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混沌
“警告，二级公共事件；警告，二级公告事件。澜沧市三环线以外区域开启宵禁，隶属于该区域的市民请不要外出。”
晚九点，被炒了鱿鱼正准备翻炒鱿鱼、点一份宵夜犒劳一下自己的琉璃小指头一顿，眼睁睁看着屏幕上所有花花绿绿的菜单都翻成一个×，‘暂停营业’四个字被制成一道横幅，挂在所有餐饮店的虚拟门面上，伴随着肚子微弱的‘咕咕’声，她终是忍不住又呔了一声，初探这世界不到一周，各种事件你方唱罢我登场，着实让人心塞。
“又怎么了嘛？”她站在窗边，无息一声叹，打开房里的流屏。
“澜沧电视台最新播报：
20点44分，‘混沌潮’降临市区南郊十环线一带，触发‘人造物’警报。
20点48分，市古武机动队抵达前线。
20点50分，‘混沌潮’同化八环线以南区域。
20点55分，人联议会发布橙色预警。
21点00分，澜沧市启动二级公共事件，开启三环线以外宵禁。”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现在我所在地为八环线古月大楼，这座大楼目前被人联征用，作为战时指挥中心。根据本台最新得到的消息，本次‘混沌潮’为澜沧市定都以来最大的一次‘混沌潮’，‘混沌’至少出动了三只‘二十八星宿兽’，十个以上‘潮团’。众所周知，澜沧市距离北回归线两千多公里，距离赤道更是接近五千公里，传递一只‘星宿兽’需要的本源难以估量…”
琉璃眨巴着眼睛，虽然很多词不懂，但不妨碍听懂中心思想，简而言之，就是她碰到了人类史上难得一遇的‘混沌潮’。至于‘星宿兽’、‘潮团’是什么，请恕她孤弱寡闻，真的不懂。
“天呐，那是什么？‘十二属相兽’…”
流屏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然后画面一阵晃动，她好像看到一团能将整个天地遮没的漆黑物体，所过之处，万物皆熄。
“警告，警告，一级公共事件，城市屏蔽系统开启，澜沧开启全市宵禁。注意，住处无‘防盾’的人员请做好自我保护或者就近寻找庇护所。”城市警报变得尖锐。
‘防盾’是个啥？我有吗？琉璃一脸茫然。
“是‘混虎’，‘十二属相兽’里排行第三。我的天，‘混沌’这是疯了。”流屏里的画面重新稳固，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主持人重拾属于自己的沉稳，同时将镜头定格在一个身背长剑的身影上，介绍道，“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战神古云。”
此时的八环线一带一片寂静，两种无声的力量在看不见的虚空里交错。东方仓、古云、人联议会在岗的四名议员以及落笔社战斗力位列前十的执笔者悉数到场。
澜沧市并无任何针对‘混沌’的防护设施，对于‘混沌’来说，任何人类打造的防护都毫无意义。
滚动的黑色云团蔓延了数百公里，这也意味着这个范围内的‘人造物’均已破灭，包括来不及躲避的人类本身。在雾团后方，跟着一只身形能遮蔽日月的巨大黑虎。
古云依然是一袭素色长衫，背负一把青剑。‘混沌’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人类与‘混沌’交战两千年，依然无法窥探到它的本质。它无法俘虏，甚至无法被感知，只有在同化‘人造物’的瞬间才能触警，基于这个特性，人类在自己家园投放了数以亿计的‘人造物’，赤道一带尤甚。除此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混沌’是有思维的，它们懂得进退，会汇集在领袖兽周边听取调遣，发动十年一次的‘混沌潮’不断蚕食人类的领地，只是从不与他们交流罢了。
它的需求人类一无所知，仿佛只是为了同化‘人造物’而存在，也仿佛只是为了让这个星球回归最原始的混沌。
“‘混虎’，为什么到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古云的精神波动不休，汇聚成一道音线投入雾团，然后毫无意外地收获一些杂乱的嘶吼。他摇了摇头，单手挥动，一道刺眼的金色光线如推土机般深入其中，打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人们的耳边响起无意义的杂音，黑色雾团翻腾不休，开始修补起被凿穿的窟窿，并且逐渐变幻、成形，而原本停滞的雾气也开始割裂开，形成足足十八个雾团，在五只成形的‘星宿兽’带领下全线往人类阵型里压进。
“老古，多凿几个，我们现在人手不足，能拖一会是一会。”东方仓急促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这阵势放在前线都TM能打一场军团战了，‘混沌’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澜沧市毕竟远离前线，从战的古武人员数量并不多，虽然以前也发生过多起‘混沌’通过传送的方式偷袭人类后方阵地，但一般都是小股力量，有记载在册最大的一次也仅是两只‘星宿兽’率领的八个‘潮团’，而且袭击的也是靠近北回归线一带的城市。
多次后，人联也总结出一些经验，‘混沌兽’传送需要耗费大量的本源，传送的物越强大、跨越的距离越遥远，消耗的本源越大。
根据研究人员推算，传递一只‘星宿兽’百公里，能延缓前线半年的‘混沌潮’，像如今这般传送距离达到五千公里，更有比‘二十八星宿兽’更高级的‘十二属相兽’夹在其中，简直闻所未闻。
古云点点头，抽出后背的青剑，单足轻点，如炮弹般弹射而出，触碰的雾团悉数被他撕碎。
一只巨大的雾状虎爪迎面拍来，带起一阵撕裂万物的阴风，他侧身闪过，青剑举起的瞬间，带起无数金光，横扫过雾沉沉的空间，同时带出一大片空白。
‘混沌’被凿出的空洞需要时间去弥补，虽然时间短暂，但足够人类获得喘息，十八个‘潮团’古云一人拦下了五个，并将一只‘星宿兽’和‘混虎’裹挟在其中，人联议会和执笔者则挡下其余‘混沌潮’。人类对抗‘混沌潮’的唯一方式便是进行‘凿洞’，凿到对方的本源无法再进行修复，兽潮自然便会散去。
澜沧市的一级警报已经紧急发送到周边城市，古武者接到人联分部的调令后以各自的方式迅速往这里汇聚，战争，人类从来没有惧怕过。
战线绵延上百公里，以澜沧市八环与九环的线碑为界，如同一条起伏不定的海浪。
近十个小时时间过去，人类阵营陆陆续续投入了百万级规模的古武者，开始进逼着‘混沌潮’不断后退。但让人奇怪的是，位于后方的‘混虎’除了一开始挥出的一爪子外再无动静，只是匍匐在空中，空洞的眼神遥望向澜沧，庞大的身影忽闪忽灭。
战线稳定后，古云的身影从九环线外急退回大楼，抬眼看向远处仍匍匐不动的‘混虎’，剑眉紧皱。
“它来干什么的？看戏？”东方仓也是一脸问号。10个小时的战斗，五只‘星宿兽’被打散了三只，十八个‘潮团’也仅剩下了八个，那只‘虎’仍好整以暇地趴在那里。
“议长，议长。”后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方老说它的气息在下降，可能是在分裂本源。”
“分裂本源？”东方仓一愣，“二次分裂？它想干什么？”
古云猛地抬头，黑色的眸子投向澜沧，然后脸色微变，身影一阵晃动，留下一个明暗交错的影子，急声说道：“东方，我留下分身抵挡，你小心。”话音未落，早已消失不见，仅留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保持昂首看天的姿势一动不动。
此时已是早上八点三十分，天空依然阴沉沉的，自打昨日晚间全市通报了一级公共事件后，这天就没有放晴过。琉璃蜷缩在自己不到三十平的单身公寓，眼里满是慌乱，这个初次见面的高科技世界，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房间里灯光全开，流屏里一直在播放前线的最新消息。
在肉眼不可见的空间夹层，一层薄薄的黑烟不断弥漫、挤压，颜色越来越浓，直到一个临界点，随着一声滋响，房间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团浓雾凭空出现，不断扭曲、变化，然后组成一个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物体。丑陋狰狞的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明明只是雾气组成的东西，却发出嘎滋嘎滋的骨头扭曲声。
“啊。”琉璃鼓足勇气发出一声大叫，拾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狠狠投掷过去。小刀带着她的期望与念想，一往无前，噗地一声穿过对方的脑袋，然后无力垂落。烟雾一阵抖动，迅速填补了空缺，房间里更冷了。
“嘎嘎。”烟雾发出刺耳的叫声，分不清是手还是脚的事物高高举起，周围雾气翻滚，组成一把极其夸张的镰刀。
“不至于，不至于，我就这么小一只，你这刀太大了。”看着眼前的黑色虚影举起一把堪比她两个大小的凶器，女孩惊慌失措地说道，小手更是对着空气乱抓，想着这玩意劈下来，恐怕是直接被挫骨扬灰了。不甘吗？有点，毕竟还是如花的年纪，连男孩子的手都还没摸过，说出去也是丢人。
在刀挥过来的瞬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弱小、孤独、无助，仿佛都凝聚成一个缩影，投射在她身上。巨刃的阴影在眼前扩散，遮蔽掉她的世界，同时也将遮蔽掉她这一生。
“原本便是捡来的一世，就当是还了吧。”她双手抱膝，认命地闭上眼睛。
似乎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在她的精神世界，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原本几近成形的雾状怪物此刻被割裂成一缕缕黑烟，不断扭曲摆动，似乎想要重新凝聚。
古云一脸冷漠，毫不在意，他单手微曲，五根手指闪出五道金色的印记，如子弹般投射进房间的四壁以及天花板，在上面凝结出淡淡的金辉，尔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古波不惊的眼底居然闪过一丝疼惜，但瞬间又被覆盖，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待在房里别乱跑。”隐约间留下了一句话做为结束。
女孩的表情有点呆萌，这种霸道的做派，很有她小说里霸总的风彩，真的是好喜欢，只是很可惜，脑子里的厌恶感却没有丝毫减轻，她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用手啪了下脑壳，颓丧地垂下头。
“刚才哪里去了，你这个破分身也忒弱了，不到五息就崩了。”澜沧市八环线，东方仓喘着粗气，手都在颤抖，这干架的事真不适合他这种斯文人，就在一分钟前原本趴得好好的‘混虎’突然暴起，如同疯了一般席卷而来，对着人联指挥部接连挥了十次滔天巨爪，前面五次打散了古云离开时留下的分身，剩下的五次被他全盘接受，仓促之下差点打得他道心崩裂。
“处理点私事。”古云的声音依然淡漠。
私事？东方仓目瞪口呆，你TM的留下人联指挥中心跟后面这个岌岌可危的大都市先跑去处理私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
“好了，问题不大，自己不争气就不要挑挑拣拣。”古云瞟了他一眼，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原地，同时对面的‘混虎’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黑色的云雾剧烈地翻腾，范围不断扩大、然后缩小，再扩大缩小，持续了一刻钟，噗地一声化为一股轻烟，迅速投入穹顶，而‘混沌潮’随着它的消失停顿了片刻，迅速往后收缩。
“那个人，确实有问题。”看着余下的‘混沌潮’退去，古云突然开口说道。
东方仓看着他，示意继续。
“之前让你们调查的那个女人，方才，‘混虎’耗了本源去杀她，所以本体才这么弱。”古云说道。
“你说的私事，就是去救一个女人？”东方仓的嘴张大，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据我感知，进入市区的本源可不止她一处，你为何偏偏去救她？”
古云的眸子古波不惊：“有什么问题？”
“没有，大哥你开心就好。”东方仓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摇摇头说道，“说来也奇怪，这次‘混沌潮’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澜沧市，这里离前线这么远，得耗掉它本体多大的本源。”
“所以我说，这个女人有问题。”古云平静地说道。
“行，行，你拳头大，听你的，接下来我让‘爱’多关注一下，你那边一群老爷们，做这事确实不方便。”
古云不再言语，静静看向远方，那里，层层灰暗正在散去，阳光重新洒下。
“这是结束了吧？”单身公寓里，不时冒出的黑色云雾不断被墙壁和房顶透射而出的金光磨灭，她依稀能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呢喃，直到再无声息，而那个让她一眼生厌的男人也没有再出现。
看向窗外，久违的阳光刺破雾霭照向大地，被压抑了近12个小时的城市重新迎来生机。
床头的手机滴滴响起，琉璃连忙接听，熟悉的吼声冲击耳膜：“琉璃，还不来上班，紧急状态解除了，一堆的事等着你，快来。”语气里，能听到对方明显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电子钟，十点十分。从心来说，她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不需要多说话，埋头抄书便是，还能迅速了解这个年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公司的老板让人厌恶。
不过没关系，反正基本上也见不到，浑然不觉短短三天时间已经接连碰面三次。她给自己打了打气，露出一副姨母笑，对着电话说道：“知道了，薛阿姨。”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琉璃我告诉你……”
女孩迅速挂断电话，将团成一圈的被窝抚平，走到门前，看了眼轻微闪烁着黄色光芒的墙壁，穿上风衣离开。
落字社的大楼看上去依然威武大气，整座澜沧市里，除了人联大楼插入云霄让人畏叹外，也便只有这可以与它媲美了，毕竟这里是古战神办公的地方。
“‘混沌’怎么会到这里？这里可是人联的核心地带啊。”
“有什么奇怪的，听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那时人联的总部都差点被打爆，要不是古大神横空出世，盖压了一个世纪，我们人联早亡了。”
“真的假的，我们古大神这么厉害吗？”
“当然是假的，真相只会比这个更夸张。”
“对对对，我听说人联刚诞生的那几年，只有可怜的东亚版图，其他都是混沌的地盘，是古大神带着人联一步步壮大，才奠定了如今人与‘混沌’南北分治的局面。”
“古大神好帅，在这里上班真的是太幸福了。”
……
刚推门进去，便听到嘈杂的讨论声，琉璃默默抱起一堆材料走向工位，毕竟也就上了几天班，自己小组的几个人头面都不是很熟，更遑论加入其他组群的讨论了。
坐在工位上，摊开纸，看着面前这堆小山一样的资料，她决定完成任务后一定要先整理关于‘混沌’那部分。毕竟穿越剧里，小命最要紧，升官发财抱男神大腿，都得往后排，她真心希望能多苟住几集。
“琉璃，你长能耐了啊，老娘的电话你都敢挂。”办公室的门猛得被推开，随着高跟鞋的踢踏声，一个装扮干练的女人走进来，操起手里的文件夹就向女孩儿的小马尾拍去。
琉璃的脑袋一缩躲开，谄笑着说道：“薛姐姐，人家不是故意的啦，实在是太吓人了。你知道嘛，我家都进来一只‘混沌’，就差那么一点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的假的？”女人的手一缩，捞回失去准头的文件，一脸怀疑地看着她，“那你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我记得你那个小破单间没有‘防盾’吧？”
“刚好有位人联的战士路过这里，大概察觉到异常就进来把我救了。”
“那你可真是幸运。”女人松了口气，“就姐姐知道的，已经有超过三位数的人被‘混沌’偷偷钻进家里咔擦掉了。”边说边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更不用说被吞噬掉的两个环线的人。”
琉璃听得乍舌，同时探究‘混沌’的渴望愈发强烈。
“你说你，那个小破单间有什么好去的，一直跟你说过来姐姐我这里住，‘防盾’虽然不强，但打那些偷溜进来的阿猫阿狗绰绰有余了。”女人数落道。
“知道啦知道啦，薛姐，我先工作了。”琉璃吐了吐舌头说道。
“算了，算了。”知道眼前这人的执拗，想着‘混沌潮’不远万里再次偷袭人类首都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薛冰摇摇头，“对了，上面的任务下来了，总共385份古文献，跟我们小组有关的8份，已经放在你们桌上了，你看一下，小组内分工你自己跟小贝商量。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还欠着‘察笔部’两份文献，早点还上。”
“知道知道。”琉璃不断点头。
晚九点，被炒了鱿鱼正准备翻炒鱿鱼、点一份宵夜犒劳一下自己的琉璃小指头一顿，眼睁睁看着屏幕上所有花花绿绿的菜单都翻成一个×，‘暂停营业’四个字被制成一道横幅，挂在所有餐饮店的虚拟门面上，伴随着肚子微弱的‘咕咕’声，她终是忍不住又呔了一声，初探这世界不到一周，各种事件你方唱罢我登场，着实让人心塞。
“又怎么了嘛？”她站在窗边，无息一声叹，打开房里的流屏。
“澜沧电视台最新播报：
20点44分，‘混沌潮’降临市区南郊十环线一带，触发‘人造物’警报。
20点48分，市古武机动队抵达前线。
20点50分，‘混沌潮’同化八环线以南区域。
20点55分，人联议会发布橙色预警。
21点00分，澜沧市启动二级公共事件，开启三环线以外宵禁。”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现在我所在地为八环线古月大楼，这座大楼目前被人联征用，作为战时指挥中心。根据本台最新得到的消息，本次‘混沌潮’为澜沧市定都以来最大的一次‘混沌潮’，‘混沌’至少出动了三只‘二十八星宿兽’，十个以上‘潮团’。众所周知，澜沧市距离北回归线两千多公里，距离赤道更是接近五千公里，传递一只‘星宿兽’需要的本源难以估量…”
琉璃眨巴着眼睛，虽然很多词不懂，但不妨碍听懂中心思想，简而言之，就是她碰到了人类史上难得一遇的‘混沌潮’。至于‘星宿兽’、‘潮团’是什么，请恕她孤弱寡闻，真的不懂。
“天呐，那是什么？‘十二属相兽’…”
流屏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然后画面一阵晃动，她好像看到一团能将整个天地遮没的漆黑物体，所过之处，万物皆熄。
“警告，警告，一级公共事件，城市屏蔽系统开启，澜沧开启全市宵禁。注意，住处无‘防盾’的人员请做好自我保护或者就近寻找庇护所。”城市警报变得尖锐。
‘防盾’是个啥？我有吗？琉璃一脸茫然。
“是‘混虎’，‘十二属相兽’里排行第三。我的天，‘混沌’这是疯了。”流屏里的画面重新稳固，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主持人重拾属于自己的沉稳，同时将镜头定格在一个身背长剑的身影上，介绍道，“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战神古云。”
此时的八环线一带一片寂静，两种无声的力量在看不见的虚空里交错。东方仓、古云、人联议会在岗的四名议员以及落笔社战斗力位列前十的执笔者悉数到场。
澜沧市并无任何针对‘混沌’的防护设施，对于‘混沌’来说，任何人类打造的防护都毫无意义。
滚动的黑色云团蔓延了数百公里，这也意味着这个范围内的‘人造物’均已破灭，包括来不及躲避的人类本身。在雾团后方，跟着一只身形能遮蔽日月的巨大黑虎。
古云依然是一袭素色长衫，背负一把青剑。‘混沌’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人类与‘混沌’交战两千年，依然无法窥探到它的本质。它无法俘虏，甚至无法被感知，只有在同化‘人造物’的瞬间才能触警，基于这个特性，人类在自己家园投放了数以亿计的‘人造物’，赤道一带尤甚。除此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混沌’是有思维的，它们懂得进退，会汇集在领袖兽周边听取调遣，发动十年一次的‘混沌潮’不断蚕食人类的领地，只是从不与他们交流罢了。
它的需求人类一无所知，仿佛只是为了同化‘人造物’而存在，也仿佛只是为了让这个星球回归最原始的混沌。
“‘混虎’，为什么到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古云的精神波动不休，汇聚成一道音线投入雾团，然后毫无意外地收获一些杂乱的嘶吼。他摇了摇头，单手挥动，一道刺眼的金色光线如推土机般深入其中，打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人们的耳边响起无意义的杂音，黑色雾团翻腾不休，开始修补起被凿穿的窟窿，并且逐渐变幻、成形，而原本停滞的雾气也开始割裂开，形成足足十八个雾团，在五只成形的‘星宿兽’带领下全线往人类阵型里压进。
“老古，多凿几个，我们现在人手不足，能拖一会是一会。”东方仓急促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这阵势放在前线都TM能打一场军团战了，‘混沌’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澜沧市毕竟远离前线，从战的古武人员数量并不多，虽然以前也发生过多起‘混沌’通过传送的方式偷袭人类后方阵地，但一般都是小股力量，有记载在册最大的一次也仅是两只‘星宿兽’率领的八个‘潮团’，而且袭击的也是靠近北回归线一带的城市。
多次后，人联也总结出一些经验，‘混沌兽’传送需要耗费大量的本源，传送的物越强大、跨越的距离越遥远，消耗的本源越大。
根据研究人员推算，传递一只‘星宿兽’百公里，能延缓前线半年的‘混沌潮’，像如今这般传送距离达到五千公里，更有比‘二十八星宿兽’更高级的‘十二属相兽’夹在其中，简直闻所未闻。
古云点点头，抽出后背的青剑，单足轻点，如炮弹般弹射而出，触碰的雾团悉数被他撕碎。
一只巨大的雾状虎爪迎面拍来，带起一阵撕裂万物的阴风，他侧身闪过，青剑举起的瞬间，带起无数金光，横扫过雾沉沉的空间，同时带出一大片空白。
‘混沌’被凿出的空洞需要时间去弥补，虽然时间短暂，但足够人类获得喘息，十八个‘潮团’古云一人拦下了五个，并将一只‘星宿兽’和‘混虎’裹挟在其中，人联议会和执笔者则挡下其余‘混沌潮’。人类对抗‘混沌潮’的唯一方式便是进行‘凿洞’，凿到对方的本源无法再进行修复，兽潮自然便会散去。
澜沧市的一级警报已经紧急发送到周边城市，古武者接到人联分部的调令后以各自的方式迅速往这里汇聚，战争，人类从来没有惧怕过。
战线绵延上百公里，以澜沧市八环与九环的线碑为界，如同一条起伏不定的海浪。
近十个小时时间过去，人类阵营陆陆续续投入了百万级规模的古武者，开始进逼着‘混沌潮’不断后退。但让人奇怪的是，位于后方的‘混虎’除了一开始挥出的一爪子外再无动静，只是匍匐在空中，空洞的眼神遥望向澜沧，庞大的身影忽闪忽灭。
战线稳定后，古云的身影从九环线外急退回大楼，抬眼看向远处仍匍匐不动的‘混虎’，剑眉紧皱。
“它来干什么的？看戏？”东方仓也是一脸问号。10个小时的战斗，五只‘星宿兽’被打散了三只，十八个‘潮团’也仅剩下了八个，那只‘虎’仍好整以暇地趴在那里。
“议长，议长。”后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方老说它的气息在下降，可能是在分裂本源。”
“分裂本源？”东方仓一愣，“二次分裂？它想干什么？”
古云猛地抬头，黑色的眸子投向澜沧，然后脸色微变，身影一阵晃动，留下一个明暗交错的影子，急声说道：“东方，我留下分身抵挡，你小心。”话音未落，早已消失不见，仅留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保持昂首看天的姿势一动不动。
此时已是早上八点三十分，天空依然阴沉沉的，自打昨日晚间全市通报了一级公共事件后，这天就没有放晴过。琉璃蜷缩在自己不到三十平的单身公寓，眼里满是慌乱，这个初次见面的高科技世界，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房间里灯光全开，流屏里一直在播放前线的最新消息。
在肉眼不可见的空间夹层，一层薄薄的黑烟不断弥漫、挤压，颜色越来越浓，直到一个临界点，随着一声滋响，房间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团浓雾凭空出现，不断扭曲、变化，然后组成一个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物体。丑陋狰狞的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明明只是雾气组成的东西，却发出嘎滋嘎滋的骨头扭曲声。
“啊。”琉璃鼓足勇气发出一声大叫，拾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狠狠投掷过去。小刀带着她的期望与念想，一往无前，噗地一声穿过对方的脑袋，然后无力垂落。烟雾一阵抖动，迅速填补了空缺，房间里更冷了。
“嘎嘎。”烟雾发出刺耳的叫声，分不清是手还是脚的事物高高举起，周围雾气翻滚，组成一把极其夸张的镰刀。
“不至于，不至于，我就这么小一只，你这刀太大了。”看着眼前的黑色虚影举起一把堪比她两个大小的凶器，女孩惊慌失措地说道，小手更是对着空气乱抓，想着这玩意劈下来，恐怕是直接被挫骨扬灰了。不甘吗？有点，毕竟还是如花的年纪，连男孩子的手都还没摸过，说出去也是丢人。
在刀挥过来的瞬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弱小、孤独、无助，仿佛都凝聚成一个缩影，投射在她身上。巨刃的阴影在眼前扩散，遮蔽掉她的世界，同时也将遮蔽掉她这一生。
“原本便是捡来的一世，就当是还了吧。”她双手抱膝，认命地闭上眼睛。
似乎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在她的精神世界，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原本几近成形的雾状怪物此刻被割裂成一缕缕黑烟，不断扭曲摆动，似乎想要重新凝聚。
古云一脸冷漠，毫不在意，他单手微曲，五根手指闪出五道金色的印记，如子弹般投射进房间的四壁以及天花板，在上面凝结出淡淡的金辉，尔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古波不惊的眼底居然闪过一丝疼惜，但瞬间又被覆盖，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待在房里别乱跑。”隐约间留下了一句话做为结束。
女孩的表情有点呆萌，这种霸道的做派，很有她小说里霸总的风彩，真的是好喜欢，只是很可惜，脑子里的厌恶感却没有丝毫减轻，她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用手啪了下脑壳，颓丧地垂下头。
“刚才哪里去了，你这个破分身也忒弱了，不到五息就崩了。”澜沧市八环线，东方仓喘着粗气，手都在颤抖，这干架的事真不适合他这种斯文人，就在一分钟前原本趴得好好的‘混虎’突然暴起，如同疯了一般席卷而来，对着人联指挥部接连挥了十次滔天巨爪，前面五次打散了古云离开时留下的分身，剩下的五次被他全盘接受，仓促之下差点打得他道心崩裂。
“处理点私事。”古云的声音依然淡漠。
私事？东方仓目瞪口呆，你TM的留下人联指挥中心跟后面这个岌岌可危的大都市先跑去处理私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
“好了，问题不大，自己不争气就不要挑挑拣拣。”古云瞟了他一眼，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原地，同时对面的‘混虎’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黑色的云雾剧烈地翻腾，范围不断扩大、然后缩小，再扩大缩小，持续了一刻钟，噗地一声化为一股轻烟，迅速投入穹顶，而‘混沌潮’随着它的消失停顿了片刻，迅速往后收缩。
“那个人，确实有问题。”看着余下的‘混沌潮’退去，古云突然开口说道。
东方仓看着他，示意继续。
“之前让你们调查的那个女人，方才，‘混虎’耗了本源去杀她，所以本体才这么弱。”古云说道。
“你说的私事，就是去救一个女人？”东方仓的嘴张大，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据我感知，进入市区的本源可不止她一处，你为何偏偏去救她？”
古云的眸子古波不惊：“有什么问题？”
“没有，大哥你开心就好。”东方仓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摇摇头说道，“说来也奇怪，这次‘混沌潮’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澜沧市，这里离前线这么远，得耗掉它本体多大的本源。”
“所以我说，这个女人有问题。”古云平静地说道。
“行，行，你拳头大，听你的，接下来我让‘爱’多关注一下，你那边一群老爷们，做这事确实不方便。”
古云不再言语，静静看向远方，那里，层层灰暗正在散去，阳光重新洒下。
“这是结束了吧？”单身公寓里，不时冒出的黑色云雾不断被墙壁和房顶透射而出的金光磨灭，她依稀能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呢喃，直到再无声息，而那个让她一眼生厌的男人也没有再出现。
看向窗外，久违的阳光刺破雾霭照向大地，被压抑了近12个小时的城市重新迎来生机。
床头的手机滴滴响起，琉璃连忙接听，熟悉的吼声冲击耳膜：“琉璃，还不来上班，紧急状态解除了，一堆的事等着你，快来。”语气里，能听到对方明显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电子钟，十点十分。从心来说，她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不需要多说话，埋头抄书便是，还能迅速了解这个年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公司的老板让人厌恶。
不过没关系，反正基本上也见不到，浑然不觉短短三天时间已经接连碰面三次。她给自己打了打气，露出一副姨母笑，对着电话说道：“知道了，薛阿姨。”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琉璃我告诉你……”
女孩迅速挂断电话，将团成一圈的被窝抚平，走到门前，看了眼轻微闪烁着黄色光芒的墙壁，穿上风衣离开。
落字社的大楼看上去依然威武大气，整座澜沧市里，除了人联大楼插入云霄让人畏叹外，也便只有这可以与它媲美了，毕竟这里是古战神办公的地方。
“‘混沌’怎么会到这里？这里可是人联的核心地带啊。”
“有什么奇怪的，听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那时人联的总部都差点被打爆，要不是古大神横空出世，盖压了一个世纪，我们人联早亡了。”
“真的假的，我们古大神这么厉害吗？”
“当然是假的，真相只会比这个更夸张。”
“对对对，我听说人联刚诞生的那几年，只有可怜的东亚版图，其他都是混沌的地盘，是古大神带着人联一步步壮大，才奠定了如今人与‘混沌’南北分治的局面。”
“古大神好帅，在这里上班真的是太幸福了。”
……
刚推门进去，便听到嘈杂的讨论声，琉璃默默抱起一堆材料走向工位，毕竟也就上了几天班，自己小组的几个人头面都不是很熟，更遑论加入其他组群的讨论了。
坐在工位上，摊开纸，看着面前这堆小山一样的资料，她决定完成任务后一定要先整理关于‘混沌’那部分。毕竟穿越剧里，小命最要紧，升官发财抱男神大腿，都得往后排，她真心希望能多苟住几集。
“琉璃，你长能耐了啊，老娘的电话你都敢挂。”办公室的门猛得被推开，随着高跟鞋的踢踏声，一个装扮干练的女人走进来，操起手里的文件夹就向女孩儿的小马尾拍去。
琉璃的脑袋一缩躲开，谄笑着说道：“薛姐姐，人家不是故意的啦，实在是太吓人了。你知道嘛，我家都进来一只‘混沌’，就差那么一点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的假的？”女人的手一缩，捞回失去准头的文件，一脸怀疑地看着她，“那你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我记得你那个小破单间没有‘防盾’吧？”
“刚好有位人联的战士路过这里，大概察觉到异常就进来把我救了。”
“那你可真是幸运。”女人松了口气，“就姐姐知道的，已经有超过三位数的人被‘混沌’偷偷钻进家里咔擦掉了。”边说边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更不用说被吞噬掉的两个环线的人。”
琉璃听得乍舌，同时探究‘混沌’的渴望愈发强烈。
“你说你，那个小破单间有什么好去的，一直跟你说过来姐姐我这里住，‘防盾’虽然不强，但打那些偷溜进来的阿猫阿狗绰绰有余了。”女人数落道。
“知道啦知道啦，薛姐，我先工作了。”琉璃吐了吐舌头说道。
“算了，算了。”知道眼前这人的执拗，想着‘混沌潮’不远万里再次偷袭人类首都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薛冰摇摇头，“对了，上面的任务下来了，总共385份古文献，跟我们小组有关的8份，已经放在你们桌上了，你看一下，小组内分工你自己跟小贝商量。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还欠着‘察笔部’两份文献，早点还上。”
“知道知道。”琉璃不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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