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吃得苦中苦

    凰歌上天山已一月有余了。

    她有些奇怪，自那第一堂课后，云海却再没提过上课的话，反倒打着让她放松休息的名头，成日带着她下山走马斗鸡玩蛐蛐，说是要好好品鉴品鉴人间富贵好风光。

    凰歌思忖着，这老和尚必不是意在此处，因此对这些个玩乐也格外认真起来。

    她和云海看东市的富家子弟逗猫逗狗斗蛐蛐，看五陵年少纨绔子弟捉弄贫寒子弟，见到那当朝司礼太监的二侄子让那输家受胯下之辱。

    她和云海看那钟鸣鼎食之家的娇娇女子宴会之上光彩照人、言笑晏晏，却也见红墙绿瓦下的她们人前大方，私下却因被人抢了风头而大发雷霆、肆意打杀奴仆。

    她和云海看那膏粱子弟以万物为刍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她看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

    凰歌渐渐握紧了拳。

    她不解，她愤懑。这光鲜亮丽的府邸之下，竟是这般靡靡烂模样！

    “为何他们享富贵荣华，却不满足不自安，反倒汲汲而营抛尊严？”

    “为何他们生来勋贵不感怀，却玩弄他人作壁观？”

    她愤愤拉住云海衣袖。

    “丫头，这些是将没落的富贵人家。”

    云海摸摸她的头，道了声佛。却还是拉着她继续“品鉴”。

    云海带她看那长宁伯府老太君施粥，粥暖而稠；

    云海带她听那国子监程山长为那贫寒子弟出声，声声铿锵；

    云海带她见那镇南王府王妃筹措善款，那宴上的人们格外可爱。

    “这些……”凰歌歪歪脑袋。

    “是世代传承、家风甚好的清贵人家。”云海微微一笑。

    他们继续“游玩”。

    他们看到寒风里凿壁偷光的贫寒学子，那微弱的灯火却那么明亮，那么软，那么柔，像一个美好童话。

    他们看到四更天早起加练的士兵，他在校场上高声喊着号子，那号子声并不好听，可凰歌却觉得，月亮听着也甚是欢喜。

    他们看到哄了孩子入睡的母亲又回到机杼前，咿咿呀呀地继续劳作，那母亲哼着小调，眉眼温和。

    悬梁刺股、囊萤映雪、闻鸡起舞……他们亲眼看到了许多美好故事。

    “这些……”云海冲小丫头眨了眨眼。

    “是一定会幸福的人家。”凰歌的声音很轻很轻。

    “有些人坐拥富贵，生而为强却不知珍惜，长此以往，他们终会坐吃山空，一事无成。”

    “有些人生来高贵，生而为强尤不忘祖训，恭俭谦让，善良和煦，他们，便可守住富贵，荣华常驻。”

    “有些人生来困窘，生而为弱也不自暴自弃。他们信汗水浇灌的坚毅，他们不惧苦，不怕累。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必能创出自己的非凡业绩。”

    “师父，这便是第二堂课了么。”凰歌两颊现出小小梨涡。

    “远不止于此。”云海露出个高深的笑来。

    “丫头，你是得天独厚的人间富贵花，却想习得帝王心术，有护家之能。”

    “’欲戴皇冠，必先承其重。’你所求越多，所需付出的也越多。”

    “丫头，你毕竟是天生地养的精怪，天赋异鼎，得天独厚，想来也未曾知道这’奋斗’二字的厉害之处。”

    “和尚这第二堂课教你的，不过就是这众人耳熟能详的这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丫头，这世上从不乏天资聪颖之人，他们固然令人羡慕。”

    “可人生路上走到最后的，却大抵都是这样一类人：他们不一定聪明，却一定努力；他们不甘于’坐而论道’，他们更乐意’起而行之’；他们知道道路从来不一帆风顺，他们相信永不停滞的脚步，他们相信步履不停的努力。”

    “丫头，你选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它无疑是难走的。在这样的路上一个人行走，是很容易迷失的。”

    “和尚这第二堂课，便是教你看清这无止境的路，把永不言弃的火炬拥簇在手。”

    “’不驰于空想，不鹜于虚声。’这样，哪怕路再长，你也不会畏惧。因为你知道，坚持不懈的自己定会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