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身份
陈尧来的干脆，走的潇洒。
只有宿醉后阵阵发胀的脑袋，证明昨日的深沉分量。
李西安本可以让昨天的见面没有生疏隔阂，但还是选择了身着正装，让豪华跑车咆哮着溅起机场路面的一地水花。
陈尧同样可以让昨天的见面没有生疏隔阂，初见时也的确是那样做的，而后却透漏了那个英文单词。
他们仍然是相交莫逆的好友，多了些朋友之外的默契，应该算是合作，或者叫投机……
“应该是投资！”
李西安轻声自语，许久之后晒笑一声，将面前的名片随手塞进笔筒。
双手揉搓着太阳穴，站起身抻平西服下摆，系上衣扣挤出个标准的“商务”表情，迈动脚步走出酒店房间，下楼前往行政酒廊。
上辈子他与陈尧的交情逐渐淡薄，直到参加了陈尧的婚礼派对，从那以后再无交集。
是婚礼派对，而非正式的婚礼酒席。
在一条豪华游轮上，几位没什么负面绯闻形象良好的一线明星们扮演交际花充当气氛组，印着两岸三地优秀企业家姓氏的名片装满衣兜。
一副写着“风物长宜放眼量”的书法，是二位新人给来宾准备的头等奖品。
以李西安当时的段位，只能看到这些最肤浅最表面的东西，于是默默地主动失去了一位同窗好友。
如今重头来，他觉得那副书法写的妙极了，风物长宜放眼量，且看着，这是笔长线价值投资……
“……陈，有跟你介绍过我的情况吧？”
行政走廊里，身材消瘦个子很高，看起来精神矍铄的白人老者语调沙哑目光直视。
李西安收回思绪：“当然，贾森·安斯利先生，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那是大学时的一节选修课，你的名字出现在一个经典案例中。”
“谢谢，我很荣幸。你说的应该是我在Cravath时，参与的一桩与政府解决争议的商业案。”
安斯利矜持地颔首微笑，继续说道：“目前我经营着一家个人办公室，只承接私人非诉法律服务业务，偶尔接一些金融企业的法律顾问业务。”
“我想如果需要上法庭，你应该可以帮我请到最棒的诉讼律师。”李西安很给面子。
他有考虑过找Cravath、Wachtell这样的顶级精品律所合作，说好听点性价比低，说难听点他是个穷鬼，付不起账单。
次一级世达、盛信之类的“宇宙大所”收费便宜了，业务能力又参差不齐。
最终在陈尧推荐的三位律师中，挑选了相对而言最顺眼的安斯利。
这种有着顶级精品律所履历，上了年纪的白人老头，用汽车圈的话说就是“小钢炮”，主打一个朴实刚健，值得信赖！
走完客套寒暄流程，李西安开门见山，从目前自己所面对的处境，到接下来的事业规划，笼统讲个了大概。
两人长谈一个多小时，安斯利没有摆谱，略作思索直接给出回应表示愿意合作。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模版，让助理现场修改微调打印好。
双方在合同上“唰唰唰”签下各自名字，只等用印归档。
接着谈话地点换到李西安的套房内，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安斯利给出作为私人律师的第一个建议：“你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身份，绿卡、入籍、甚至持有任何欧洲国家地区的护照，都好过你现在的……工作签证。”
他想说好过你现在的国籍。
李西安听懂了，眉头微微皱起，两手交叉心里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
“首先我得声明，我无意与你讨论政治问题。只是在商谈具体工作前，我们得先达成一个共识——这个国家对待亚裔并不友好，尤其是华夏人，身份并不能实质性的改变问题。”
“你无需对此谨慎，我是驴党。”安斯利笑了起来，：“是的，这个国家有着深入骨髓的歧视病，我们没法改变那些保守主义者的思想。”
“身份不能让歧视消失，但可以保护你尽可能的不被歧视，甚至成为有效助力。”
他摊开手掌，比了个向上托举的手势。
李西安不置可否，约瑟夫老师跟他聊过这个话题，那个美联储的助理谢弗也提过这个话题。
“李，一位底层非裔捐献的50美刀竞选资金和一位中产白人捐献的50美刀竞选资金，对于参加竞选的政客有什么区别吗？”
安斯利语调温和，自顾自给出答案：“没有区别，同样的五十美刀竞选资金摆在面前，政客可分辨不出哪份更高尚，哪份值得歧视。”
“他只会卑微到尘埃里，亲吻着一黑一白两只鞋子，反复承诺当选后一定会兑现执政方案。至少明面上如此。”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至少得有捐献竞选资金的资格。你现在需要拿到入场券，而不是关注那该死的歧视！”
李西安释然了，门票，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好吧，我申请绿卡，国籍暂时不更改。”他做出退让。
如果不是因为执着，他上辈子被裁后，有很多机会继续留在美国。
卷起包袱灰溜溜回国，除了惦记父母，还有就是‘战狼’思想作祟。
有过在欧美长期生活经历的人，往往都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成为公知高华，要么成为坚定的民族主义者。
越是稍稍小有所成的人越是如此。
这不是他们本身的问题，而是所处的环境逼着他们不得不极端，玻璃天花板真实存在。
而少部分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玻璃天花板的同胞们，则会从极端走向圆润，骑着墙头反复横跳，化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或者说，正因为他们足够精致利己，才能突破玻璃天花板。
李西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暂时绿卡足够搞定很多问题，而且按照你描述的宏伟蓝图，未来亚洲在你的商业规划中占据重要的战略地位。”安斯利心中松了口气，宽慰说道。
他不想服务无法交流沟通的雇主，金融业不允许贞洁烈女存在，既然出来卖就得遵守行业准则！
李西安叹了口气：“不过这需要时间。”
“呵，相信我，也要相信那些官老爷，这个国家欢迎人才与资本。你的绿卡申请将会以最快速度通过。”安斯利暗搓搓捧了一句。
李西安勉强笑笑，这倒是不假，最起码伯南克肯定双手欢迎他成为美国人，FBI大概率是谨慎支持。
“我需要一份你过去两个月所有商业操作的详细记录，这其中可能存在法律风险，我们得尽量抹去它们，以防未来美联储翻脸……”
签了合同安斯利讲话逐渐露骨奔放，再无保留。
李西安积极配合，一应事务毫无推脱。
最后，聊完所有正事，他给出第一份工作：“你得先帮我申请张大额信用卡。”
“嗯？”安斯利疑惑不解。
“要不然，我没法支付你的薪水……”
只有宿醉后阵阵发胀的脑袋，证明昨日的深沉分量。
李西安本可以让昨天的见面没有生疏隔阂，但还是选择了身着正装，让豪华跑车咆哮着溅起机场路面的一地水花。
陈尧同样可以让昨天的见面没有生疏隔阂，初见时也的确是那样做的，而后却透漏了那个英文单词。
他们仍然是相交莫逆的好友，多了些朋友之外的默契，应该算是合作，或者叫投机……
“应该是投资！”
李西安轻声自语，许久之后晒笑一声，将面前的名片随手塞进笔筒。
双手揉搓着太阳穴，站起身抻平西服下摆，系上衣扣挤出个标准的“商务”表情，迈动脚步走出酒店房间，下楼前往行政酒廊。
上辈子他与陈尧的交情逐渐淡薄，直到参加了陈尧的婚礼派对，从那以后再无交集。
是婚礼派对，而非正式的婚礼酒席。
在一条豪华游轮上，几位没什么负面绯闻形象良好的一线明星们扮演交际花充当气氛组，印着两岸三地优秀企业家姓氏的名片装满衣兜。
一副写着“风物长宜放眼量”的书法，是二位新人给来宾准备的头等奖品。
以李西安当时的段位，只能看到这些最肤浅最表面的东西，于是默默地主动失去了一位同窗好友。
如今重头来，他觉得那副书法写的妙极了，风物长宜放眼量，且看着，这是笔长线价值投资……
“……陈，有跟你介绍过我的情况吧？”
行政走廊里，身材消瘦个子很高，看起来精神矍铄的白人老者语调沙哑目光直视。
李西安收回思绪：“当然，贾森·安斯利先生，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那是大学时的一节选修课，你的名字出现在一个经典案例中。”
“谢谢，我很荣幸。你说的应该是我在Cravath时，参与的一桩与政府解决争议的商业案。”
安斯利矜持地颔首微笑，继续说道：“目前我经营着一家个人办公室，只承接私人非诉法律服务业务，偶尔接一些金融企业的法律顾问业务。”
“我想如果需要上法庭，你应该可以帮我请到最棒的诉讼律师。”李西安很给面子。
他有考虑过找Cravath、Wachtell这样的顶级精品律所合作，说好听点性价比低，说难听点他是个穷鬼，付不起账单。
次一级世达、盛信之类的“宇宙大所”收费便宜了，业务能力又参差不齐。
最终在陈尧推荐的三位律师中，挑选了相对而言最顺眼的安斯利。
这种有着顶级精品律所履历，上了年纪的白人老头，用汽车圈的话说就是“小钢炮”，主打一个朴实刚健，值得信赖！
走完客套寒暄流程，李西安开门见山，从目前自己所面对的处境，到接下来的事业规划，笼统讲个了大概。
两人长谈一个多小时，安斯利没有摆谱，略作思索直接给出回应表示愿意合作。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模版，让助理现场修改微调打印好。
双方在合同上“唰唰唰”签下各自名字，只等用印归档。
接着谈话地点换到李西安的套房内，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安斯利给出作为私人律师的第一个建议：“你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身份，绿卡、入籍、甚至持有任何欧洲国家地区的护照，都好过你现在的……工作签证。”
他想说好过你现在的国籍。
李西安听懂了，眉头微微皱起，两手交叉心里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
“首先我得声明，我无意与你讨论政治问题。只是在商谈具体工作前，我们得先达成一个共识——这个国家对待亚裔并不友好，尤其是华夏人，身份并不能实质性的改变问题。”
“你无需对此谨慎，我是驴党。”安斯利笑了起来，：“是的，这个国家有着深入骨髓的歧视病，我们没法改变那些保守主义者的思想。”
“身份不能让歧视消失，但可以保护你尽可能的不被歧视，甚至成为有效助力。”
他摊开手掌，比了个向上托举的手势。
李西安不置可否，约瑟夫老师跟他聊过这个话题，那个美联储的助理谢弗也提过这个话题。
“李，一位底层非裔捐献的50美刀竞选资金和一位中产白人捐献的50美刀竞选资金，对于参加竞选的政客有什么区别吗？”
安斯利语调温和，自顾自给出答案：“没有区别，同样的五十美刀竞选资金摆在面前，政客可分辨不出哪份更高尚，哪份值得歧视。”
“他只会卑微到尘埃里，亲吻着一黑一白两只鞋子，反复承诺当选后一定会兑现执政方案。至少明面上如此。”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至少得有捐献竞选资金的资格。你现在需要拿到入场券，而不是关注那该死的歧视！”
李西安释然了，门票，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好吧，我申请绿卡，国籍暂时不更改。”他做出退让。
如果不是因为执着，他上辈子被裁后，有很多机会继续留在美国。
卷起包袱灰溜溜回国，除了惦记父母，还有就是‘战狼’思想作祟。
有过在欧美长期生活经历的人，往往都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成为公知高华，要么成为坚定的民族主义者。
越是稍稍小有所成的人越是如此。
这不是他们本身的问题，而是所处的环境逼着他们不得不极端，玻璃天花板真实存在。
而少部分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玻璃天花板的同胞们，则会从极端走向圆润，骑着墙头反复横跳，化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或者说，正因为他们足够精致利己，才能突破玻璃天花板。
李西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暂时绿卡足够搞定很多问题，而且按照你描述的宏伟蓝图，未来亚洲在你的商业规划中占据重要的战略地位。”安斯利心中松了口气，宽慰说道。
他不想服务无法交流沟通的雇主，金融业不允许贞洁烈女存在，既然出来卖就得遵守行业准则！
李西安叹了口气：“不过这需要时间。”
“呵，相信我，也要相信那些官老爷，这个国家欢迎人才与资本。你的绿卡申请将会以最快速度通过。”安斯利暗搓搓捧了一句。
李西安勉强笑笑，这倒是不假，最起码伯南克肯定双手欢迎他成为美国人，FBI大概率是谨慎支持。
“我需要一份你过去两个月所有商业操作的详细记录，这其中可能存在法律风险，我们得尽量抹去它们，以防未来美联储翻脸……”
签了合同安斯利讲话逐渐露骨奔放，再无保留。
李西安积极配合，一应事务毫无推脱。
最后，聊完所有正事，他给出第一份工作：“你得先帮我申请张大额信用卡。”
“嗯？”安斯利疑惑不解。
“要不然，我没法支付你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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