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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边境战场

    黑与红分割了大地,天空密布着厚重的云层,那是来自高等者的意识污染。大地遍布着深红的沟壑,纷争与杀戮染红了这里的土地。

    干涸的大地发出低沉的哀鸣,这股沉重深刻的嘶吼唯有濒死的意识才能触及。

    “水~”

    一片刚刚结束纷争的战场,一具濒死的战士凭借着痛苦的意识在匍匐前行着。

    黑色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视野,每匍匐前行一步,阴影便渲染了眼眶里的一块视野。

    “水~”

    “咕噜咕噜……”

    冰冷的液体触摸着行将灭亡的躯壳,幸存的战士埋头痛饮,任凭那战场沟壑内的血腥之水由外而内地浸泡着自身的血肉。

    恍惚间战士听到了古怪的呓语,那仿佛来自异时空的声音扰动着他为数不多的神经。

    嘈杂的声响由远及近,战士抬起沉重的脑袋,三个朦胧的身形映入了眼眶。

    “这个还活着。”

    “活着有什么用,给他一个痛快。”

    “喂,你这家伙别乱来,将军刚下达了军令,不得乱杀俘虏。把剑收回去,这家伙绑好带回营地?”

    “不是吧,这家伙都喝了血水了,还能活的下去吗?”

    “军令为上,带回去。”

    “遵令。”

    “遵令。”

    骨头搭建的营寨栅栏伫立在大地上,于昏暗之地割裂出一块尚算安宁的土地。

    “醒了?”

    一张熟悉的老脸出现在视野里,并不认识但那泛黄的粗糙皮肤显示这是位同族。

    “咳咳,嗯,这这是?”

    “雅顿的集中营,最近的俘虏都被转移到这里。我是先拓军风骑旅的下级军士尚安,敢问你怎么称呼?”

    “咳咳咳,于……东,呕~”

    拼命回想的记忆搅动着胃里为数不多的存货,剧烈的恶心从喉管涌出,于东双手撑地开始痛苦地呕吐。

    “啧啧,血红色,你不会喝了血水?”

    尚安皱着眉头,打量着地面上的污秽,一丝丝涌动的血色在仅剩的食物残渣间涌动。

    同一间牢房内的其他俘虏看了过来,最靠近于东的另一名俘虏也走了过来,低头分辨着地面上混杂着血水的食物残渣。

    “他的情况不妙,血水已经借助消化侵入了他的血管,没多久就会涌入大脑。”

    尚安扶起呕吐完的于东,放到一旁简陋木板搭建的床榻上,接着向刚刚说话的俘虏询问。

    “柯癸,你老吹自己是什么天舟医事大学出生的名牌医士,就没有什么办法?”

    “老鬼,血水综合征可是边境公认的绝症。我要是能有办法,现在应该被雅顿恭恭敬敬地请进大帐里喝酒吃肉。”

    尚安瞧着眼神还有几分迷离的于东:“就没有能让这个他舒服些的法子,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了下来,结果就这么痛苦的死去多少让人于心不忍。”

    “哼,老鬼,你就是闲的。没办法,就让他躺着吧。或许等和议结束,回去后军医有什么办法能保他一条命。现在嘛,就看他命硬不硬咯。”

    若有若无的谈话声灌进浆糊一般的脑袋,于东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连续一周,这是之后老尚,也就是尚安给于东说的时间。

    于东一直在昏昏沉沉中躺着,时而清醒,更多的时候是昏迷,偶尔高烧。

    管理集中营的雅顿军官担心于东的血水综合征导致的呕吐会在营地里传染疫病,第二天于东便被转移到单独的隔间,唯有老尚出于好心会在每天散步的时间去探看。

    “醒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尚安一如往常带着一杯煮好的药水。

    “今天的气色不错。”

    于东扶着床榻坐了起来,疼痛的咽喉和布满血丝的眼瞳说明这具身体的情况并不乐观。

    通过声音和朦胧的印象,于东还是认出了眼前的来人。

    “谢……谢谢。”

    异常干涩沙哑的声音令于东震惊了片刻,又很快回过神来。

    察觉到于东的表情,尚安递上杯子。

    “老实说,你能活这么多天是个奇迹,我们的药士甚至来了个赌局猜你几天内会走,现在看来你会令他损失惨重。”

    感受着热水滑过咽喉的感觉,于东终于感觉到了四肢的气力。

    “我喝了血水?”

    尚安同情地回复:“嗯,我体会过战场厮杀后的干渴,只是喝血水是最糟糕的做法。”

    于东回想着那天的情况,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遍布沟壑的土地,混乱呓语充斥着耳郭。

    “咳咳,赌我活几天的最多?”

    “昨天。”

    于东惨然一笑:“如果知道雅顿人的俘虏营这么文明,我也不必那么拼命了。”

    “文明?那是你来得时机刚刚好,之前他们可是把我们当牲畜养,死了就挖出脑壳当水杯。现在是帝国的军队已经突破了他们的防线,他们新来的将军是负责议和的。”

    “你知道的真多。”

    “在被拉来这里之前,我是一名雅顿军官的奴仆。像狗一样,每天被锁在他的帐门口,好处是耳朵灵光的话总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我还挺幸运。”

    “是的,好好活下去,帝国的军医总有些特别的法子,说不定能救你。”

    恍惚间披着红白相间袍子的帝国军医形象出现在脑海里,于东惨然一笑:“他们为什么救我?”

    尚安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再过五天帝国和雅顿的议和就会结束,如果你还能在血水综合征的折磨下活下来,那些疯狂的帝国医士不会放弃你这种上等材料的。”

    咽下最后一口药水,于东脸色惨白地笑道:“你这是给我画饼吗?”

    尚安拿过杯子,语气郑重地回应:“有个活下去的希望是件好事。知道我在给雅顿当看门狗的时候想得是什么吗?”

    “什么?”

    “我的女儿,在我被征召前她刚刚三岁。”

    “恭喜,你能回家了。”

    “好好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嘭,门被关上的瞬间,于东感觉胸腔内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日子在集中营里度过,每一天老尚依旧会端着一杯又苦又热的药水过来,看着于东喝完杯里的最后一口药水。

    第一天,喝药,低烧,睡觉。

    第二天,喝药,睡觉,呕吐。

    第三天,嘭,门被从外面暴力推开。两名雅顿走了进来,一高一瘦。

    “是他?”

    “嗯,长老。”

    “啊。”于东感觉一股巨力拉扯着头发,接着他的整个上半身被拉了起来,凑到了一张又老又黑的脸前。

    一根冰凉的木棍碰了碰于东的脸皮,接着雅顿长老皱巴巴的手摸了摸额头。

    “他活了十天?”

    “嗯,从那边捡回来后活了十天。”

    “带走,这是献祭神明的好祭品。”

    又有两个高大模糊身影钻进了房间,嘭,颇为粗鲁地把于东扔进了由两根木头和一块破布组成的简陋担架里。

    于东有气无力地哀鸣了一声,奋力睁开的眼睛隐约感受到光线的变化,看见老尚被一队手持武器的雅顿人拦在不远处。

    露出一个自知多少有些难看的笑容,他明白一切或许已经到了终点。

    “该是见神皇的时候了。”

    于东心里默念,四肢的无力令他痛恨此刻不能和左右的雅顿同归于尽。

    担架被重重放下,胸腔充斥怒火的于东尽力睁开了疲惫不堪的双眼,发现自身好像处于雅顿的祭坛上。

    石制的祭坛伫立在荒芜的草地上,雕刻的纹路遍布祭坛和周遭的土地,手持武器的雅顿战士围在祭坛的周围。

    祭坛上长老独自一人手持一个陶罐,站在于东身旁念叨着古怪的祈祷词。

    雅顿的古老语言落在于东的耳里,那生涩繁复的语调恍如古老者的呓语,他的脑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一股无形的意志仿佛在占据着于东的脑海,躺在担架上的他抬头注视着天空,厚实的云层扭曲变幻。

    雅顿长老念叨着祈祷词,陶罐倾斜,血水覆盖着于东的身体。

    刹那间,血水有活性般钻进了于东全身上下的所有孔洞,每一个细小的毛孔。

    痛苦不再只是脑海,四肢甚至全身的血肉都充斥着另一种痛苦,呓语恍惚间有了让于东甚至能够理解的意味。

    “雅~顿~”

    密布的云层虚幻间隐现一张扭曲大脸,那大脸张开的巨口里伸出如同巨蟒般蠕动的舌头,舌头上竖立的恶心可怖的细小蛆虫。

    恐怖呓语下滋生的噩梦幻觉令于东不住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他看着大脸逐渐融入自身,或者自己被那恐怖莫名的怪物吞没。

    主持仪式的雅顿长老心满意足地睁开四只眼,对着周围的雅顿战士发出命令。

    “把牺牲都带上来。”

    苍老的雅顿语沙哑异常,八名帝国俘虏被押上了祭台,狰狞的雅顿锯齿大刀斩断了他们的头颅。

    猩红的鲜血染红了祭台上的纹路,亮起的纹路蔓延至祭台核心处的于东,顿时诸多濒死的恐惧冲入了于东的脑海。

    密布的云层疯狂翻滚,低沉的雾气几近祭台。

    雅顿长老看着雾气渗入帝国人的鼻腔,露出了满嘴尖锐的利齿。

    “伟大的雅顿神会赐予雅顿战士无所不能的神明伟力。”

    献上牺牲的八名雅顿战士立刻围到那发出呓语的帝国人周围,跪在血水与鲜血混杂的祭台上,雅顿长老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无形意志笼罩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