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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78号楼

    馥郁骨鬼鬼祟祟的跟在这些看不清面孔的白大褂身后,努力隐匿着生息。看见他们穿梭于数个房间,明明能捕捉到他们的路线,却走不进他们的世界,好像每步之间有沟壑。这些人走进一个房间后便消失了,然后又要过一两分钟才走出来,随后又走进下一个房间,又诡异消失,周而复始。

    他们的身影游离,像实体又像灵体,她不敢上去冒险,只能以极为笨拙的、跟屁虫的方式企图得到一些线索。

    有一次趁着他们进房漏出的那一丝缝隙,她一刻没走神的眼里看到了那个小卷毛的眼睛,她警惕的盯着她,她也波澜不惊双眼无神。

    馥郁骨隐身离去,也找了个房间进去充当病号。

    李利这边岁月静好,阳光烂漫洒在洁白的床单上,空气里是干净的味道。

    窗台还有个透明的小鱼缸,里面虽然没有鱼,但也波光粼粼。窗户开着,外面金光灿灿看不清分毫,但有风吹进来。

    “是秋天的味道。”李利嗅了嗅,一脸满足。

    少年看着她觉得这像是个动画片里没心没肺的海濑,他微不可查的撇嘴笑了下,随后征求性的问:“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他站在窗边,拍了拍窗台示意。

    李利瞥了眼他,“可以但没必要。”

    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对,于是解释道:“目前情况不紧急,并且,这样跳下去就跑掉的话,也太简单了吧?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因为我每每觉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套路一眼明了,破解方法是要不向虎山行时,它的套路就会变成,让人觉得明知山有虎不向虎山行后还得向虎山行……我也说晕了hh”她尴尬的笑了笑,她有时候一时放松就会无意抛出自己无厘头且绕口的脑回路,每次的结果往往是被听者取笑。

    少年的确是不回答她,他静静的看着李利,李利有些羞恼,于是正经辩解道:“就是说,别问我,我的思路和世界不和,我觉得是它就不是,我觉得不是后它就会是……算了你当我在说梦话。”

    李利今早心情不错,加上第二次再见少年,总自以为是的觉得格外亲切,所以不小心又在别人面前卸下防备暴露她的“病态”了,应该是病态吧。

    少年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也有那么一丝同情,李利的心冷了冷,心里再次懊悔自己轻易的暴露思想,决定下次一定要坚持木讷无情。

    “对不起,我一时废话太多。”她收住废话,冷静解释道,手心默默的攥紧了被单,觉得羞赧难当,强撑着才没倒头躺平用被子蒙住脸,她的内心其实格外脆弱,有时候说话太认真而没说对,就会感觉耻辱。

    “没事。”少年没有多余态度,也没再考虑从窗外跳下去的问题,只是别过头默默看着窗外,仿佛透过遮目的阳光可以看清远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李利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她已经不在意还有没有缘分了。

    少年看见窗外无动于衷,像在考虑什么对策,又像是觉得她已经是个累赘,李利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余光有动荡。

    她微微垂了垂头,有些丧气,少年察觉到了这一点,转过身笑着说,“我叫方思,是音译的。”

    “那是哪个思?”她又有兴致起来。

    “嗯……思想的思吧。”少年随意道。

    李利活跃了,“既然是这样,那叫食物的食行不行,听起来很别致啊。”

    少年沉吟了两秒,“也可以。”

    “耶,方食,大boss的味道哦。”她小小的雀跃了下,方才的尴尬无影无踪了。

    顿了顿,李利问,“你饿吗。”

    “啊,不饿,你饿了吗。”少年有些诧异。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看来这里我们没有生理现象。”李利忙辩解,她现在超怕方食有那么一秒觉得她屁事多。

    方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今天他的笑容变多了,“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是什么概念。”

    李利没有回答,觉得难说。

    大概是上午八点半左右的样子,这栋楼里响彻一种鸣笛声,李利想到了寂静岭,大概是一种世界转幻的警示。

    果然,鸣笛声响起,外面楼道也喧杂动乱起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和怪叫风声鹤唳,李利能想象是一群奇形怪种在赶路。

    方食探到门户上察看,回过头神情严肃的微微摇了摇头。

    李利轻手轻脚的下床,方食轻飘飘过来打开床头柜示意她躲进去,瘦小的李利刚好能钻进去,方食给她轻轻的合上了柜门。

    合上柜门的瞬间,她好像听到房间的门也被轻轻的打开了。随后外面的世界开始无声无息,方食也再无反应。李利在里面,感觉有冷风顺着缝隙一丝丝的侵袭她,她努力缩着脚身处狭小黑暗内,却又仿佛被搁置在荒芜异空。

    解决无法躲避的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丧失自我意识,哪管不是痛苦。李利有一个待世之道,只要遇见手足无措却刚好能睡觉的情况,她就睡觉,让自身与现实的抵抗接下来全交给梦。

    梦里什么都有。

    馥郁骨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利益和高傲之外的人生。一身蓝白病服的她垂手缓步走在楼道内,脚上的圆头高跟被扔在了某个消防柜内,光着脚的足弓高耸,步履平缓也如蓄势待发的猫。

    在某时刻楼道内如泄洪涌起,霎时间各类精怪穿梭流窜显形,朝一个方向流动,它们躲进每一个缝隙,极力逃离身后的东西。

    馥郁骨与它们是逆行,它们一阵阵穿过她的躯壳,她在扑影中向前看,前方楼道黑压压至顶,像是某种高大神魔正在行来。

    她的蓝白相间的眼影格外清丽且妩媚,冷然的眼眸中倒映出最后一道黑影,如展翅的巨型蝙蝠,穿透她的颅骨。

    馥郁骨来到了李利先前被困的那衰败腐臭的五层楼梯口,她没有李利那样胆小,她推开爬满细长手指的双开门木门,走进了那栋老楼。

    楼道内有微光,是生锈铁纱窗外挣扎钻透过来的阳光。走廊里有杂货,烂纸壳,破床,塑料椅,不远还有油烟很重的炒菜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是一个瘦得营养不养的女童,她摸了摸口腔,推断只有五岁。身上是破旧不合身的牛仔背带裤和发霉长黑点的白短袖,她面无表情古井无波,走向楼道深处,知道自己有幸要看一场老世界的别人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