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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蹊跷

    昔日人来人往的山门一夕之间萧条零落,干净整洁的台阶给人一种主人家出远门的错觉。

    碧水阁雇义庄的人将尸体运下山妥善安置,不曾想最后给他们收拾的是生前的死对头。

    乔竺来时,已经有三人先后到达。

    詹秋璋,范合哲,无名女使。

    “乔娘子……呵哈,又见面了。”

    詹秋璋看到乔竺时神色有些慌张,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躲在范合哲身后。两天不见,她又老了,眼底乌青再厚的粉都遮不住。

    范合哲依旧是威风凛凛的玉面将军做派,见到乔竺只是含蓄点头,好像并不惊讶她会来。

    无名女使一身黑袍看不出来历,神情冷漠疏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说是替主人来悼念驭风派故人。

    几人一起步入前厅,里面的东西几乎被搬空了,只留中央半扇座屏,这原本是一扇黄梨木实雕清风屏,匠心独具可谓瑰宝,如今被什么东西拦腰截断,断面干净整齐,没有十余载杀人如麻的手法是万万做不到的。据说迟青兽就是坐在这扇座屏前被砍死的,上半身与屏风的上半身一起滚落在地,五脏六腑撒了一地。

    穿过前厅来到正堂,家具依旧被搬空,墙面满是着冲刷的痕迹,深一块浅一块,斑驳淋漓。不少柱子上有新砍的刀口,像是在原来利落的切口上反驳凿琢,刻意除去切口上残留的血迹,柱底渗水,气味腥臭。当时驭风派大部分弟子都在这里聆训,这里自然是最惨烈的地方。

    后院挨着客房,此刻都大敞门窗,像一张张嚎啕的嘴。那些血肉沾上纸窗根本洗不掉,只能全部拆卸。

    “你不觉得这里被清理的太干净了吗?”

    乔竺本意是和谢敏之说话,结果离她更近的范合哲先搭话了。

    “确实,如果只是拿钱办事的义庄,还不至于细心到把角角落落冲刷得这么干净。”

    见没人搭理他,他默默抿紧嘴,跟着乔竺继续往里面走。

    迟子瞻的房间在最里面,靠近山泉,幽深僻静,方便他一个人时做些蝇营狗苟之事。屋里少了几样值钱器皿,家具还在,只有他死时躺的那张床不见了。一样的清理手法,只不过这里出现了漏洞。

    “茶杯……”

    乔竺拿起桌上反扣的茶杯,刚洗过的和很久没用的还是有区别的。模拟迟子瞻进屋、坐下、顺势拿茶杯倒茶……一系列动作,再将所有茶杯翻开,果然靠近手边的两只杯子被擦拭得格外一尘不染。可是收尸的时候只收到迟子瞻一个人的尸体,另一个和他一起喝茶的人呢?

    范合哲那边也有发现。

    “是个女人。”

    他站在镜台前,台面的妆奁、器物全不见了,只留一块铜镜,镜面呈俯角,固定角度的活扣被卡紧,肯定是故意调成这样的。如果是迟子瞻照镜子,镜面应该呈仰角。

    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詹秋璋突然发话:“也可能是个矮个子男人。”

    乔竺哂然,

    “迟子瞻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应该很清楚,其他男人进他房间没事照什么镜子?”

    詹秋璋被反驳得哑口无言,默默离开这里,去到别处。

    无名女使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人都走了,范将军可以讲讲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范合哲避而不答,反问她:

    “乔娘子为何要来?”

    相比于他的故作神秘,乔竺就坦荡得多:

    “外面都在污蔑我是杀人凶手,灭门这种罪名我可不想背,所以就来了。”

    “空穴来风而而已,乔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闻听此言,乔竺有些讶异,这个范合哲是在安慰自己吗?莫名其妙。

    耳房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在打斗,他们追出去,就见无名女使押着詹秋璋出来,另一只手上还举着一包被用过的药粉。

    “她要销毁,被我拦住。”

    女使惜字如金,却也说明了情况。乔竺与谢敏之对视一眼,一齐伸手接过药粉。

    味道辛辣刺鼻……

    “内力消消散?这间耳房是做什么的?”

    推门而入,里面一股酒香,却不见酒缸酒桶,显然是被处理掉了。角落一张瘸腿桌子上残留些许药粉痕迹,墙面还有新鲜打斗的痕迹。应该是詹秋璋在这里做手脚被无名女使撞见,二人发生冲突,最终詹秋璋被制服。

    即便如此,詹秋璋还是试图狡辩:

    “我就随便看看,捡到这包药,女使不由分说就动手,实在说不过去吧?”

    无名女使依旧保持制服其人的动作,目光看向乔竺,似乎在等她的指令。乔竺很奇怪地回看她,一脸不解,僵持之间,范合哲站出来打破僵局:

    “再看看吧,有的是证据。”

    无名女使本不想听他的,结果乔竺第一个走出去,她立马松了手,追着她离开。

    对面耳房上了锁,锁之前就被人破坏了,里面的东西被搬空,只有角落散着些杯盏器皿和陶瓷碎片,大多数柜子上布满灰尘,虽然在搬运东西时破坏了灰层,还是可以看出圈圈圆圆的痕迹。

    “……碗橱。”无名女使脱口而出。

    确实很像收纳餐厨器皿的地方,驭风派弟子众多,吃饭的碗筷自然也多,还要预备不少餐具用作补换,这些东西上通常定制有门派徽纹,一拿出来就知道是从哪儿顺的,收尸窃财的碧水阁没必要占这个便宜。看来这里也有线索,被人提前清理了。

    可是有的时候太干净本身就是一种线索。

    搬空的碗橱,消失的酒缸,辛辣刺鼻的内力消消散……答案呼之欲出。

    乔竺一个箭步猝不及防冲到詹秋璋面前,反手将她扣住,厉声问道:

    “为什么要销毁证据?”

    詹秋璋刚要开口,乔竺又说: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人,你这两天忙着追捕我们,没空来驭风派。我是问,你的人做了什么,你又为何要替她销毁证据?”

    话说到这里,詹秋璋再怎么狡辩也没用,她干脆冷笑一声,抬起脖子等乔竺动手。

    要说乔竺是真的烦范合哲,这个时候他又站出来插嘴:

    “驭风派和碧水阁一直相争不断,最近关系尤为紧张,双方都扣押了对方不少弟子,你们那晚是想来营救同伴吗?”

    到手的借口,詹秋璋立马一口咬定:

    “没错,他们抓了我们一队下山历练的小弟子,索要不成,以防这些小丫头在这里遭遇不测,只能出此下策。不过我们没得手,等我们来时驭风派已经被灭门了,阁主当时觉得他们太惨了,一时心软帮他们收了尸。”

    无名女使言简意赅地评价道:“蠢。”

    被骂还不自知的范合哲继续跟着乔竺,去检查宴厅。

    不知何时,谢敏之默默退下,进了迟青兽的书房。

    一派之主的书房,哪怕是烧成灰,也会留下不少线索,顺藤摸瓜可以知道他的势力范围、关系网络、利益纠纷……这些背后往往就隐藏着灭门的动机。

    不出所料,书房被搬得干干净净,连暗室秘阁都被撬开,一张纸也没留下。

    暗格上的花纹比较特别,应该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谢敏之认不出,全部拓印下来带回去给乔竺看。地砖被撬开过,一一翻开,底下有个空匣子,匣子里的东西不翼而飞,倒是留了一块红色暗纹垫布,也被谢敏之收了起来。

    前面又有打斗的动静了,这次是乔竺和范合哲在动手,谢敏之心想不好,立即出去帮忙。

    等他赶到时,无名女使已经出手隔开二人,乔竺嘴角流血,似乎受了点内伤。占据上风的范合哲脸上很古怪,像是……歉疚?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詹秋璋笑讽道:

    “乔竺啊乔竺,中了内力消消散,你也不过如此!范将军,此人一直是江湖毒瘤,九州祸害,不如趁这个机会除掉她?”

    “住口!”

    范合哲呵斥一声,她自知没趣,闭上嘴巴。

    在他们打斗的地方有一把油纸伞,伞面描绘的是宫廷红墙,角落还盖有王室画师的印章,持伞之人想必来历不小。

    “范将军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吧?”乔竺朝伞看过去,“拿宫廷画师的画糊伞,是哪位贵人如此有雅兴?”

    不仅有雅兴,还能让范合哲不顾场合地掩护,想必和雍州王室有关。

    当天有一男一女来过驭风派,相依相偎亲密无间,雍州王室正好有一对佳偶美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