雨还在仓库这里干活就好了,起码不用淋雨’

    带着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他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队友,就在他以为几个队友都已经失踪了准备去找的时候,远处一个红红的光点出现了。

    随之而来的是鞋子踩在地上的沙沙声,伯希纳知道他们来了。

    “就我们几个了,你们坐车厢里,我来驾车。”

    黑暗中传来了卡佩罗神气十足的声音,伯希纳终于等来了自己的队友,马吕斯和约拉姆此时都已经哈切连天了。

    “你看着一点都不困啊。”伯希纳不禁感慨道。

    “你要成了比较强大的非凡者也能这样。”

    伯希纳摇了摇头,在另外都上车之后,他抓着握把吐槽到:“我要是能,嘶……”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背部的神经突然紧绷在一起,浑身的汗毛恐惧地站了起来,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僵在了车辕上。

    “你怎么了?身体不好?”

    他的异常自然引起了卡佩罗的注意。

    “不,不,我很好,”伯希纳清醒了过来,但仍有心有余悸地说道,“有东西在盯着我?”

    他跟着直觉看向了背后,空旷的平地上孤零零的伫立着几座房屋,那就是刚刚才走出来的仓库。

    但不知为何伯希纳总感觉双方似乎隔的很远,那是一种从一座山望向另一座山的遥远感。

    从仓库窗户透出的点点灯光,飘忽不定地闪烁着,与其说是闪烁更像是跳跃。

    “去看看。”卡佩罗沉声说道,他也感觉很奇怪,这是直觉,奇怪的直觉。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从车上拿下风灯,伯希纳犹豫了一下随后就叫上另外两人跟上了前者。

    越是接近仓库奇怪的感觉越甚,火光开始跳跃,这次是风灯里的,四人都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那是催促,催促着远离此地的感觉。

    “歪,我怎么感觉那仓库灯好像在跳舞啊。”

    约拉姆轻声的一句话,更是加重了紧张的氛围,如果是平常伯希纳或许还会调侃几句,但现在他只有沉默。

    因为他也有这个感觉,越是接近越是明显,那灯光似乎已经延生出来虚幻的手。

    它在旋转、在跳跃、在…嬉笑!

    是的嬉笑,他们的确听到了那瘆人的嬉笑,就像被人掐着脖子发出风怪笑。

    “该死的,走…”

    走在最前面的卡佩罗突然转身的怒吼道,还未等他说完他手上的风灯突然炸开。

    渺小的火焰自破裂的缺口中挑出,就像童话里的精灵一样开始奔跑,古怪而又强烈的呐喊传来,就像刚刚重获自由的囚徒。

    仓库的大门骤然打开,灼热的火舌涌出门外,它在张开双手在欢迎新人的到来,笑声在这一刻到达高潮,它们在嘲笑已经呆若木鸡的四人。

    伯希纳想转身逃走,但双脚仿佛订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愈加凶猛的火焰,火星似乎已经跳到了他的鼻子上。

    不,真的有东西落在了鼻子上,他抬头往下天空,水滴不偏不倚地正中额头。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