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开光
自亥时起，方家就如遭了屠杀一般，惨叫声、惊恐声、怒喝声、求饶声不绝。先是方三少的房里，但那时声音还好，方三少已经成年，住在方邸内别院，屋子太大过于空旷。接下来护院等人才叫骇然，他们所住的地方，周围房间紧挨着厨师、家丁、丫鬟等人房间，这一屋子人大大小小尖叫，把周围都吓得毛骨悚然。
天微亮，方老爷和大房内的惨叫为一切画下句号。
管家顶着厚重眼袋、满眼血丝，面孔憔悴，拿着茶水毛巾等敲开方老爷的门。
方老爷屋子亮着油灯，浑身汗出如浆，虚弱地打开门。
“老爷，院里有鬼……”
管家说完后，方老爷喝着安魂汤没有呵斥。
喝完后放下碗闭目，长舒一口气……
管家犹豫道：“护院那里也都……要不……去——戴胜庙……”
良久，方老爷应了一声：“备马车，去账房支些钱，我亲自去一趟。”顿了顿，见管家面露忧色，欲言又止，便道：“说吧。”
“老爷，您说，这会不会是……他们报复？”
“人死如灯灭，确实不该如此，不排除可能，但没证据……也可能是其他所致，我去找下和尚，多多少少能看出些问题来。”
天亮之时，方家马车才走从门前跑开，涌入纷繁热闹的东市。
方老爷离开后，管家巡视整个方邸，检查下人们做事，也向大房请了安。
一番相聊，熬了不少安魂汤让已经恍惚的护院们喝完多休息。他打算把该弄的事情都处理完后，再去补会儿觉。这最后一件事便是每日血食的采买和短工事宜，这些日结的活计，里面都是油水，必须得亲力亲为。
自徵朝建立以来，便再无奴仆了，只分长工与短工。
长工通常十年契约，画押之后便提前给一年工钱。
短工说是现结，其实也有固定的人来做固定的事，但人家可能不止给一家做，也给其他人做。比方说送菜的菜农，不可能只给方家一户送，也会给李家，给王家亦或自己去卖。人情往来上也都认识，是老熟人了。
方邸家大业大，有些累的偏的活计不需一直做，包给短工最合适。
每日到后门见短工分配活计，便是他必做的事。
“你们两个，我先前怎没见过。”管家看着眼前两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问道。
“我们是府上杂工郭婶的侄女，我是小翠，她是小兰。郭婶年纪大了，昨天回去路上跌了一跤，今早浑身疼起不来，怕误事，便让我们过来。”
“郭婶怎样了，严重么？”
“伤筋动骨的，不严重也得一个月。”
管家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吊十个大银钱递过去：“郭婶这些年也辛苦了，从未迟到过，做事也兢兢业业，这些拿去，买些吃喝用度好好养下。”
小兰正想去拿，小翠将她手按下道：“多谢管家大人包容，来之前婶子和我们说了，他这些年因为腿脚不便，耽误了许多事，承蒙您不弃包涵，一直担待……”
管家这才点头，把钱塞入其手道：“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的。你们跟我来吧，我把要做事情和你们说下。”
“多谢管家大人。”
小翠和小兰跟在管家后面，对视一眼，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沐盈与寸鸿。
太阳升三杆为辰时，天下熙熙一片光明，照得偌大方邸里一片生机。
抬眼看了看，确定了时间，夏星烛觉得时间足够，本想去对门吃碗面再开门，只是还未到，遥遥便看到自家店门前又挤了不少人。
他怕店又被砸了，连忙跑过去，才发现这些人都是等开门的。
“你就是老板？听说你家门神很灵啊，怎么卖，多少钱？”
众人看到少年开门，纷纷挤上来一股脑地问。夏星烛没有理会，开完门，让所有人进来，同时拿出老一套说辞说着，一如既往。可这些人不买账了。
“我问你家门神灵不灵。”
“你就说灵不灵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店里至少有几十个人，所有眼睛咄咄逼人盯着，把夏星烛弄得很不自在。
他知道，说法上必须变了。
“灵与不灵就看这东西有没有开光了。”
“开光？”众人一愣：“一直说开光开光的，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好像庙里头和尚念念经就能开光了，可也不见多少作用。这开光难道也要念经？”
“每样东西里面都有灵性，我把木头雕琢成门神模样，它仍旧是木头，并不是门神。开了光，就相当于是点醒了其中灵性。有了灵性，门神才会在关键……”
话没说完，急不可耐的人们便道：“那你赶紧给开个光看看！”
“是啊是啊，别废话了，我们要看你怎么开光……”
砰！
夏星烛一掌落在桌案上，生生把桌案打出掌印，面色冷道：“出去，都给我出去！你们对门神这般不敬，就算开了光也无用，门神是不会帮你们的。我不做你们生意。滚，都给我滚，你们滚出去，去别家请财神请土地吧，别来我这！”
他是真怒了。
本就心情极其不悦，这些人还如此世俗，简直是侮辱他。
有了先前一批人的订单，他眼下也不缺钱。
可众人眼里，都只有那个木桌上的掌印，看在眼里，仿佛印在心头。
这是何等力道才能做到？
“那个老板，您别生气。我们也是为家里着想，心思迫切，这才言语之中多有冒犯。人嘛，总要吃饭的，生意嘛，不寒碜。大伙儿对此也是心有不解，这都是撂下手里活计来的，赶时间，难免唐突……海涵，还望海涵。”
被夏星烛如此呵斥所有人竟一个没走，会说话的人堆笑诚恳道歉。
其余人也纷纷如此。
夏星烛哼声道：“既如此，那我也明说了吧。想要这门神开光，要么由我亲自来。只是我每日能开光的也只有三幅，需沐浴更衣，很耗费时间，期间只能虔诚祷告什么也不能做。一副开光得另加六个大银钱，一则补我生意亏空，二则补我心力消耗。另一个办法，便是你们请回去后，自己虔诚恩谢。门神没法保佑你们财源广进，只能保证家宅平安，祸从门外杜，恶自阶前绝。切记不可求这求那，门神不管这些，也管不了这些。唯有虔诚恩谢而非索求祷告，方能为其注入灵性，为其开光。”
一副桃符材质要三百多，也就三个大银钱，开光要六个！
来这里的当然不会是大富大贵，免费的虽然麻烦，但自家动手倒也放心。
可升斗小民自然不会知道，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果然，这么一拨人足足三十七个，可里面三十四个都花了十个铜钱买门神像，剩下两个花钱买了桃符，最后一个是纯熟看热闹的。
至于开光，那是一个都没有。
隔了半晌多，店里头又进来两个汉子，背弓带盾，一看就是猎户。
这两人来到夏星烛跟前，其中一人拿出盾问道：“老板，听说你会给桃符开光，这门神不是守门的吗，能不能给我这盾也开下光？”
旁边猎户听完愣了愣，忙道：“你不是说来请桃符镇门的吗？”
……
天微亮，方老爷和大房内的惨叫为一切画下句号。
管家顶着厚重眼袋、满眼血丝，面孔憔悴，拿着茶水毛巾等敲开方老爷的门。
方老爷屋子亮着油灯，浑身汗出如浆，虚弱地打开门。
“老爷，院里有鬼……”
管家说完后，方老爷喝着安魂汤没有呵斥。
喝完后放下碗闭目，长舒一口气……
管家犹豫道：“护院那里也都……要不……去——戴胜庙……”
良久，方老爷应了一声：“备马车，去账房支些钱，我亲自去一趟。”顿了顿，见管家面露忧色，欲言又止，便道：“说吧。”
“老爷，您说，这会不会是……他们报复？”
“人死如灯灭，确实不该如此，不排除可能，但没证据……也可能是其他所致，我去找下和尚，多多少少能看出些问题来。”
天亮之时，方家马车才走从门前跑开，涌入纷繁热闹的东市。
方老爷离开后，管家巡视整个方邸，检查下人们做事，也向大房请了安。
一番相聊，熬了不少安魂汤让已经恍惚的护院们喝完多休息。他打算把该弄的事情都处理完后，再去补会儿觉。这最后一件事便是每日血食的采买和短工事宜，这些日结的活计，里面都是油水，必须得亲力亲为。
自徵朝建立以来，便再无奴仆了，只分长工与短工。
长工通常十年契约，画押之后便提前给一年工钱。
短工说是现结，其实也有固定的人来做固定的事，但人家可能不止给一家做，也给其他人做。比方说送菜的菜农，不可能只给方家一户送，也会给李家，给王家亦或自己去卖。人情往来上也都认识，是老熟人了。
方邸家大业大，有些累的偏的活计不需一直做，包给短工最合适。
每日到后门见短工分配活计，便是他必做的事。
“你们两个，我先前怎没见过。”管家看着眼前两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问道。
“我们是府上杂工郭婶的侄女，我是小翠，她是小兰。郭婶年纪大了，昨天回去路上跌了一跤，今早浑身疼起不来，怕误事，便让我们过来。”
“郭婶怎样了，严重么？”
“伤筋动骨的，不严重也得一个月。”
管家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吊十个大银钱递过去：“郭婶这些年也辛苦了，从未迟到过，做事也兢兢业业，这些拿去，买些吃喝用度好好养下。”
小兰正想去拿，小翠将她手按下道：“多谢管家大人包容，来之前婶子和我们说了，他这些年因为腿脚不便，耽误了许多事，承蒙您不弃包涵，一直担待……”
管家这才点头，把钱塞入其手道：“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的。你们跟我来吧，我把要做事情和你们说下。”
“多谢管家大人。”
小翠和小兰跟在管家后面，对视一眼，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沐盈与寸鸿。
太阳升三杆为辰时，天下熙熙一片光明，照得偌大方邸里一片生机。
抬眼看了看，确定了时间，夏星烛觉得时间足够，本想去对门吃碗面再开门，只是还未到，遥遥便看到自家店门前又挤了不少人。
他怕店又被砸了，连忙跑过去，才发现这些人都是等开门的。
“你就是老板？听说你家门神很灵啊，怎么卖，多少钱？”
众人看到少年开门，纷纷挤上来一股脑地问。夏星烛没有理会，开完门，让所有人进来，同时拿出老一套说辞说着，一如既往。可这些人不买账了。
“我问你家门神灵不灵。”
“你就说灵不灵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店里至少有几十个人，所有眼睛咄咄逼人盯着，把夏星烛弄得很不自在。
他知道，说法上必须变了。
“灵与不灵就看这东西有没有开光了。”
“开光？”众人一愣：“一直说开光开光的，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好像庙里头和尚念念经就能开光了，可也不见多少作用。这开光难道也要念经？”
“每样东西里面都有灵性，我把木头雕琢成门神模样，它仍旧是木头，并不是门神。开了光，就相当于是点醒了其中灵性。有了灵性，门神才会在关键……”
话没说完，急不可耐的人们便道：“那你赶紧给开个光看看！”
“是啊是啊，别废话了，我们要看你怎么开光……”
砰！
夏星烛一掌落在桌案上，生生把桌案打出掌印，面色冷道：“出去，都给我出去！你们对门神这般不敬，就算开了光也无用，门神是不会帮你们的。我不做你们生意。滚，都给我滚，你们滚出去，去别家请财神请土地吧，别来我这！”
他是真怒了。
本就心情极其不悦，这些人还如此世俗，简直是侮辱他。
有了先前一批人的订单，他眼下也不缺钱。
可众人眼里，都只有那个木桌上的掌印，看在眼里，仿佛印在心头。
这是何等力道才能做到？
“那个老板，您别生气。我们也是为家里着想，心思迫切，这才言语之中多有冒犯。人嘛，总要吃饭的，生意嘛，不寒碜。大伙儿对此也是心有不解，这都是撂下手里活计来的，赶时间，难免唐突……海涵，还望海涵。”
被夏星烛如此呵斥所有人竟一个没走，会说话的人堆笑诚恳道歉。
其余人也纷纷如此。
夏星烛哼声道：“既如此，那我也明说了吧。想要这门神开光，要么由我亲自来。只是我每日能开光的也只有三幅，需沐浴更衣，很耗费时间，期间只能虔诚祷告什么也不能做。一副开光得另加六个大银钱，一则补我生意亏空，二则补我心力消耗。另一个办法，便是你们请回去后，自己虔诚恩谢。门神没法保佑你们财源广进，只能保证家宅平安，祸从门外杜，恶自阶前绝。切记不可求这求那，门神不管这些，也管不了这些。唯有虔诚恩谢而非索求祷告，方能为其注入灵性，为其开光。”
一副桃符材质要三百多，也就三个大银钱，开光要六个！
来这里的当然不会是大富大贵，免费的虽然麻烦，但自家动手倒也放心。
可升斗小民自然不会知道，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果然，这么一拨人足足三十七个，可里面三十四个都花了十个铜钱买门神像，剩下两个花钱买了桃符，最后一个是纯熟看热闹的。
至于开光，那是一个都没有。
隔了半晌多，店里头又进来两个汉子，背弓带盾，一看就是猎户。
这两人来到夏星烛跟前，其中一人拿出盾问道：“老板，听说你会给桃符开光，这门神不是守门的吗，能不能给我这盾也开下光？”
旁边猎户听完愣了愣，忙道：“你不是说来请桃符镇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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