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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棍

    就在沉扬濒死之际,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轰然落下。

    浑厚的内力紧随其后,如飓风席卷而过,震得冯老头倒退数十步仍旧站立不稳;亦如万千利刃穿胸而过,趔趄一番后冯老头还是摔倒在地,面无血色地捂胸狂咳,血流不止!

    随后,别苑内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青衣束发,气势凌人,不怒自威。

    一见到此人,众人立即躬身行礼,惶恐不安道:“见过大管家。”

    闻言,几近昏厥的冯老头浑身剧颤,立即跪伏在地,向大管家问好。即使身受重伤,心中也不敢有半分怨恨之意,面色更是无比恭敬。

    “你们在干什么?”大管家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在朱莱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沉扬身上。

    众人面面相觑,低下头默不作声,身子抖个不停。

    大管家上前一看,眉头微皱。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卷,打开后和沉扬一对比,面色微变,思忖片刻后微微点头。

    随即看向冯老头,淡淡道:“你干的?”

    见状,冯老头心如死灰!双腿一软便瘫在地上,浑身气力全无,有心认罪却跪而不得,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面色憋得涨红。

    此时,除了朱莱,无一人敢挺身而立。

    大管家好似对众人的反应习以为常,并不多言语。只是把沉扬扶起来,为他疗伤。

    见此情形,众人神色各异。

    很快,沉扬就醒了!

    睁眼后,呆呆地看着大管家,疑惑道:“你是阎王吗?”

    “你便是沉扬?”大管家面色不变,淡声反问道。

    “嗯,你……”

    沉扬刚点头,大管家就又说道,“那便跟我来。”随即起身走进别苑,不理会其他人。

    “我还活着!”他一起身,沉扬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还在香山别苑,顿时激动不已。

    四下望了望,发现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十个老头,此刻竟然全都跟孙子见了爷爷似的,气焰全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浑身颤抖个不停。

    于是对远处的朱莱眨了眨眼。

    朱莱则是耸肩摊手,一副俺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你不是来娶妻的吗?连门都不敢进?”见沉扬还在原地,大管家回头看向他。

    从始至终,他的语气都很平淡,面色也是不喜不悲,让人难以捉摸。

    经此提醒,沉扬才想起了自己来江南的目的。可是还没有出示师父的信件,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不仅没死,还会抱得美人归!

    “这应该就是师父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沉扬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对身旁的十个老头重哼一声,特别是冯老头。

    最后大手一挥,大声说道:“朱老弟!走,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未婚妻——韩家大小姐!”说完又冷瞥了一眼十个老头,便直奔别苑而去。

    朱莱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大管家,见他不言语且面色如常,思忖片刻后便跟着沉扬进去了……

    三人进去多时,十个老头才敢有所动静,皆是大口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渍。

    除了周、王、吴、郑四人面色黯淡,剩余的皆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没想到他就是那个神棍的外孙,真是惊喜他妈给惊喜开门!老冯啊,这下你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是啊!刚才看到大管家给那小子治伤,我还以为他是什么重要人物呢,吓得连遗嘱都立好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亏那小子还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想报复咱们呢。哈哈哈~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这么坑自己的亲外孙啊?老神棍是摔坏了脑子还是怎么的?十八年不见竟然变得这么心狠手辣!只是可惜了我这本家后生也傻傻地跟了进去。”

    “如果我没听错的吧,刚才大管家叫的是shenyang吧!这也就意味着咱们都错了,那咱岂不是要给那小子磕头拜师了?”

    “老沈啊,你是不是被那头比驴还蠢的东西传染了?你觉得那小子进去了还能出来吗?你就是想拜师,他也没机会收你这个徒弟啊!”

    “老卫说得对,老沈啊,以后少和某些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说话,不然影响脑子。”

    “卫銮朝,褚胤翟你们他么的找事儿是吧?”

    ……

    “鄞道救我!”

    ……

    进别苑后,沉扬和朱莱皆是惊叹不已!

    因为里面和外面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若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便是败絮其外金玉其内。

    首先映入二人眼帘的便是四通八达的青石长墙,无数名画“栖息”在粉墙黛瓦上。内容丰富博杂,形式多姿多彩,且皆具精髓,形神毕现,气韵生动!

    既有秦汉之画风,气魄宏大,笔势流动间尽显粗犷豪放,亦不落细密瑰丽;也有魏晋南北朝之文人所推崇的飘逸通脱,其中唯六朝四大家中三绝才子的壮作最多;

    还有隋唐后“咫尺内,瞻万里之遥;方寸中,辨千寻之峻”的山水、花鸟画;就连明后的八大山人和扬州八怪等自我风格强盛的佳作亦是浮于墙上……

    人行其间,恍若游于异世。一步敬白虎,五步拜青龙,十步观一人,百步赏一景,前有鸟,后有花,上有山,下有水……真可谓是包罗万象,趣味无穷。

    即使不谙艺术的沉扬也是深受震撼,遨游其中,恍惚间竟有“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感觉。以至于“我屮”声接连不断……

    一旁的朱莱甚是无奈,可胳膊被他死死拽着,只能捂脸摇头,尴尬不语。

    大管家虽无异色,却也是加快步伐。

    很难想象,究竟需要多少人力财力才能将历史长河中昙花一现的文化瑰宝聚于一处。

    更难想象,天下间竟还有如此之多的才子名仕,临摹前辈佳作而形神俱得!

    我屮!

    “朱老弟,你看这个。这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咋感觉他是被活生生地摁进去了!”

    我屮!

    “好像就是啊!这龙鳞摸着竟然这么有肉感!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心跳!可惜就是没有眼睛,不然的话就更好了。”

    见二人驻足于一对玉柱下,拐角处的大管家回眸望去,颇有异色道:“此乃画圣张僧繇之画风,本请人雕刻双龙,那人却说一龙点睛后飞入空中,一去不回。可画料难觅,不便验证,遂空置其目。”

    “画龙点睛?”沉扬脱口而出,莫名想到了师父曾经吹过的一个牛。

    说自己游历人间时曾给一个大户人家画了一条会飞的龙,那户人家感激涕零,甘愿散尽家财请他再画一只。

    师父却说画龙点睛需看缘分,你我缘分已尽,于是又画了一条没有眼睛的龙和一些其他画作和书法便匆匆辞别。

    “世间竟有如此奇事!莫非是仙人降世?”朱莱亦是大为震惊,恭敬道。

    “倒不是什么仙人,不过一个手巧的骗子罢了。”大管家淡淡一笑,随即看向沉扬,缓缓说道:“修缮此府邸时,本打算请北张南齐的后人雕龙刻画。

    “不承想一个无名匠人毛遂自荐,说自己祖上是宫廷画师。若要雕龙,何须外行?当即便画了一条活神活现的五爪金龙。

    “于是便请他雕龙,虽然画料难觅,可也寻得些许。谁知他竟然私下卖了大部分画料换酒喝!最后还编下画龙点睛的故事糊弄于我。”

    沉扬倒是没什么反应,眼睛紧闭,耳朵贴在墙上,不知在干什么。

    朱莱却开口问道:“前辈之前还说不便验证,那么后来又是如何得知被骗了呢?”

    大管家面色一变,满头黑线道:“此龙初成之时,虽未点睛,却灵韵生动。不仅白日紫气升腾,夜间更是金光大作,且隐有龙吟嗡鸣,恍若真龙囚柱!

    “家父甚是欣喜,遂不细究‘点睛之事’,更设宴相邀,欲交其为友。不承想酒席之上,那骗子喝多了酒,自己却吐了真言……

    “龙鳞实乃莽皮所制,龙身囚蛇万条,双目便是入口,为防暴露,方以炭石堵之。至于紫气和金光则皆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把戏,不足为道。”

    “家父?此人面相虽不过半百,眼神却深邃精锐,言行亦是沉稳老练,且深受武宗畏惧,应是位高权重之人。既不是当代掌门,想来或是大哥岳父辈的重要人物?可为何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朱莱凝神思索着……

    我屮!

    沉扬顿时跳到一旁,惊呼道:“怪不得我听着里面好像有蛇叫声呢,原来真的是蛇啊!”

    说着便极其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在别处的墙上不停蹭着,还埋怨道:“这个骗子也太过分了吧!不仅中饱私囊,竟然还以次充好,真该把他的手给剁了,嘴也撕烂!”

    朱莱却感叹道:“恐怕此人的坟头草,早已丈许高了……只是可惜了一双巧手。”

    “非也!”

    大管家却摇头,又瞥了一眼沉扬,继续说道:“此人虽心术不端,狂妄自大,贪财好色,惜生惧死,嗜酒如命……却生得一双好手,并非一般的酒囊饭袋。

    “若能废宝良用,让他在墙壁之上作画写字,用尽余生将功赎过,饶他一命也未尝不可。”

    “难道……这些,这些画作不会皆是由此人所作的吧?”朱莱思忖片刻,惊呼不已,大为感叹,“这些画作几乎不下万幅!内容包罗万千,且风格不一,有的甚至还完全相斥!怎么可能是一人所作?”

    沉扬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分别指了指路口两旁的人物画坚定道:“我就不信画裸女这种心思龌龊的人能画出悲天悯人的佛像!”

    言出指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之前蹭了许久让他脸红心跳的一对木瓜还不够,此时竟还使劲敲个不停……

    “起初没人相信,家父更是与之对赌。可亲眼所见时却不得不信,不得不服,不得不放其归家。”

    大管家面色微变,闭眼感慨道:“一日生画八千幅,山水花鸟天地人;半夜赋诗三万首,高歌篆隶楷行草。古今四海藏笔墨,物我同化游万仞;醉笑古圣皆我徒,天下才者尽归田。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斯穷形而尽相。’的文圣竟是一个面相丑陋且心性猥琐的神棍。”

    言罢,大管家沉默良久,才对二人招手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好讲的了。”

    沉扬和朱莱亦是沉默不语,默默跟上前去。

    三人又弯弯绕绕地走了数千步,才彻底走出了这迷宫似的长墙。

    此时,别苑内景方才显露一二。

    左边是徽式。

    高墙深宅,粉壁黛瓦。坐北朝南,倚山面水。青砖门罩,石雕漏窗,木雕楹柱,三十六天井,七十二槛窗……人味浓厚,尽显家族底蕴。

    右边是苏式。

    姑苏园林,胜景藏雅。虽由人作,宛若天开。亭台楼阁,泉石花木,小桥流水,幽兰芍花……有隐有实,有藏有露。人游其中,一步一景,移步异景,其乐非凡。

    中间是官式。

    玉宇琼楼,规矩程式,庄严肃穆,尽显王霸之气。

    三者皆是巧夺天工,不分高下。

    “工虽有法,匠却万千。良莠之别,实如天堑。”见二人呆若木鸡,大管家叹道:“家父洒脱,江湖逍遥;仲父冷厉,图王霸业;叔父齐家,轻外重内。寻遍天下能工巧匠,求一融合之法终而不得。

    “不承想无奈放弃之际,竟被一废宝轻易勘破。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放翁之叹,盖乎于此。

    “若非那神棍口无遮拦,狂妄自大,任性而为,或许也不会狼狈避世,金埋深土,蹉跎岁月。

    “奈何苟延残喘凡尘间,庸碌无为十八载,仍旧不思悔过,我行我素!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实在可悲!可笑!可怜!可叹!也罢,也罢……天命如此,任他浪吧。

    “嫡系在中,旁系在左,废系在右。你既是来寻大小姐,那便走中间。算时间,也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言罢,大管家便一手一个,拎起沉扬和朱莱平地而起,飞向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