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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敢叫天公折服

    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在死寂一般地沉默中走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2024年,12月31日,凌晨的咸阳城和白日之下并无区别。

    但又不是如不夜城般地喧闹与繁华,无区别的乃是围绕着废墟所建立起的营地当中,那弥漫着的、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灰暗。

    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城区建筑严重损毁,波及范围超过全城百分之九十的区域。

    如今的咸阳城,单看其满目疮痍的残破样子,如果对外说是刚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恐怕大多数不知实情的人都会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但仍选择、或被迫选择滞留于这座破败城市当中的人都知道,眼前堪比天灾般的惨状无一处不是因为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和“天灾”无关,纯粹的“人祸”罢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主要战场,从开始争斗到彻底平息,所用的时间甚至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可皇城如今所遭受的绝大部分破坏,偏偏就是都发生在了那区区一天当中。

    对比起后续五天里的小打小闹,圣诞节当天的惨剧...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了。

    所以,那些尚未来得及撤离出去的另一半皇城居民,也因此极其不幸地近距离接触到了属于超凡者世界的残酷一面。哪怕净除所的支援队伍已经竭尽全力,后续赶来的军队也起到了足够牵制作用,最后仍是产生了上百万人计的死伤。

    被灵能者之间的战斗所波及到是一方面,敌对灵能者毫无底线地攻击无辜者也是一方面。

    但在绝大多数的受害者眼里,这两者没什么区别。

    惊恐、又没有枪械防身的孱弱普通人,在逃难中连分辨出灾难来源的方向都做不到,更遑论作出有效抵抗?

    不论是余波造成的间接伤害,还是拥有力量后的反社会暴徒的直接恶意,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一样是能轻易带走自己生命的威胁。

    名为“超凡”的威胁。

    正如那天萦绕在城市间的深海幻象,超凡者不论善恶,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能轻易席卷、吞没他们的“涡旋”。

    在被最前沿的浪潮冲刷后,吃过痛,切身感受到无力的人们才清楚——

    二十天前的狂放幽蓝已经是十足的仁慈与怜悯,人们至少还能在那片面的庇护下保留住自己的声音,还能将自身的意志宣泄出来。

    但二十天后的多彩,这撕开时代大幕的第一道浪花,却是疼得你只能将无处发泄的恨藏在紧咬起的牙关深处。

    围绕着咸阳城的废墟,大大小小的帐篷与各种临时板房建筑里的,是被这场时代揭幕式伤得最重的一批人。

    交通设施随着城市被破坏而一同崩溃,大量的伤员超出了运载条件的上限,仅有小部分生命垂危的重伤患才能得以坐上出城的救护车或救援直升机,大部分伤的重、又没那么重的普通人便只能就地接受治疗,先稳定住情况再说。

    但一座城市能事先存储的各种资源毕竟有限,再加上还有其他两百座城市也面临着相似的困境,一时之间,哪怕帝国已是全力运转也难解燃眉之急。

    这种八方俱难的情况下,网络舆论当然也没了继续大吵大闹的余裕,只不过在众志成城的口号下,各种负面情绪的爆发与层出不穷的极端言论也算是已浮至明面的波涛汹涌,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出更大的乱子。

    而在哀嚎遍野之中,不肯就此罢休的敌人们的骚扰更是雪上加霜。

    打着“天命会”口号的狂徒还在四处冒头,“联邦”的黑手们虽然已经大败而归,但各种针对运输队伍、安保力量的骚扰袭击却总还是有着他们的影子。

    这五天以来,咸阳城作为皇城最不安宁。

    哪怕有两位“清洁工”在守着,搜救与安置工作还是多少受到了敌人自杀式骚扰的阻挠与影响,救灾计划的推进总体来说并不顺利。

    还有在灾难中觉醒的新一批灵能者,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在这种人力物力都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对他们的安排与引导工作能否落实到效果,其实也很难保证。

    更别说这千百位的新生灵能者当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因为失去了亲人朋友而觉醒,他们在觉醒后更加需要额外的心理治疗与缓冲空间。不加以疏导的话,这些因负面情绪而获取力量的年轻人也极容易迷失在黑暗中,走向秩序与社会的反面。

    总而言之,全是些坏消息。

    硬要说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源地大陆那边没什么动静。毕竟红土大陆的“联邦”都这样伸手进来搞事了,也不指望你源地诸国能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就算是最好。

    已知的这些问题至少还能拿得出方案解决,以帝国的底蕴也远不至于被敌人这么一搞就垮,困难再多再杂,也能一个个地去解决。

    可还有件根本解决不了的事,真正让小部分核心人员愁得心里没谱。

    那就是将问我又不见了。

    老所长段鸿就觉得心里面一上一下的。

    好不容易,将问我天降奇兵般地归来,一下子都好起来了,逆风局也变成大顺风了。终战也是将问我率先建功,在“始源之地”里阻断了敌人的谋划提前终结比赛,得以避免战场进一步扩大造成更大的损害。

    接下来只要再进一步地碾过去,想必就能彻底拔除掉混乱的源头,随后就能安心种田,稳步发展超凡社会,你好我好大家好。

    结果他突然又不见了。

    就这么跟着始源之地一起消失,甚至是很有可能再一次地掉进了“虚数界”?

    有没有搞错!

    打了一波团灭并拿下大龙之后,才重连回来立天功的大爹又掉线了?

    如今部长带头叛变的“天工部”尚未收复,帝国在丢失了“人偶”的力量后可以说是核心竞争力骤减,没有将问我这一强势战力坐镇,段鸿对帝国接下来的发展保障实在是没个底。

    另外,经过几天的敌人的骚扰,段鸿也已经看出来了。

    “天命会”和“联邦”根本不是“不肯罢休”,这些看似无规律的骚扰袭击也不是单纯地在尝试给帝国添堵。

    表面上是在通过接连不断地骚扰式袭击妨碍救灾,但实际上是为了强迫帝国的人民在这段时间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感,想要在人群中将名为“战争”的不安气氛尽可能地延续下去。

    但没了姜述的带领以及“联邦”的强者充当门面支柱,这些残余的大虾小鱼距离被彻底清缴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们即使想要将气氛延续下去也是存在一个极限的。

    五天,他们能组织起的袭击已经越来越难成气候。

    在补充完整的防守力量面前根本闹不出一丁点的火花,往往就是在悄然无息间,短暂的歼灭压制战便已经结束。

    这就是敌人极限了,缺乏高端战力与指挥协调的残党们哪怕暗地里人员依然充足,恐怕也再不能构成威胁。

    但看着日历上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方格,段鸿还是觉得不对。

    姜述曾重点提及三十一日,可终战已经提前打响,有名有姓的强者也都已经做过一场,五天后的跨年之日又还能有些什么更特别的?

    还是说,其实只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想着,段鸿又泡了一杯黑咖啡,打算用难以下咽地苦涩来强撑住多日未眠的疲惫神经,又一次地开始细致地视察刚递付到自己桌面上的最新报告。

    只不过老所长才刚刚翻开第一页,送来报告的属下又去而复返。

    助手左手焦急地推开办公室门,右手松开贴在耳边的手机,用影视剧中最标准的大事不妙姿态出现并震声大喊:“所长!皇城有变!”

    段鸿血压上来了。

    此时此刻,位于咸阳城废墟的中心,原本是皇宫所在之处的凹陷空洞之下,那双透明的手再一次凭空出现。

    没有任何运动的轨迹,也没有监测到空间出现波动,它就是那么突然地出现在那。

    饶是已经在这五天中,将肉眼难以观察到的植物种子散布至全城用以控场的凌海桃,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出现。

    而后续之所以能注意到它,则是因为它的“动作”很大。

    虚影,龙的虚影。

    身长千万里,金鳞金瞳,盘踞在整座神州大陆之上的五爪神龙——“极源龙脉”的真姿骤然显现,被全体帝国人民,甚至是全世界的人们以肉眼直接目击。

    这般异象的源头,是那两只透明之手所编制出的“术式”。

    凌海桃以及里见月夜,还有已部署的监测器这才把目光投向了废墟中心,清楚地看到了那双诡异的手。

    可已经迟了。

    已经不是阻止不阻止的问题了,因为那“术式”已经完整地生效并结束,它根本不需要施术者进行长时间的持续引导。

    当众人发觉之时,那双手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的术式结印,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数百人于转瞬间被“空间转移”至废墟空洞之中,从面相和肤色来看神州人和外地人对半开,但下一秒,这些人种的区别又都无所谓了。

    随着透明双手的缓缓张开,这数百人在惊慌和疑惑中竟是一齐进入了“兽化”状态,甚至是清一色的“畸化”,它们的身躯在短短数秒间便膨胀扭曲到了极其惊悚且夸张的程度。

    而且它们的姿态完全不同,扭曲的方向各有各有的突出特点。

    这也意味着,它们并不是“魔女夜宴”的后续产物,不是“兽化衍生物”那种寄生感染普通人所得来的同化劣物,而是真正严格意义上的“兽化者”。

    全员三阶以上,名副其实的堕落化身、灾厄之兽。

    但比起掉SAN怪兽扎堆,此时更令人在意地反而是“术式”的结果,那金色神龙虚影的变化。

    尽管祂是那么地庞大、那么地美丽、那么地亲切,也难掩其中衰败。

    与其说是游龙,或许更像是死前无意识地挣扎蠕动。

    “祂”要结束了。

    “祂”要离开了。

    “祂”要死去了。

    不论是对灵性更敏锐的灵能者还是只能被动接受一切的普通人,不论是智识未发育完全的孩童还是神志已经错乱的暮老。

    所有出生并立足于神州大地上的人们都在这一瞬间认识到了同一件事——

    失去。

    某种习以为常却始终不曾在意的重要之物即将消散。

    仿佛被抛弃一般的心情突然在心中涌起,随后,孤独、迷茫与不安之情便开始止不住地蔓延。

    在结合起面前,那骇人恶兽的来势汹汹之景。

    ‘完了。’

    忍不住去绝望,这样的念头率先在残破的皇城中的人群间炸开。

    他们甚至忘记了逃跑,那濒死的神龙虚像似乎已经否定掉了全部的“未来”,要他们赶紧连带着放弃掉“现在”。

    好在,仍有两位“清洁工”动了起来,凌海桃升起雄伟的木墙隔开兽与人充当第一道防线,里见月夜则是已经投身到了对“兽化者”的狙杀当中。

    可即便是已经行动起来的她们,心中也难以彻底否定那股骤然生出的悲观。

    还是最初的那个问题。

    这不是战争,击败了谁或阻止了谁的阴谋而得到的“胜利”不是所有人的胜利。

    神州与帝国在“龙脉”的庇护下安稳了太久,而时代的浪潮早已经大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选择“逃避”的人们注定要一次性全盘承担起迟来许久的改变。

    这会很痛,还会痛上很久。

    而且,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插手下,这份“伤口”能否愈合都还是未知之数。

    段鸿站在“星夜穹顶”的边缘俯视着虚像的一角,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气。

    “唉...”

    焱魔说得对,面对“时代”是逃不了的。

    姜述能杀,天命会的狂徒能杀,联邦的太阳以及源地的诸神也都能杀,可就算把眼前的敌人都杀了个遍,就算把又冒出来的手这些兽化者也一并解决....

    那又怎么样呢?

    今天之后的明年,后年,往后数年甚至数十年,帝国都会因为这一转折而深陷动荡。五天前可以是百万死伤,五年后就可能是亿万死伤,这一切的一切已经不可避免,人们的心中已经被种下了混乱的种子并生根发芽。

    段鸿感到了莫大的无奈甚至是愧疚,他已深刻知晓时代的局限,但他还是看向了天空,怀揣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希望。

    太阳过于无私,月亮过于虚假,它们都无法承载“人”之光明。

    “晨星”啊,请为我们指明方向。

    那么,将问我现在在干什么呢?

    在干...哦,已经是事后了啊,那没事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衣物摩挲声,将问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腰。

    可灵能者的身体本就耐造,这种程度只能算是刚刚开胃的小菜,但都在穿衣服了,也不适合再继续缠绵下去。

    所以为了避免过多的联想,将问我便在视线中搜寻着,想要从复刻的社团活动室中找到些值得回忆的物品,方便他转移注意力。

    但先看到的,反而是被叠好放到桌上的各种“反季”服装。

    为什么说是反季节?

    那不然呢,谁大冬天的穿兔女郎和死库水啊?

    咳咳.....将问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顶不住,实在是顶不住。

    因为班长不仅如约穿了兔女郎,她还穿了逆.....

    咳咳。

    总之,玩挺大。

    反正在短时间内亲身体验过了纯爱本所能想象到的全部玩法后,将问我是得有点晕头了。

    闭上眼,满脑子就只剩下了姬如似的肉肉大腿和纤枝硕果,以至于将问我都忘了目前时间其实是挺赶的这一事实。

    不过在两人开始没多久后这座“离宫”就彻底坠入了“虚数界”,再纠结时间长短也没意义。在虚数的世界里“时间”的尺度会被模糊混乱,谁都不好说到底过去了多久。

    “脊”的体感时间记录是只过去了十六小时,外界则可能更短,也可能更长。

    不过这也并不是关键,将问我和姬如似之所以默契地选择结束互动,理由只可能是一个——

    姬如似剩余的时间已经走到头了。

    将问我转过身,姬如似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重新坐下,只是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快。

    甚至还嘟着个嘴,红着脸,用怨气十足的眼神盯着将问我。

    哦,这样看来,姬如似不开心好像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好啦...对不起。”将问我看到了姬如似双手护着自己肚子的动作,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我不该掐你肚子上的肉的。”

    “哼!”

    不提“肉”这个字还好,一提,姬如似干脆撇过脸去。

    想想她就觉得生气。

    明明再上面一点的地方和再下面一点的地方都随你高兴,你却偏偏喜欢揉肚子上的那点点“微不足道”的赘肉,都说了很羞耻不要碰了,还故意去掐,食不食油饼?

    感觉被将问我掐肚子掐胖了一圈的姬如似很生气,以至于又被亲亲抱抱地哄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或者说气氛又不太对了起来。

    但毕竟没时间二轮战了,所以才重回了正经事。

    “不问我成功率有多少吗?”将问我率先打破沉默。

    “...不想知道。”姬如似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还是会怕?”

    “嗯。”

    “那就不说了。”

    “还是说吧。”

    “....”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啦....你主动提起之后我就不能再忽视了,你告诉我,我反而还好受些。”姬如似一边解释,一边踮脚顶了顶将问我的下巴,作为其传来的微妙眼神的回应。

    “....如果我说,只有一半的成功率呢?”将问我犹豫了两秒才开口。

    “那...失败了会怎么样?”

    “你会活下去。”

    “嗯?!”姬如似愣住了。

    “没什么。”但将问我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但姬如似已经懂了——两个办法之间,并不是实施了这个就不能再实施另一个的关系。

    尽管姬如似真的打心底里抗拒活下来的代价是被将问我遗忘,但恋人为了自己决心至此,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姬如似握紧了将问我的手:“那就一定要成功。”

    “你以为我是谁啊....”将问我先是自信,然后又回握住对方的手坚定道,“一定会的。”

    牵着少女,少年推开了小小房间的木门。

    出去时,它已不再吱呀作响。

    步至殿前,“虚数界”在“离宫”的保护膜隔绝之外显出了一片灰蒙混沌之色,无穷无尽的紊乱并不能吓住二人,他们的脚步反而更加稳定。

    将问我深呼吸一口气,往前走下一级台阶的同时摘下了被戴在左耳的十字星型坠饰,宫殿的金漆反射出亮光穿过,耳坠晶莹剔透的表面因此流转起了淡淡的虹彩。

    “先锋之枪·伦戈米尼亚德”所化形而成的饰品,其中不仅承载着能够使受祝者足踏水面的“湖中仙女的加护”,更存贮着“湖中仙女”本人三成的力量。

    对于将问我的另一个方法来说,“伦戈米尼亚德”是必需。

    准确地说是其中蕴含的,由艾妲拉姆·薇薇安所持有的“概念·支配”。

    还是和“七原·傲慢”高位格权限所带来的知识有关,这里得先从“生命的本质”开始解释——

    首先,还是将问我曾思考过的问题:在“灵魂”真实存在的前提下,如何确认魂与肉谁更重要,又是谁先谁后?

    答案是“看情况”,以及“理论上两者同等重要”。

    这就和“生命的本质”,或者说其中的区别有关。

    常规情况,一个人刚出生时就具备有“灵魂”,这是肯定的。但它不完整,随着肉身逐渐发育完全,认知逐渐形成且与足够多的人或信息产生交互后,就可以视为拥有完整的灵魂,即满足了觉醒成为灵能者的最低素质。

    换种角度来说,“人”之初生时只具有三我中的“本我”,所以才不完整。唯有在一定程度地认识世界、认识社会、认识自己之后,“自我”才能得以壮大,“超我”才能随之萌芽,灵魂才成长完全。

    而这个过程,肉体的发育是与灵魂的发育深度绑定的,成为灵能者后,这个绑定的过程会被更进一步地体现出来,即通往五阶“飞升”的“灵肉合一”。

    而“灵肉合一”的最直接结果,就是灵能回归原始纯粹,灵能者终于可以随意驭使灵能的全部形态。

    这里就可以引入另一个生命本质,即“自然精灵”。他们不能成为灵能者,却可以依靠身体天赋随意使用地脉能量,可以说,自然精灵的身体天生就是“灵肉合一”的状态。

    那么其中的区别在哪?

    先后。

    “生命的本质”因先后不同而分出了真伪——先肉后魂的是“真物”,先魂后肉的是“伪物”。

    但这里的“真”与“伪”并不是说后者的存在意义会因为前者而贬低,而是对于“泰拉”这颗星球整体意识而言,“真物”才是被承认的可能性。

    简单点单说结论,就是自然生育的人类才是真正原始意义上的“人”,其余都是歪门邪道。

    而原始纯正与歪门邪道的本质差距,在于“编码”。

    DNA中存储着基因流传下来的信息,双螺旋中的排序承载着生命的全部可能,这是生物遗传在科学角度上的说法。

    而“灵魂”也有着“编码”,它也由无数的“字符”排列,构成一个人的灵魂的全部。

    真物的灵魂伴生肉体,他的“编码”一开始也自然是不完全地,会随着灵魂的增长不断向后补全。

    再再再准确地一点来说,并不是“补全”,而是“开盲盒”。

    真物的灵魂每成长过一个阶段,“编码”的下一位就会被掀开,也是直到掀开的那一刻才能彻底确认下一位的字符为何。

    即使要打开后才能确认下来,它本来也依然是完整的。

    说到这,便应该能猜到“伪物”为什么不被承认了。

    是的,如果是先有灵魂后有肉体,那么肉体就必须是“完全适应”了这个灵魂才能成为其载体,也就是说,“伪物”的“编码”即使没有全部打开,它也已经被锁死了全部字符。

    不会再有变动,没有可能性。

    因此,对于“伪物”来说,灵魂绝对高于肉体,肉体仅仅只是束缚住他们可能性的躯壳。

    所谓的“理论上灵魂与肉体同等重要”,是以“真物”为参考标准。

    但要是再深究其确切的那个“差距”本身在哪,“承认”的具现化又是什么,又如何从生命本质上辨别“真伪”....

    答案是“前缀”不同。

    被承认的“真物”,其“编码”在第零个字符处存在一个用以辨别的“前缀”。

    姜问我唤来另一个自己的代价,其实就是把自己“前缀”让给将问我,使将问我得以从异界的“伪”升华为“真”。

    但这个操作能成功的前提有两点——

    一,必须发生在可以被视作“同一个体”的同位体之间。

    二,受体持有“概念·自我控制”。

    那么,重点来了。

    将问我的灵魂起源与本质,“概念·自我控制”的真正效果是什么?

    肉体的微操?太粗浅。

    自我的主权?差一点。

    对了,为什么“权能·强权武装”会是“铸造并赋予概念”这种能获取多种能力的效果?

    “自我控制”听起来又不是什么“吞噬”、“暴食”、“治愈(Heal)”之类的爽文龙傲天轻小说标配无上限能力。

    结合上文,其实已经暗示得非常清楚了吧。

    “概念·自我控制”的真正能力乃是——控制自身灵魂以达成修改“编码”的结果。

    “权能·强权武装”的多能力本质,其实是将问我的灵魂“编码”在其强烈的主观意愿下被修改成了对应“概念”的字符串。

    是的,“概念”的真相就是一串或长或短的字符串,“权能”则是整个囊括住这个字符串的“编码”本身。

    那么或许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概念”会存在位格的高低以及上下位替代。

    想必,是代表着“概念”的字符串构成存在着一个客观的组合规律吧。

    那么既然有“规律”,是不是说明....它们之间有着一定“编码”层面的对应关系呢?

    将问我现在能回答你——

    有。

    而且他已经凑齐了一对羁绊概念,它们在“编码”层面上的每一位字符都相反对应,正犹如DNA链的交缠一般。

    向灵魂之内实施支配的“自我控制”,以及,对灵能之外进行控制的“支配”。

    只要作为特质系灵能者的将问我试着去同化“伦戈米尼亚德”,哪怕只有一瞬间接触到了内里的“概念·支配”,只要将问我意愿够强,他就能看清“支配”的全部字符然后对应修改自身的灵魂“编码”。

    但将问我之前说的“准备好了”其实指的是心理准备。

    他是真的没有把握....

    不是指没把握拿到“支配”的字符串组成,而是指没把握控制住自己。

    发现“支配”与“自我控制”是一对想对应的概念是个巧合,来源于圣诞节的早晨,将问我为了林梓兮的晋升而试着去格式化“圣杯”的时候。

    在敌人开始搞事前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将问我留在训练场进行了一些初期地尝试。

    结论是“非常危险”。

    艾妲拉姆全盛时期的力量超乎将问我的想象,目前只能算是四阶巅峰大圆满的将问我根本没把握在“支配”面前保证“自我控制”的稳定压制。

    一旦同时使用起两者,将问我认为失去了“自我控制”强制霸体效果的自己多半会“失控”。

    这不是夸张,“自我控制”与“支配”的同时使用所造成的结果就像是两个轻原子核结合成了重原子核,是会产生极大能量的核聚变反应。

    将问我只是轻轻蹭了点边,就感受到了深刻的不妙。

    如果自己在持有那股力量的状态下失控,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恐怕失控的自己能在一小时内清空泰拉陆地上的全部生灵,一天之内就能把星核打穿,彻底毁灭这个世界。

    这样想想,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不是将问我本人,而是这个世界呢。

    而将问我口中“一半的成功率”其实也不是指失控的概率,而是指在彻底失控前的那几秒之内,他有五成的把握能将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然后立刻退出那个状态。

    比起赠予“记忆”的换心手术,这个办法的实施过程没有任何细节可言,就是力大砖飞。

    只不过失败了之后,掉下来的砖可能会砸爆整座星球。

    当然,这其中的风险将问我不会告诉姬如似,用世界的安危换回心爱的女孩什么的,这种心理负担不需要她去承受。

    或许,这也是将问我的“傲慢”。

    “五秒。”但将问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啊?”

    “五秒之后,呼唤我的名字,或者....算了,喊的大声点。”将问我选择坦白自己的极限。

    “只有五秒?我记得不是啊....”但姬如似或许是太紧张,一下子竟然有点想歪了。

    将问我直接给气笑了:“都那么多次了,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还有你到底想到哪去了!我认真的!”

    “哦哦!!”姬如似这才打起精神,“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帮我?怎么帮?”

    “戒指,说好的送给你的礼物。”姬如似从背后抱住了将问我,同时左手覆盖住了他的左手。

    然后,随着将问我右手的耳坠变回原本的透明石枪,左手的戒指也变成了一柄长枪,只不过是更粗更长的大枪,黑底金纹,似铜似铁,古朴又不失贵气。

    将问我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是一柄介于“灵器”与“宝具”之间的大枪,它由自己与姬如似两者的力量铸造而出,以“龙脉的加护”为核心,附带有两个次生概念——“灵能放出:雷”以及“极限解放”。

    前者多半能补足自己远程攻击杀伤力一直不足的问题,后者....还真能帮到自己。

    与“真名解放”和“限制解放”不同,这个带“解放”词缀的次生概念是三者中唯一能作用在将问我本体上的。

    效果也很简单粗暴,就是突破极限,发挥出超越巅峰的力量。

    增加了容错率,算是及时雨。

    所以将问我回头又亲了一口姬如似。

    “谢谢班长!”

    “唔!不要偷袭!”被偷袭成功的姬如似后知后觉地往后缩了一下,“还有,又叫我‘班长’...不过能帮到你就好。”

    “嗯,那我开始了。”

    将问我点了头,刚要催动力量,又被姬如似开口打断。

    “等等!”

    “怎么了?”将问我想回头,但姬如似从后面用力一勒,被紧紧抱住的他还是没把头转过去。

    姬如似在将问我的耳边低语:“我想再最后问一遍——”

    “乌鸦为什么像砚台,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将问我想了想,却是反问一句:“那你又为什么会喜欢我?”

    “唉?”

    姬如似一愣,刚想回答“没有为什么”的时候,又突然觉得这样还不够表明自己的真心。

    但将问我已经又接着给出了答案:“所以,我又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姬如似咂巴了好几下眼皮,愣了又愣。

    才发现第二个问句就是答案。

    于是她笑得很开心:“是啊,为什么不呢。”

    笑了好一会儿,姬如似吻了一下将问我后颈,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们走吧。”

    “嗯。”将问我把目光放回正前方,心绪是前所未有的高昂,“故事的结局,就由我...不,是由我们来决定!”

    幽蓝的灵能如飘絮般浸入透亮的石枪当中,这一刻,“伦戈米尼亚德”的存在基础被彻底摧毁,内容物也因此开始泄露。

    比想象中要轻易地,将问我看清并记住了“支配”的全部。

    同时,灵魂的编码已经完成修改,新的概念被纳入到了将问我的身躯当中。

    然后,在“概念·支配”被调动起的一瞬间,将问我竟然不受控制地念出了一个数字:

    “五。”

    裂痕自将问我的眼角蔓延,但细看,那裂痕竟不是在皮肤上,而是在将问我所处的“位置”上。

    “磕拉——”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下一秒,将问我的左上半边脸的“部分”像是爆碎的玻璃一般迸裂开,露出了内里的深黑色头盔,以及.....

    即将成型的幽蓝色光环....的一角。

    再然后,将问我另一只从外表上还能看得见的眼睛开始逐渐变得空洞无物。

    “将问我”变了。

    眼前的“将问我”无疑就是本人,但又好像是某种更加本质,更加高远的“东西”。

    “TA”的身上毫无人性可言,更毫无神性可言。

    这便是空洞,这便是虚无,这便是傲慢之上——“”本身。

    “将问我”低下头,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极小幅度的动作,“离宫”便已经脱离了“虚数界”,并直接出现在了咸阳城废墟中心的正上方。

    再随着“将问我”的视线一瞥,自天空中降下的黑色雷电便从细胞层面直接抹除掉了所有的兽化者。

    “将问我”再轻抖双枪,盘附在大地之上的神龙虚影竟被直接抓起,升空,一直到云端之上,再之上的地方。

    到这里,“TA”终于感到了吃力,空洞的右眼带着眉关微颤。

    但“将问我”还能撑住,“极限突破”多争取了一秒,清扫敌人的举措不会耽误正事。

    倒数最后三秒,呼唤群星。

    倒数最后两秒,“极源龙脉”在无上的伟力之下化作一条卷曲盘桓的龙型星河虚像。

    倒数最后一秒,神龙星像被彻底固定在天空当中。

    至此,神州大陆持续了两千年之久的“龙脉”成功换了个地方继续它漫长的庇护历史。

    同时,“将问我”也该功成身退,放下手中那不稳定的力量了。

    但是.....将问我又借着这个状态,多看了一眼正在哀嚎着的人们——

    ‘再多一秒就好。’

    这样的想法刚出,将问我便开始倒向彻底失控。

    “TA”松开枪,抬起了手,但好像并不是为了拯救。

    但就在一切即将走向错误的时候,被浸黑并裂开破碎的“伦戈米尼亚德”突然产生了新的变化,光彩闪耀间,从石枪变为了一柄玉白色的精致骑枪。

    遥远的源地大陆极西,“君主”的家族禁地中正上演着一出抄家屠族的好戏,“圆桌骑士”们无不冷漠地挥下手中的利剑使其扬起鲜红,唯有一人例外。

    金发红瞳的绝美女子背对着屠戮与尖嚎,独自坐在奢华的大型园亭当中,小口享受着杯中冒着热气的咖啡,别有兴致地看向地平线的方向。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她拿起银刀叉,准备伴着朝阳享用自己的早餐——一些吐司面包和香肠。

    不算精致,也不能说特别美味,但用餐对于“湖中仙女”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形式。

    刀叉就要落下,可最终,她还是放下了。

    艾妲拉姆·薇薇安堪称完美容颜的脸蛋上露出了极其不满的神色:“还是选了她吗?啧,偏偏是她。”

    但几秒之后,艾妲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谁叫我喜欢上你了呢,就算我输了吧。”自嘲地喃喃罢,她起身,朝着神州的方向伸出了手。

    于是,将问我得到了意外的助力。

    他的右眼变得赤红,“支配”的原主代替了将问我出手掌控那本属于她的力量,将问我压力骤减,得以继续漫步在失控与理智的边缘。

    正打算继续做些什么,将问我又发现艾妲竟然想要再进一步替他全部接下。

    ‘不想被后遗症拖累的话,就交给我。’

    脑海中直接响起熟悉的声音。

    ‘可.....’

    “答应她。”

    将问我还在犹豫,姬如似却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是的,她也听到了艾妲拉姆的传话。

    姬如似作为女人,她还能感受到艾妲这种抢着分忧的行为背后的意义,但她还是让步了。

    争风吃醋没有半点意义,能让她在意的只有将问我。

    ‘哼!小丫头....那你就看着点吧,这可是大姐姐才能帮到他的事情。’

    将问我听不到也看不到身后少女的心声与神态,但他知道自己的腰被扭了。

    龟龟,女孩子恋爱之后都会这样的吗?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动不动就会冒蒸汽的含羞草女孩,现在已经无师自通扭腰子的神技了。

    将问我不知道,他也不敢在心声里问。

    他只能老实挂机看代打的操作。

    不过说是这么说,将问我还是能感觉到是自己在动、在说话。

    所以....也格外羞耻。

    因为艾妲竟然开始念诗了。

    “吾自天上坠落之晨星,”

    第一秒,黑色的灵能开始朝着全神州、全帝国延伸。

    “万王之王。”

    第二秒,黑色灵能滑过每一个备受人祸折磨的伤者,病处患处开始以超乎常理地速度痊愈甚至是再生,就连濒临死去、才死去不久的人也重新焕发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盖世功业,”

    第三秒,所有破损的建筑如时光倒流一般,伴随着灰尘、砂砾与碎石重新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敢叫天公折服。”

    第四秒,“离宫”降落至地面,黑色的灵能涌入地面升起一层层的黑铁宫墙,全新的皇宫被筑起,深黑包围着中心处唯一的金黄。

    最后一秒,艾妲借着将问我的右眼无言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姬如似,便随着状态的结束而离去,玉白骑枪也重新碎裂成了暗淡无光的十字星耳坠。

    最后的最后。

    将问我和姬如似交换眼神,继续一年前那未完待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