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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连锁

    凌海桃、里见月夜的战前准备是更换专用的战斗服装,战斗服除了遮掩真实身份外,还有针对能力的不便之处配给相应的道具与装备的作用。

    这不仅是为了弥补可能在战斗中影响一瞬生死的小缺陷,更意味着一种全力以赴的心态。

    可惜,将问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会被消耗品限制的粉嫩萌新了,化身完全体的他并不需要再额外准备什么。但面对卷土重来的敌人,以及仍藏身于更阴暗处的未知恶意,为了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火力全开,将问我还是得多少“准备”一番。

    但更可惜的是,她们并不想接受这种“准备”。

    林梓兮拒绝留守大本营就算了,将问我对自己姐姐的个性早有预料,但意外的是灰竟然也强硬地拒绝了自己。

    不愿在还能做些什么的情况下独自安好,这种带着些许固执与莽撞的善意就是林梓兮的天性,而将灰的坚持....仅仅只是不愿分开。

    对此,将问我本来想再强硬一些地,以太过弱小为由否定掉她们的冲动与不理智。

    但严厉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莫名有些愧疚——

    兮姐释然了却仍没能得到自己的坦白,灰宝昨晚那么高兴而自己却拒绝了她。

    还是各退一步,将问我允许林梓兮去协助护卫咸阳城的疏散撤离,并让灰跟着她方便互相照应,这才算勉勉强强。

    随后便是立即出发。

    剑痕与门扉被两名“空间转移”能力者撑开,需要奔赴战场的人们接连走入“门”中,但将问我并不在队列内。

    传送再快再方便,到位也是存在一定时间差的。以将问我的速度,可能反而是他更先一步抵达战场。于是,待总部大楼前的空地重新变得空旷后,将问我才默默地走远了些,准备起飞。

    但段鸿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既然是终战,就在出击前把你的“清洁工”代号决定了吧。”

    “代号?在这里?”被喊住的将问我觉得有些突兀。

    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根本没有考虑什么代号的余裕吧?

    “对。”可段鸿的表情认真,不似说笑,“我思考再三,还是觉得应该有个‘名号’。我有预感,你今天、以及今后所做出的伟业,都需要有个响亮的代号用以承载,就当作是...某种应被人们所知晓的信念指向、一个标志。”

    将问我挑了挑眉,忽然觉得老所长七八十岁了还能驻颜有术,多半和隐藏的中二心理有关。

    “算了,您说是就是吧。但我不擅长起名起代号什么的,您再给个数儿吧,要不然就用“神屠”也行。”将问我还是没再推辞,说到底他也不是很在意,觉得随便决定一个名字也耽搁不了几十秒、一分钟的。

    “其实吧....这段时间我们又仔细分析了一下‘那一位’当初拍板你作为“第十三席”的传达意志,解码许久,直到今天早上才算是得到了些额外收获。祂确实还多留了一句话,或者说一个词汇。”

    “她给我起的代号?”将问我算是懂了,为什么段鸿突然趁着这时候叫住他。

    “嗯。”段鸿点了点头,“那一位的意思是,您就是“晨星”。”

    将问我沉默。

    又过了十几秒,不知是觉得不适合再继续耽搁了,还是说又想到了什么,将问我有些古怪地笑了一下便转过头去:

    “算了吧,这么温和的名号...和我的战斗风格不符。改一个字吧,就叫“凶星”。”

    “这样好吗?”段鸿察觉到了,一字之差,截然相反的含义或许是少年的自嘲。

    将问我只是摆了摆手,银甲已经开始逐渐覆盖住了身体表皮的黑鳞。

    “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我还并没有大度到能成为照耀所有人的晨星。”

    枪翼猛振,耀眼的幽蓝火焰带着他升起。

    “我可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啊,抱歉了老先生,我会再亲自向她说明的。”

    众人开拨战场的同时,咸阳城也因为突然的大撤离而躁动了起来。

    警力被全面投入到了交通管制当中,多亏了皇城安保力量的配枪率极高,才勉强没有让急于出城的民众们冲垮基础的道路秩序。

    但也仅仅只是这最开始的十几分钟,无缘由的强制撤离已经引爆了居民心中日积月累的不安。车流攒动的过程中,抱怨声逐渐升级成了咒骂,矛盾与冲突在这股迫在眉睫的不安感的催化下,开始肉眼可见地膨胀,向着无所谓何的地方肆虐。

    人数太多了。

    “人”这种生物啊,聚集得越多,割裂开的可能性与撕裂后的痛感就越大。

    哪怕二十天前将问我神迹般的表现,已经让一部分居民因为过于不安而暂时搬离了皇城。但作为帝国绝对的核心城市,胆大的人显然才是多数。

    而这超过两千七百万人的“多数”,则成了超凡对决背景下最为沉重的累赘。

    暂定的主要疏散方式有二,除了常规的地面交通疏散外,三座飞天战舰也成了疏散主力。在城市外层人民进行撤离的同时,被卡在城市中心地带的人们则通过直升机不断地被运上战舰甲板,再乘上运输机离开。

    效率是低了点,但全线运转起来后好歹也是在起作用,减轻了不少道路的负担。

    只不过还是太突然了,哪怕人力物力资源调度得再齐再快、市民再积极配合,想要把两千多万人全部安全地撤离出城市,甚至是更远的安全地带,需要的时间最低也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而眼看“真正的人质”被提早发现,敌人便再也坐不住。

    说到底,他们要拖住的也就是这关键的十几小时。

    当第一个天命会的灵能者,以远超人类极限的奔跑速度冲向疏散队伍时,能涵盖住所有人的扭曲痛感便开始不可遏制地蔓延。

    破罐子破摔般地、如同要将生命划分出个高低贵贱似的,无数的狂徒在脑子扭曲思维的主导下,将自我与灵魂的力量以最为愚蠢的方式使用出来。

    心存善良与正义之士的挺身而出或许能抵挡住他们侵袭而来的身躯,却拦不住那股足以碾碎常人信念的恶意。

    更何况,对于两千多万人来说,百来个灵能者与不过几万人的军队,还不足以将天命会与联邦蓄谋已久的力量尽数拦下。

    一些狡猾的可鄙者,在他们即将突破防线的阻挠、享受凌虐弱小的快感的上一秒,或许仇恨的锁链便要束缚住某些目击者的身心,要他们疑惑为何恶人能获取力量,因诅咒现实的扭曲而堕入相似的黑暗。

    这绝不是战争。

    这是时代交替过快而产生的混乱本身。

    这是苦痛的种子正在被不可忽视的本恶揠苗助长。

    一年前曾在柳河城上演过的闹剧,现在正进化为更加残酷的模样,大规模地在皇帝脚下的城市中揭开漫长的序幕。

    但总是会有人,会有个别极其突出的人不愿坐视丑陋的蔓延。

    在更多陌生的灵能者试着挺身而出、不惜暴露自身于阳光下也要遵循心中的善,却又即将被过于盛大的恶意吞噬前——

    “英雄”便会到来。

    须知,束缚住人心的不一定是仇恨,也可以是希望的纽带。

    像是要与半坠的太阳争辉一般,幽蓝的锁链彰显着极强的存在感。

    它本身是无所谓好坏的,但在那救赎无辜者的同时搅碎眼中一切恶人的轻描淡写当中,人们还是情难自禁地为这份无谓强加上了一丝神爱世人般的圣洁。

    或者说,是老天保佑般的悲悯?

    总之,将问我的出手终归是没有让仇恨得逞,今天的这座城市也不会成为未来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难以跨越、甚至是不可愈合的伤痛之痕。

    但再次施展足以覆盖全城的伟大奇迹的将问我本人,此时此刻却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座城市上。

    在咸阳城的中心,最中心处。

    对比起周围的钢铁丛林来说,古老皇宫的宫墙实在是有些低矮。在岁月的流转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翻修与重建的宫阁也始终追不上名为“时代”的、越来越快的发展速度,玉石与鎏金间的每一道缝隙都不止是古老。

    更多的,就只是斑驳。

    将问我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他的目光只锁定住了一人,或者说一个背影。

    “她”背对着将问我,伫立在通向殿门的长阶前仰望着那匾上金字,却不曾向第一级阶梯抬起半步。

    或许,对于这座象征着权力最顶峰的偌大宫殿,“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抱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向往或崇敬之心吧。

    将问我等待着,一边不断地从掌心中拔出由臂骨改造成梭剑样式的“强权武装·牙”甩出皇宫,一边等待着面前之人的开场白。

    黑色的梭剑似羽,一枚枚地找向城市中尚且顽固的恶人,每次羽毛开始流转出蓝光,都会飘忽着斩断数个咸阳城守军难以对付的强敌的头颅。

    这一次,咸阳城内出动的天命会兵力以及联邦兵力很多,专精战斗的三阶灵能者和“开拓者”数量不少,将问我想要像上次那样一步到位不太现实。

    不优先解决高质量的敌方单位,他的锁链控制反而会导致无辜市民成为不能动的靶子。

    倒不是将问我精细度不够,而是面前的敌人不容许将问我全心神的投入到人群疏散中,远程操控飞剑杀敌也只能算是在友军赶到并铺开前的妥协。

    不过话有说回来了,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如今的将问我新生忌惮?

    光看“她”的身形,好像也不过是个身材好些的妇人罢了,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一丁点的属于战士的气质。

    装腔作势与故作玄虚并不能让将问我感到忌惮,所以,少年对于“她”的存在,更多地还是奇怪。

    是的,奇怪。

    在飞到咸阳城上空的第一时间,六只各具备单独视野的龙瞳便将全城收入眼中,而皇宫中的“她”则是让将问我下意识地感受到了某种宿命的召唤。

    这是一场等待着自己,也必是以自己为主角之一的对决。

    于是将问我便来了。

    但在落地看清敌人时,又只剩下了疑惑与奇怪的心情。

    如果将问我没记错的话,眼前的“敌人”,应该就是姜述的妻子、姜问我的母亲,那个叫作宁忆的妇人。

    将问我的亲生母亲不是她,所以当初他前往魔都与姜述会面时并没有多在意这个女人,权当是世界线变动的结果。而如今这个妇人突然出现在这,难免有些怪奇与割裂感。

    但将问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如今的宁忆身上有种熟悉感,跳动的直觉也在不断地警示着——她就是自己的敌人。

    将问我没有全凭直觉行事。或许是出于仗义,也可能是在偿还另一个自己牺牲的恩情,又也许只是单纯地看不过去?

    将问我认为今天应该能从“她”口中弄清楚些什么。

    友军的支援终于到来,并接替将问我控制住了局面,同时,宁忆也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带给将问我就只有惊吓。

    妇人的脸被跳动着的虚影覆盖,在两幅面孔间快速地来回闪烁。

    其中一副是宁忆原本的样子,看起来和身体的搭配十分自然,但正在逐渐加快闪烁频率的另一副极不匹配的面孔....却是“姜述”的模样。

    在将问我惊讶的这几秒间,那两幅面容对于身体的争夺愈演愈烈,可就在其看到将问我的瞬间,它们仿佛达成了和解。

    兼具姜述与宁忆两者面部特点的脸留在了面容之上,甚至比原本还要和谐自然,好似这具躯体就该是这个模样。

    同是特质系,将问我明白了。

    “姜述,你果然还没死。”

    面容才刚稳定下来的姜述好像还没有完全适应,他只是看着将问我,没有回答。

    “但借由“使魔”复生.....呵,我原本想说你丧心病狂的。但我又突然想起来了,你的合作伙伴就是X先生,这么一想,反倒是觉得有些无趣了。”将问我开始爆发出积蓄已久的杀意,有些失望的他准备再一次摘掉死过一次的敌人的脑袋。

    “我还不能死。”

    但下一秒,将问我取消了光化,并为姜述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感到震惊。

    然后便是更为盛大的愤怒:“姜述!你那是什么眼神?!”

    在姜述如今那副半男半女的样貌之上,流露出的,是兼带着父与母的深厚爱意。

    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份眼神的真伪,姜述眼中慈爱之纯粹,足以让人联想到刚升格成为父母的夫妻看到自己守候一年终于出生的婴孩时的眼神。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纯粹,让将问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甚至是侮辱。

    就算抛开间接或直接造成的恶行,就单论被抛弃的姜问我.....唯独你姜述,没有资格露出这种表情。

    “既然你毫无忏悔,那么,或许切断这份累赘的联系才是‘我’真正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