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不值钱的 . 01
2005年
转眼又是一年。
初八开工第一天。李含章、曾燕和尹一明准时下班回家，约好宿舍三人组新春聚餐。
曾燕上班前把从家里带的干豇豆和干茄子泡好，一回来就先把五花肉和蒜头煸香，用砂锅炖上后，把家里带的腊鱼蒸上，理着小菜；尹一明只肯从家里背两瓶红酒，别的一概不拿，在去买开瓶器的路上，接到她妈妈电话，说一箱湖北腊味、柑子和茶叶已寄出，提醒她注意收货，尹一明一进门，就看到李含章正在客厅吭哧吭哧拆包，把手机开着免提，拿着笔纸在记怎么洗怎么煮，客厅里弥漫着混合着炖肉香气的烟薰腊味。
“好香啊。有点像回家过年的感觉。”尹一明把从超市买的凉菜放在桌上，又去厨房拿了盘子，一样样的腾出来，见李含章弄得满手满脸蹭的黑乎乎的，拿了纸巾递给她，这才坐在餐桌上，慢慢地开着红酒。
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随后闻到一阵呛鼻的辣椒味儿，没过多久就听见曾燕的咳嗽声，只见曾燕举着铲子就走出厨房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辣椒太辣了……”随后咳了两声，又听到她在厨房里大声说：“你们把卧室门关上吧！再把阳台门和大门打开，通通风，太呛了……”
尹一明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去关两间卧室门，李含章用手臂去蹭开一侧阳台推拉门，又挤进门缝里，用屁股把另一侧门给推开。尹一明一出客厅，正巧看到李含章这奇怪又可爱的举动，忍俊不禁，她打开大门，等空气对流了一会儿后，把门关上，笑着回到餐桌边上继续钻木塞。
“干杯！新年快乐！”
“健康平安。”
“恭喜发财！”
三个人举着纸杯装的红酒碰杯，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你们今天收到多少钱的利是呀？”李含章抿了一小口红酒，“我今天才知道广东这边还有开工利是这一说，不结婚的都可以找结婚的要红包耶。”
“我还没数，我的不多，别人给我，我就说说吉祥话。我看贺颜带着姚晶晶一起挨个儿去工位要。”曾燕边吃边说着。
“我有三百多吧，主要是两个大领导包得比较多，其他基本是十块二十块的，”尹一明又夹了一筷子干豇豆和干茄子，“这个好好吃啊，没想到茄子和豇豆晒干了这么好吃，太美味了。湘菜馆里干茄子都很少见呢。太好了吃了。”
“嗯，喜欢吃就好，我怕你们吃不惯，只带了一小袋，家里还有一些，去年我爸晒了好多，”不知道的人，从曾燕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故事，“不过今年就没有人晒了……”
“阿姨还是要去东莞吗？”李含章的恻隐之心又动了。
“嗯，过完十五，她和我弟就一起回工厂打工，”曾燕夹了一块肉，想起了什么似的，把肉放在碗里，看着李含章和尹一明：“我妈说他们那个厂是给老外做拖鞋的，还说给我们寄几双来，我想着他们那个工厂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想要……”
“外贸的东西很好的呀，阿姨从工厂拿的肯定是正宗尾单，多好啊，我们想买还买不到的。”李含章嘴里鼓鼓的，一边嚼一边说。
“那种小破工厂能有什么好东西，都当垃圾处理的，不然她也拿不到……她非要寄就寄咯。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到时候你们选看看，有看得上就穿，看不上扔了就是。”曾燕一脸严肃，还有掩饰不住的嫌弃和不满。
“帮我们谢谢阿姨，还想着我们，”尹一明端起杯子，“来，喝一个！谢谢阿姨！”
“嗯，也是她的心意咯。”曾燕见状把筷子架在碗上，端起杯子。
“谢谢阿姨！”李含章一手捂着嘴三口两口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另一只手赶紧碰杯。
“含章你收了多少利是？”尹一明转头问李含章。
“二百八十五闷！没想到在深圳单身还有这种福利呢，我今天把我能想到的吉利话都全部说了一遍。”李含章看了看没怎么喝的红酒，“一明啊，我看你这酒，估摸着你这个红酒不便宜，但是，我真的喝不了，我可不可以兑雪碧喝……虽然有点暴殄天物……”
“当然可以啊，我买了雪碧，想着你可能会酒精过敏，来，稀释一下，”尹一明拿多一个纸杯，和雪碧一起放到李含章面前，“你按自己的口味兑，喝不了的可以倒给我，千万别勉强。”
“嘻嘻，那这个给你喝，别浪费，”李含章把剩下多半杯都倒在新杯子里，又在自己的杯子里加入满满的雪碧，然后喝了一大口，“哗，爽！”
“这个红酒是怎么喝啊，我也不懂，怎么看出贵不贵的？”曾燕又端起杯子，闻了闻，尝了一小口，“感觉我喝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没事，不用懂，我也不懂，我就是爱喝点酒，什么都能喝！喝不完的我们下次约上诗棋和思豆姐一起喝。”说完，尹一明喝了一口酒，包在嘴里，轻轻地漱了一圈，慢慢吞下去，这才夹了块香肠进嘴里咀嚼，“这个香肠有特殊的香气，比我们那的腊肠有风味。”
“是吧，我妈说是托她当年下乡当知青那个山里的农民给做的，是自家养的粮食猪，用山里的松枝薰过，又一直挂在他们厨房里薰着，所以好吃，城市里现在都没地儿薰啦，也买不到松枝。”李含章兴奋地复述着妈妈说过的话，夹了一块，大口吃着：“吃到这个就有种过年的感觉。我妈还让给你们带了腊膀膀呢，让你们尝尝，刚才教我说炖海带特别香。今天太晚啦，周末再弄！”
“腊膀膀是什么东西……”尹一明好奇了。
“应该就是猪蹄膀的意思吧？你这词儿跟小孩儿似的……”曾燕终于笑了，拿着筷子捂着嘴，看向李含章，想得到确认。
“对对对，哎呀，我们家就是这么说的嘛，猪膀膀，就是新鲜的，腊膀膀，就是熏过腌过的猪膀膀嘛……”李含章嘴里包着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连忙解释。
“好好好，沾你们的光，我才能吃上这么地道的美味！你们可太能干了……你们知道我不爱带东西，好在我妈给寄了一些来，她还寄了些湖北的茶叶，到时候你们也带回去给家里尝尝，看看喝不喝惯。”尹一明端起杯子，“来吧，这第三杯，感谢有这么多好吃的！”
“还有好喝的！”李含章笑着接道，“新的一年，大家都开开心心！”
“干杯！”
曾燕喝了一大口红酒，不小心被呛到，李含章连忙给她拍拍背，曾燕心里很暖，捂着嘴像是在笑自己：“看来红酒是得慢慢品。”
尹一明和李含章也哈哈起来。自从曾燕父亲去世后，曾燕坚硬又脆弱的壳偶尔会打开一下，让人察觉到她那颗渴望温暖与关怀的心。
“你周末要去苗苗姐家吃饭是吗？”曾燕问李含章。
“嗯呢，我……我妈给她带的东西，”李含章突然记起刘苗苗的嘱咐，把“干”给咽了回去，“还有香肠腊肉那些……”
曾燕听到这，坐直了，靠在椅背上，犹豫了一下：“苗苗姐是云南人，应该口味和我们差不多，要不要带点腊鱼和干菜给她？不知道她们吃不吃得惯就是。”说着端起碗，低着头扒了两口米饭。
“可以啊，不过你自己拿给她多好呀。”李含章埋头吃饭，没留意到曾燕在看她。
“主要是拿去行里也不太好，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曾燕扒拉着碗里的菜和饭，默默地咀嚼着。
转眼又是一年。
初八开工第一天。李含章、曾燕和尹一明准时下班回家，约好宿舍三人组新春聚餐。
曾燕上班前把从家里带的干豇豆和干茄子泡好，一回来就先把五花肉和蒜头煸香，用砂锅炖上后，把家里带的腊鱼蒸上，理着小菜；尹一明只肯从家里背两瓶红酒，别的一概不拿，在去买开瓶器的路上，接到她妈妈电话，说一箱湖北腊味、柑子和茶叶已寄出，提醒她注意收货，尹一明一进门，就看到李含章正在客厅吭哧吭哧拆包，把手机开着免提，拿着笔纸在记怎么洗怎么煮，客厅里弥漫着混合着炖肉香气的烟薰腊味。
“好香啊。有点像回家过年的感觉。”尹一明把从超市买的凉菜放在桌上，又去厨房拿了盘子，一样样的腾出来，见李含章弄得满手满脸蹭的黑乎乎的，拿了纸巾递给她，这才坐在餐桌上，慢慢地开着红酒。
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随后闻到一阵呛鼻的辣椒味儿，没过多久就听见曾燕的咳嗽声，只见曾燕举着铲子就走出厨房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辣椒太辣了……”随后咳了两声，又听到她在厨房里大声说：“你们把卧室门关上吧！再把阳台门和大门打开，通通风，太呛了……”
尹一明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去关两间卧室门，李含章用手臂去蹭开一侧阳台推拉门，又挤进门缝里，用屁股把另一侧门给推开。尹一明一出客厅，正巧看到李含章这奇怪又可爱的举动，忍俊不禁，她打开大门，等空气对流了一会儿后，把门关上，笑着回到餐桌边上继续钻木塞。
“干杯！新年快乐！”
“健康平安。”
“恭喜发财！”
三个人举着纸杯装的红酒碰杯，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你们今天收到多少钱的利是呀？”李含章抿了一小口红酒，“我今天才知道广东这边还有开工利是这一说，不结婚的都可以找结婚的要红包耶。”
“我还没数，我的不多，别人给我，我就说说吉祥话。我看贺颜带着姚晶晶一起挨个儿去工位要。”曾燕边吃边说着。
“我有三百多吧，主要是两个大领导包得比较多，其他基本是十块二十块的，”尹一明又夹了一筷子干豇豆和干茄子，“这个好好吃啊，没想到茄子和豇豆晒干了这么好吃，太美味了。湘菜馆里干茄子都很少见呢。太好了吃了。”
“嗯，喜欢吃就好，我怕你们吃不惯，只带了一小袋，家里还有一些，去年我爸晒了好多，”不知道的人，从曾燕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故事，“不过今年就没有人晒了……”
“阿姨还是要去东莞吗？”李含章的恻隐之心又动了。
“嗯，过完十五，她和我弟就一起回工厂打工，”曾燕夹了一块肉，想起了什么似的，把肉放在碗里，看着李含章和尹一明：“我妈说他们那个厂是给老外做拖鞋的，还说给我们寄几双来，我想着他们那个工厂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想要……”
“外贸的东西很好的呀，阿姨从工厂拿的肯定是正宗尾单，多好啊，我们想买还买不到的。”李含章嘴里鼓鼓的，一边嚼一边说。
“那种小破工厂能有什么好东西，都当垃圾处理的，不然她也拿不到……她非要寄就寄咯。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到时候你们选看看，有看得上就穿，看不上扔了就是。”曾燕一脸严肃，还有掩饰不住的嫌弃和不满。
“帮我们谢谢阿姨，还想着我们，”尹一明端起杯子，“来，喝一个！谢谢阿姨！”
“嗯，也是她的心意咯。”曾燕见状把筷子架在碗上，端起杯子。
“谢谢阿姨！”李含章一手捂着嘴三口两口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另一只手赶紧碰杯。
“含章你收了多少利是？”尹一明转头问李含章。
“二百八十五闷！没想到在深圳单身还有这种福利呢，我今天把我能想到的吉利话都全部说了一遍。”李含章看了看没怎么喝的红酒，“一明啊，我看你这酒，估摸着你这个红酒不便宜，但是，我真的喝不了，我可不可以兑雪碧喝……虽然有点暴殄天物……”
“当然可以啊，我买了雪碧，想着你可能会酒精过敏，来，稀释一下，”尹一明拿多一个纸杯，和雪碧一起放到李含章面前，“你按自己的口味兑，喝不了的可以倒给我，千万别勉强。”
“嘻嘻，那这个给你喝，别浪费，”李含章把剩下多半杯都倒在新杯子里，又在自己的杯子里加入满满的雪碧，然后喝了一大口，“哗，爽！”
“这个红酒是怎么喝啊，我也不懂，怎么看出贵不贵的？”曾燕又端起杯子，闻了闻，尝了一小口，“感觉我喝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没事，不用懂，我也不懂，我就是爱喝点酒，什么都能喝！喝不完的我们下次约上诗棋和思豆姐一起喝。”说完，尹一明喝了一口酒，包在嘴里，轻轻地漱了一圈，慢慢吞下去，这才夹了块香肠进嘴里咀嚼，“这个香肠有特殊的香气，比我们那的腊肠有风味。”
“是吧，我妈说是托她当年下乡当知青那个山里的农民给做的，是自家养的粮食猪，用山里的松枝薰过，又一直挂在他们厨房里薰着，所以好吃，城市里现在都没地儿薰啦，也买不到松枝。”李含章兴奋地复述着妈妈说过的话，夹了一块，大口吃着：“吃到这个就有种过年的感觉。我妈还让给你们带了腊膀膀呢，让你们尝尝，刚才教我说炖海带特别香。今天太晚啦，周末再弄！”
“腊膀膀是什么东西……”尹一明好奇了。
“应该就是猪蹄膀的意思吧？你这词儿跟小孩儿似的……”曾燕终于笑了，拿着筷子捂着嘴，看向李含章，想得到确认。
“对对对，哎呀，我们家就是这么说的嘛，猪膀膀，就是新鲜的，腊膀膀，就是熏过腌过的猪膀膀嘛……”李含章嘴里包着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连忙解释。
“好好好，沾你们的光，我才能吃上这么地道的美味！你们可太能干了……你们知道我不爱带东西，好在我妈给寄了一些来，她还寄了些湖北的茶叶，到时候你们也带回去给家里尝尝，看看喝不喝惯。”尹一明端起杯子，“来吧，这第三杯，感谢有这么多好吃的！”
“还有好喝的！”李含章笑着接道，“新的一年，大家都开开心心！”
“干杯！”
曾燕喝了一大口红酒，不小心被呛到，李含章连忙给她拍拍背，曾燕心里很暖，捂着嘴像是在笑自己：“看来红酒是得慢慢品。”
尹一明和李含章也哈哈起来。自从曾燕父亲去世后，曾燕坚硬又脆弱的壳偶尔会打开一下，让人察觉到她那颗渴望温暖与关怀的心。
“你周末要去苗苗姐家吃饭是吗？”曾燕问李含章。
“嗯呢，我……我妈给她带的东西，”李含章突然记起刘苗苗的嘱咐，把“干”给咽了回去，“还有香肠腊肉那些……”
曾燕听到这，坐直了，靠在椅背上，犹豫了一下：“苗苗姐是云南人，应该口味和我们差不多，要不要带点腊鱼和干菜给她？不知道她们吃不吃得惯就是。”说着端起碗，低着头扒了两口米饭。
“可以啊，不过你自己拿给她多好呀。”李含章埋头吃饭，没留意到曾燕在看她。
“主要是拿去行里也不太好，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曾燕扒拉着碗里的菜和饭，默默地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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