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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无猜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见微就住在墨月坳十三号,只在第七天的时候,陈清来拿许诺过的两万灵石,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徐婧经常在屋外练剑,李见微让她到空地上去,别把那么多的紫罗兰给糟蹋了,她并没有反对。

    每天闲来无事,他就把花圃重新打理,整出几条从山坡通到山底的小路,宽度大概在一米左右,分别值了栀子花、牡丹、红玫瑰、百合等等几种常见的花。只不过由于季节不同,没办法让它们同时盛开,还得布置一些能够让它们盛开的阵法。

    这里面的学问比较深,恐怕要好几年来研究,李见微想花钱雇别人来设计了。

    毛香羽的事情似乎已经告下段落,李见微就没有理由在这里常做逗留了,尽管徐婧对此没有说什么,甚至从最近的神态来看,还是持欢迎的态度。但没几个男人会喜欢吃软饭,尤其对一个有能力又愿意努力的男人来说。

    李见微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个事,但是在某天,他还是去拜访了陈清,想问问怎么可以去大学原任职。自己的资质过于特殊,别人在担忧修为进展太慢,他却担心太快。这导致别人用来打坐修炼的时间,他就无所事事了。

    如果能在一个知识的海洋里慢慢熏陶,消磨时间,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道兄想去大学原任职?”陈清有些奇怪。

    李见微确定的点头:“是的。”

    “那里的灵气有些稀薄,你知道吧?毕竟是存放书籍的地方,要灵气没什么用。”

    “我知道的,没关系,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陈清说:“据我所知,大学原虽然拥有练气,筑基两个境界的各种典籍,但是你知道的,我们这两个境界的修士,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修炼上,自身功法已经是没时间、没精力参悟,根本没空看别的书。所以大学原一直非常冷门,只是出于对知识的尊重,而保留这样一个组织,平日里只有些练气修士在打理。你去的话,倒成了一把手。”

    “不会吧?”李见微根本不信。

    陈清又说:“名义上的一把手不是你,而是长老惠凌,但是这位元婴期的前辈基本不管事,也不在大学原。至于在大学原留过名字的金丹、筑基两境界修士,一来是本来就少,二来他们多半外出不在天姥山,或者主要的活动地址在山中的别的地方,基本不到那边。就是那些现在在大学原的弟子,很多也是临时召去,而不是正式人员。所以你去了,怎么不是一把手?”

    “这么说去大学原任职很简单?”

    “当然很简单,你只需要去凌灵谷找子明道友登记一下就好了,他是大学原的当值长老。”

    凌灵谷是天姥山阵法师联盟的试练场,面积极大。而阵法师联盟,是和剑士府差不多的存在。

    “既然如此,多谢了。”

    问清情况,李见微就开始计较怎么去找那个叫做子明的人,但是在此之前,他要怎么跟徐婧说自己的打算倒是个问题。两人这一个月的相处让感情升温的特别快,他们本就相互有好感,爱情的种子早就埋在了彼此的心里,现在只是逐渐要迸发出来而已。

    回到七十二号洞府,李见微自顾自的沏茶,想着要怎么和她说,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相互敏感的两个人,如果在言辞上不注意的话,总是会生出误会,或者容易发生口角。

    “你是很爽啊,天天玩,灵气自动往你身上钻。”徐婧走过来坐下,喝掉刚刚沏好的第一杯茶。

    李见微笑了笑:“这是你羡慕不来的事情。”

    看了看他的手,她说:“身体也是,那么大个伤口,不吃药也就自己长出来了。”

    “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有个好爹呀。”说这话的时候,李见微忽然想着,把你娶了,你爹就是我爹,稳赚不赔。

    徐婧忽然叹气:“哎,说起来,我有三十年没见他了。”

    “你想他了?”

    “近来心情烦闷,毛香羽的事情到底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不知道他的父母可会为他伤心?我要是死了,我的爸爸可会知道?”

    “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伤心?”李见微轻声的反问,“就是你父亲,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物,不也亲自陪了你十年,养你长大吗?”

    徐婧担心的说:“我的功法走的是忘情,这种思念的心境不是好事情。”

    李见微把手放在桌上,掌心向上,示意她把手放上来。她问:“干嘛?”

    “牵一下手能死啊?”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李见微握紧了,说:“要我说,你这功法就该改改,老忘情干什么?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徐婧不谈“结婚”这个低级又低俗的话题,说道:“你不明白,我父亲便是这个路子。他那个境界,为了生下我绝对花费了天大的心思,我的母亲肯定也是因为满足了种种苛刻条件,才被选作母亲,可不是因为爱情。”

    “我从来没见过她,我有些不好的猜测。”

    “什么猜测?”李见微问。

    她说:“就是种种不好的猜测。”

    李见微说:“你父亲走的这个路子,你为什么要走?”

    “一开始修炼就是这个功法,你叫我改不成?”徐婧反问,又说,“何况这些年来,我渐渐懂事以后,有点害怕。”

    “怕什么?”

    “就像你知道的,我父亲走的是太上忘情的路子,一个万岁者,神通广大,功法大成,为什么要生我?”

    李见微看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害怕他对你没有父女之情?”

    徐婧无言,没有回答,是默认了。

    “为什么不试试,或许是你想多了呢?”

    “他是我父亲,我得听他的。”

    李见微有点无语,作为一个世俗王朝的王爷,他的父亲还常常告诫兄弟们要团结友爱,可是为了皇位,他亲眼看着一位哥哥杀了另外两个哥哥。所以儿子不听老子的话,都是有惯例的,恶习难改。

    虽然说徐婧是女儿,但说出这种话还是让李见微有些愕然,很想跟她说:不听好不好?

    于是脑子一转,换个说法:“照这样下去,你越来越无情,我可就真的只有给你当走狗的命了。”

    “见微,我虽然出生比你好,但以你的资质,天下无双,为什么老是刻意的妄自菲薄?我和你之间,虽然认识的久,但是总有一层距离,难以缩短的距离。什么叫做作走狗?你怎么会是这种角色?”

    这话是认真的谈心了,两人握着的手,真的让他们的心,一下子近了。

    李见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出身世俗,能有今天是得了很多人的照顾。这几十年来,我们走得近,别人看在你的面上,对我就更照顾了。”

    “我又没把你当下人,你也不是我的下人。就算没有我,那个纳兰明威多半也不会亏待你。”

    李见微笑了:“你还记得她啊。”

    “神州道我们这一代的人里,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或许有,但谁不知道纳兰明威的大名?我们离开之前,她就闭关结丹了吧?”

    “禹州道和神州道隔着不知道多远,如果此生不能化神,恐怕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呦呵?”徐婧挑衅的笑了,“还念着她啊?是不是晚上做梦都想啊?”

    当年李见微还在世俗界的时候,是少年,就是纳兰明威的出现,才让他正式走上了修真之路,再后来几经周转就变得和徐婧的纠缠更深。这两个女人给他的印象是最深的,甚至超过了对他教育多年的师长,因为情窦初开,特别难以忘怀,并且时常思念。

    对纳兰明威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李见微更是魂牵梦绕,不然哪里经得住徐婧这个天之娇女几乎倒贴式的对待?实在是怕自己三心二意,要是以后旧情复发,恐成悲剧。

    但是有个情况需要注明,那个纳兰明威要不是看他资质上佳,才不愿意鸟他,于情感上也是小弟弟,根本没有半点爱情。李见微之所以会有这种心态,是因为自信对方经不住自己狂轰乱炸的追求。然而情况是,他的追求还没有开始就被送到了禹州道。

    所以有一个可能就是,李见微单方面的思念,纳兰明威很可能早就忘了他。而因此带来的,就是李、徐二人总感到的一种隔阂,长而久之,恐有咎处。

    面对徐婧的调侃,李见微不假思索的摇头:“不会,怎么会呢?要不是你提起她,我都忘了。做梦都想你。”

    徐婧羞得把手收回来,不让他牵着,但是李见微抓的紧,一时间竟然没挣脱。她瞪大了眼睛,心里害怕:“你干嘛?”

    “没干嘛,”李见微摇头,反说,“摸着挺舒服的。”

    徐婧明白了,这小子在轻薄自己,在占便宜,上一个言语上如此的人物是毛香羽。

    白色的剑芒在身上窜出来,直斩两个人的手掌。李见微连忙松开了,剑芒入石桌,石桌訇然成了两半。

    李见微吞了吞口水,愣愣的看着她,心里竟然不是很害怕,反而想更进一步的上去。徐婧吐槽一句“神经病”,然后就走开,直进了自己的楼。

    本来是说要去大学原的事,怎么就变成了调戏人家?李见微忍不住的充满笑意,总感觉甜甜的,但是又因为出现‘纳兰明威’这个名字变得有点怅然若失。

    进了楼的徐婧,心态则是另一番,她也想过两个人以后的景象,明白自己心意已然有所属,但是往往情爱的情景一出来,就被主动的掐断。李见微不在的时候,她害怕过、彷徨过,憎恨过,来禹州道之后,心境更是如此。上个月的杀人事件,李见微长时间不回来绝对是导火索。

    右手抓住左手,左手上似乎还有男方存留的温度和味道,徐婧忍不住伸到鼻尖闻了闻,一股热力直烧着脸颊,太羞人了。

    双脚一阵猛跺,想驱赶这阵甜蜜,接着又意识到跺脚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大大的有失气质,生怕李见微看到。我怎么会怕被看到呢?

    激动的情绪越来越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有。

    过了良久,她有些奇怪李见微怎么不追过来,不敲门,难不成是我刚刚那一剑吓到他了?我怎么会出剑呢?简直不可理喻!

    把门打开,门口空空如也,已经没人了,顿时一阵气恼。

    桌椅坏了总要处理,李见微一掌打过去,统统化作碾粉落在地上,然后找个袋子装起来扔掉。下午的时候,他又去剑士府的仓库领了一副新的,重新安上。

    半道回来的时候,路过那片花海,见徐婧一个人在花丛中站着,那一条条开出来的小径已经洒下花种,但是还没有长出来,还是黑黑的泥。

    离的渐渐近了,两人四目相对,李见微说:“我洒了不少种子,你别踩,别死了。”

    “不站这,站哪里?”脚下就这一片空地,旁边都是高高的紫罗兰。

    李见微说:“来这儿干什么?回去吧。回头我整几条小路出来,不然确实没地站。”

    “你是多无聊?”徐婧觉得他没事做。

    李见微反过来说她:“是你太无聊了。”

    徐婧毫无乐趣,不懂风花雪月。

    “你说什么?”

    “每天都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鲜花,一大片一大片的,我和你一起太无聊了。”

    徐婧道:“修真之道,要耐得住寂寞。”

    “只是种些花花草草,锻炼心境而已。心如止水才是,真的寂寞,未必是好事。”

    她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李见微道:“我去拿了一副新的桌椅,回去坐着说吧。”

    “一天到晚的,你怎么那么多话?”徐婧嘀咕着,却也跟着走了。

    “有点正事跟你说。”

    从储物戒指里把东西拿出来,三两下摆放好,不知道的人根本看出更换过。桌椅的样式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李见微没有更换,觉得跟附近的小楼挺配的。

    两人坐下,李见微说:“我们来天姥山已经两个月了,你入了剑士府,我还没什么着落呢。你看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地方呆着?”

    徐婧冷笑,反问:“你是征求我的意见吗?”

    “当然,你对我是多么重要。”

    “我觉得你今天很欠收拾。”徐婧被他撩的心里一颤。

    “那你总要表个态嘛。”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呗,你小子这样问,心里肯定有决定了,我觉得大学原最适合你了。”

    “哇,你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也是这样觉着的。”李见微故作惊叹,实际上之前就有讨论过这个事情。

    徐婧忍不住好笑,只道:“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