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物是人非
返回雍州的路上，乔竺和萧不逢皆沉默不言，路上的风沙很大，迷得人眼睛酸痛。
路过一只茶摊，摊主招呼他们喝茶，萧不逢脚步停滞一瞬，看到乔竺仍在往前走，这才忍不住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
“喝口茶再走吧，进了山不知道哪儿才能找到水源。”
乔竺默默站定，摊主手脚麻利地给倒了两杯清茶，送到摊边竹桌上，请他们坐下歇息。不大的木桌，面对面坐会膝盖抵住膝盖，萧不逢没有入座，乔竺也没有，二人就这么站在桌旁端起茶杯喝水。
清凉的茶水入喉，萧不逢严肃的面孔终于得到缓解，可是当抬眼看到乔竺依旧面色不善，他讪讪地收回目光，犹豫着放下茶杯。
“再给他倒一杯。”
乔竺对摊主说。
摊主提着茶壶走过来，给二人都加了茶，或许在他眼里这是一对闹别扭的夫妻，他不敢掺和人家的家事，留下茶壶就借口拾柴往不远处的树林里去了。
摊主走了没多久，又有人来买茶水喝。萧不逢很想做些什么，帮摊主招呼客人什么的，可是他这么大个人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愣愣地围着摊位打转，茶水都撒了不少。乔竺看不下去，许是越看越来气，不如将人赶到一边，自己上手。
“看这个，”乔竺瞧了瞧摊主摊位上的价目牌，“一杯茶一文钱，一壶茶十文钱，你们怎么喝？”
行人嘟囔了句，“这么贵啊？”
抬头看见乔竺冷冷地盯着自己，吓得立马站直了，“我、我来一杯、杯……”
另外两个要了一壶。
乔竺“嗯”了一声，伸手要钱，行人老老实实把钱交给她后，她开始倒茶。萧不逢在一旁想要帮忙，结果乔竺“啧”了一声，他又默默退下。
两拨喝茶的人本来想歇脚的，但是看乔竺这副模样，都怕她是伪装成茶摊贩的山贼，故意在这儿钓大单，心里恐惧，自然坐不踏实，囫囵咽下茶水，一个个逃也似的跑了。
人走后得收拾杯具，这次萧不逢一鼓作气先冲上前，不仅将杯子收回来，还洗干净晾在台面上。他这双保养得光滑细腻的手，许是生平第一次触碰到劣质的陶杯。
乔竺冷不丁问道：
“你多久没铸剑炼器了？”
萧不逢没反应过来，半张嘴巴站在那里，手很不自在地收进衣袖。袖口有些湿，水滴溅到刺绣花纹上，深一块浅一块。他是一如既往的端方儒雅，只是以前要时常铸剑炼器，他的衣服只求舒适整洁，不求华美，反正没几天就会被火星子烫坏或者被铁器磨破。现在他不用干那些体力活儿，跟着他的妻子游说四方，也不必动他那没什么智慧的脑子，当真漂亮得像刷了漆的花瓶。
一股不合时宜的风从身后吹来，恼人的头发缠上乔竺的睫毛，她一边抹脸，一边烦躁地将器皿摔得乒乓响。树林里有个人影探出头，又害怕似的躲回去。
乔竺摔完东西就走，萧不逢在后面又想忙着收又想忙着追，犹犹豫豫结果什么都没做成。摊主从树林跑出来，抢过他手里的碗，恨铁不成钢道：
“追！追上去呀！”
他口中答应着，眼睛还犹疑地扫向被磕坏角的碗，手忙脚乱地掏出一锭银子给摊主，这才彻底追出去。
进山的路很陡，乔竺走得不算快，萧不逢走得很急，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终于，他鼓起勇气喊到：
“乔竺——”
乔竺站定，回头看他，一脸不耐烦。
他心虚地闪躲目光，
“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他掏出一只香包，
“山里蚊虫多，这是驱虫香包。”
乔竺没有动，等他送上来，他却以为乔竺不要，尴尬地缩回手，自言自语：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男女授受不亲……”
瞧他这幅小媳妇受气的模样，乔竺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父亲光教你打铁铸器，怎么没好好儿烧烧你这块软皮条？你们合德山庄产的是什么？窝囊吗！怎么，攀上高枝做了驸马，你是老本也不要了，脑子也不要了，骄傲也不要了，成天干起这种绣香包的女红，不如我分一套裙子与你穿，你好伺候你家公主！”
合德山庄，以铸器闻名，多少神兵利刃出自轩辕炉，旁人求不来的炼铁秘籍，传男不传女，传到萧不逢这里，他反倒十年不打铁，岂不是笑话！
萧虚怀是一代铸剑大师，也是人人敬重的君子，他当做楷模培养出来的公子，是人人艳羡的人物，可是这样的人物没有将合德山庄发扬光大也就罢了，如今甘心成为雍州公主的附庸，蹉跎他的风华，当真可笑！
乔竺话说得很重，几乎是数着合德山庄的祖宗牌位骂，萧不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片灰白，绝望地抬头看她。
“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声音颤抖，摇摇欲坠，好像要从山上摔下去了。
乔竺的语气陡然变得清幽，失望地说：
“这些年我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如今我做到了。你呢？”
当初相约去北荒寻找修补同芳剑的方法，萧不逢说不仅要修补同芳剑，将来也要修补千千万万把剑，将合德山庄发扬光大。说话时，他爽朗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乔竺有预感，即便他们不能以爱人的身份终身厮守，也能以志同道合的朋友永远并肩。她想要和这个人一起走一程，沿途的风都是香的。
如今眼前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他披上君子的皮，却卸掉了志士的气，就像画在纸上的千山万水，不值得踏寻。
如果说乔竺曾经对这段感情还耿耿于怀，还会为此流泪，现在的她彻底放下了。萧不逢应该是死在那场喜庆红火的婚礼上了，站在她面前的萧驸马是个陌生人，就连那张脸都变得模糊。
“算了，我不该对旁人的选择指指点点，抱歉。”
说着，乔竺继续往前走，萧不逢却没再跟上来。
他深深地看了眼乔竺消失的那处树林，自知无法同行，毅然转身离去。
路过一只茶摊，摊主招呼他们喝茶，萧不逢脚步停滞一瞬，看到乔竺仍在往前走，这才忍不住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
“喝口茶再走吧，进了山不知道哪儿才能找到水源。”
乔竺默默站定，摊主手脚麻利地给倒了两杯清茶，送到摊边竹桌上，请他们坐下歇息。不大的木桌，面对面坐会膝盖抵住膝盖，萧不逢没有入座，乔竺也没有，二人就这么站在桌旁端起茶杯喝水。
清凉的茶水入喉，萧不逢严肃的面孔终于得到缓解，可是当抬眼看到乔竺依旧面色不善，他讪讪地收回目光，犹豫着放下茶杯。
“再给他倒一杯。”
乔竺对摊主说。
摊主提着茶壶走过来，给二人都加了茶，或许在他眼里这是一对闹别扭的夫妻，他不敢掺和人家的家事，留下茶壶就借口拾柴往不远处的树林里去了。
摊主走了没多久，又有人来买茶水喝。萧不逢很想做些什么，帮摊主招呼客人什么的，可是他这么大个人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愣愣地围着摊位打转，茶水都撒了不少。乔竺看不下去，许是越看越来气，不如将人赶到一边，自己上手。
“看这个，”乔竺瞧了瞧摊主摊位上的价目牌，“一杯茶一文钱，一壶茶十文钱，你们怎么喝？”
行人嘟囔了句，“这么贵啊？”
抬头看见乔竺冷冷地盯着自己，吓得立马站直了，“我、我来一杯、杯……”
另外两个要了一壶。
乔竺“嗯”了一声，伸手要钱，行人老老实实把钱交给她后，她开始倒茶。萧不逢在一旁想要帮忙，结果乔竺“啧”了一声，他又默默退下。
两拨喝茶的人本来想歇脚的，但是看乔竺这副模样，都怕她是伪装成茶摊贩的山贼，故意在这儿钓大单，心里恐惧，自然坐不踏实，囫囵咽下茶水，一个个逃也似的跑了。
人走后得收拾杯具，这次萧不逢一鼓作气先冲上前，不仅将杯子收回来，还洗干净晾在台面上。他这双保养得光滑细腻的手，许是生平第一次触碰到劣质的陶杯。
乔竺冷不丁问道：
“你多久没铸剑炼器了？”
萧不逢没反应过来，半张嘴巴站在那里，手很不自在地收进衣袖。袖口有些湿，水滴溅到刺绣花纹上，深一块浅一块。他是一如既往的端方儒雅，只是以前要时常铸剑炼器，他的衣服只求舒适整洁，不求华美，反正没几天就会被火星子烫坏或者被铁器磨破。现在他不用干那些体力活儿，跟着他的妻子游说四方，也不必动他那没什么智慧的脑子，当真漂亮得像刷了漆的花瓶。
一股不合时宜的风从身后吹来，恼人的头发缠上乔竺的睫毛，她一边抹脸，一边烦躁地将器皿摔得乒乓响。树林里有个人影探出头，又害怕似的躲回去。
乔竺摔完东西就走，萧不逢在后面又想忙着收又想忙着追，犹犹豫豫结果什么都没做成。摊主从树林跑出来，抢过他手里的碗，恨铁不成钢道：
“追！追上去呀！”
他口中答应着，眼睛还犹疑地扫向被磕坏角的碗，手忙脚乱地掏出一锭银子给摊主，这才彻底追出去。
进山的路很陡，乔竺走得不算快，萧不逢走得很急，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终于，他鼓起勇气喊到：
“乔竺——”
乔竺站定，回头看他，一脸不耐烦。
他心虚地闪躲目光，
“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他掏出一只香包，
“山里蚊虫多，这是驱虫香包。”
乔竺没有动，等他送上来，他却以为乔竺不要，尴尬地缩回手，自言自语：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男女授受不亲……”
瞧他这幅小媳妇受气的模样，乔竺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父亲光教你打铁铸器，怎么没好好儿烧烧你这块软皮条？你们合德山庄产的是什么？窝囊吗！怎么，攀上高枝做了驸马，你是老本也不要了，脑子也不要了，骄傲也不要了，成天干起这种绣香包的女红，不如我分一套裙子与你穿，你好伺候你家公主！”
合德山庄，以铸器闻名，多少神兵利刃出自轩辕炉，旁人求不来的炼铁秘籍，传男不传女，传到萧不逢这里，他反倒十年不打铁，岂不是笑话！
萧虚怀是一代铸剑大师，也是人人敬重的君子，他当做楷模培养出来的公子，是人人艳羡的人物，可是这样的人物没有将合德山庄发扬光大也就罢了，如今甘心成为雍州公主的附庸，蹉跎他的风华，当真可笑！
乔竺话说得很重，几乎是数着合德山庄的祖宗牌位骂，萧不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片灰白，绝望地抬头看她。
“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声音颤抖，摇摇欲坠，好像要从山上摔下去了。
乔竺的语气陡然变得清幽，失望地说：
“这些年我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如今我做到了。你呢？”
当初相约去北荒寻找修补同芳剑的方法，萧不逢说不仅要修补同芳剑，将来也要修补千千万万把剑，将合德山庄发扬光大。说话时，他爽朗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乔竺有预感，即便他们不能以爱人的身份终身厮守，也能以志同道合的朋友永远并肩。她想要和这个人一起走一程，沿途的风都是香的。
如今眼前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他披上君子的皮，却卸掉了志士的气，就像画在纸上的千山万水，不值得踏寻。
如果说乔竺曾经对这段感情还耿耿于怀，还会为此流泪，现在的她彻底放下了。萧不逢应该是死在那场喜庆红火的婚礼上了，站在她面前的萧驸马是个陌生人，就连那张脸都变得模糊。
“算了，我不该对旁人的选择指指点点，抱歉。”
说着，乔竺继续往前走，萧不逢却没再跟上来。
他深深地看了眼乔竺消失的那处树林，自知无法同行，毅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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