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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的运

    郡主听到了抽泣,她蹒跚地走过去。轻抚清秋的肩膀,告诉他坚强,驱赶他的无助。她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感到安慰别人,能驱除自己的孤独。

    武铃安详地闭着眼睛,月光下的脸,如此静美。嘴角溢出的血迹仿佛诉说着什么。蓝练一次次用眼光轻抚她的脸。他不敢期求拥有,但能够永远这样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更是一种奢求。他珍惜了该珍惜的日子,却无法挽留时间。人,是多么的渺小无助啊!谁又能真的改变命运?

    朱恨看向了伤感中的郡主,感到无比欣慰。一个女人,不能有恨,更不能被仇恨侵蚀了心,否则她就会是第二个武铃。

    “文凤,来看看娘,你应该不记得娘的样子了。”

    娘,文凤感到惊讶。爹说过,哥哥在十八年前离家出走,就没了消息。至于娘,爹从来不曾提起。难道他就是朱文龙?十五年前离家出走的哥?

    “你是南郡王之女朱文凤?”

    惊喜,惊讶,一瞬间袭满整个心扉。十八年之后,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该是如何振奋。什么仇恨,还能在此刻的惊喜中扎根吗?仅仅的一刹那,冲淡了所有的仇恨,满心的杀气,回复了慈爱的母性。她放下武铃,一步步走上前,看到怯生生的文凤,轻轻抚摸她的面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没有恨该多好啊!能没有恨吗?文凤不知道。但她不想用恨来打量这个多姿的人间。更不想因为恨而走完自己的人生。突然之间的娘,令她不知所措。从来没有想过遇到娘,更没有想过娘是什么样子。太突然了,可她仍然充满喜悦。苍天是公平的,她剥夺了爱的权利,却赋予了亲情的抚慰。为了爱情,她不会用亲人做代价。无论爱多么伟大,多么诱人,多么浓烈,都不能取代默默无闻的亲情。毕竟亲情不会因为美丑,贫富而产生差距,生出厌恶和仇恨。至少文凤是这样认为。

    “娘。”

    怯生生的一声娘,彻底击溃了妇人最后的防线。谁都有儿女啊!我杀了他们的亲人,他们也会不分昼夜,千方百计的复仇啊!难道仅因为武振邦一人之死,而弄的江湖鸡犬不宁吗?算了吧,哥,你安息吧!做妹妹的无能为力了。

    飞雪连天,是谁引弓射白鹿?

    孤寂的竹屋,溢着诱人的香味,散发出浓烈的爱。江湖太残忍了,此刻的和谐是江湖最后的一片净土。然而,这最后的一片净土也不再安宁。

    北风呼啸,飞雪飘零,天地一片苍茫。

    行将暮色的大地,行人渐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光着双脚行走在结冰的小道上。好冷啊!但她没有皱一下眉头。也许她早就冻得没有感觉了。在人世间仅仅活了七个年头的她,却过早地明白了什么是艰难?什么是活着比死更难?真的很冷,她却不能死啊!如果她死了,爹的仇谁来报?如果她死了,谁还相信她爹不该死?不能死啊!她缩了缩身体,仿佛想将最后的一点温暖留给证明自己活着,仍然还在拼命跳动的心脏。可她知道仅存的一点温暖也只能支持片刻。可她更知道哪怕是多活一秒钟也是希望啊!尽管双脚已经麻木,麻木得好像已经不听使唤了。尽管看不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但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坚持。七岁,就要见证血腥;七岁,就要被追杀;七岁,就要将恨根植在心中。现实是何等的残酷啊!谁要她是武振邦之女呢?难道命运注定了她只能活七岁?冻得发紫的脸上,仍是稚气未脱,谁相信她将恨根植在心中了?瘦弱的身躯如何能抵挡如此寒冷的天气,褴褛与单薄的衣服如何能驱走此时的寒冷?

    风,仍然疯狂地吹着。仿佛要吹干她单薄的躯体,抽走她坚强的灵魂。飞扬的雪花,仿佛父亲慈爱的手,在轻抚她瘦弱身体,告诉她坚强。还能坚持吗?她问自己。还能与死神对抗吗?死真的可怕吗?高开真的残酷吗?生死边缘,因为恨,她在挣扎。如果没有了恨,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躲过武林人的追杀;更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坚持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恨,使得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拼命地活下去呢?为什么你不选择安安静静地死呢?这样挣扎着活下去是何其的艰难啊!你才七岁啊!别人大好的童年都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你却过早地接受了命运的宠爱。学会了也许有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坚持与坚强啊!你是何等的伟大,何等的神奇啊!同时你的恨又是何等的可怖啊!你才七岁啊,你如此挣扎地活下去,你的一生都会与恨为伍,那是何等的漫长,何等的孤独啊!也许到了那时,你就习惯了恨,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杀戮。可你何曾想过在恨以外的世界,还有爱呢?七岁的小女孩可以成长,那七岁时的恨是否也会成长呢?那又会长成什么样呢?

    夜幕降临了,路上绝了人踪。

    能熬下去吗?能熬过今夜吗?看不到灯火,看不到人烟,也就看不到希望。突然,脚下一滑,她仰面摔倒了,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有种昏昏的感觉。她极力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父亲在像她招手。动了动嘴唇,好像在说什么?但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也许死就是恨的终结吧!然而对于她来说,死并不是她想象的终结。她还有怨,很深的怨气,要化成厉鬼的怨气。能吗?她不知道,可她却是这样想的。爹,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记忆的海洋打开回忆的窗,找到曾经的自己,仿佛就在昨天。一切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遥远,更是多么痛苦的回忆啊!活着真的很好吗?也许活着只是为了让自己更痛苦,让更多的人恨,也让更多的人痛苦下去。七岁啊,尽管刹那在生死的边缘,尽管刹那与死神擦肩而过,尽管只是刹那,却足以铭记一生了。恨,是世间对她唯一的给予,也是她唯一学会的东西。她清晰的记得,为了逃命,她跑掉了鞋子,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更清晰地记得冰冷的世界里那些冷漠的人,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在生死边缘挣扎而视若无睹。十年啊!十年与孤独为伍,与寂寞为伴,早就习惯了无情,早就习惯了恨。残酷的十年,熬去了她美丽的童年,无忧的岁月,却仅仅只为一个痛苦的开端。十年啊!在梦里都会吓醒的十年啊!在生死边缘挣扎时的痛苦,都没有这十年来的残忍啊!要不是为了爹的仇,要不是这个恨,不要说十年,就是七岁那年都熬不过去了。恨,就有这么大的力量;恨,支撑了她的世界。

    江湖中,没有私人的对与错,是与非,只有大是大非。每个人做错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不管是对是错,对他本人而言都是对的。世事本不公平,哪来公平可言!可笑的是我们还要力证公平,公正。我们能找到吗?我们能找到的往往是粉饰太平。没有实力就没有公平。宛如武铃。小就是错,谁让她没有实力,没有实力就要受到欺负。长大了,有实力了,那她有能力欺负别人了,那只能怪别人没有实力了。我们的法律能赋予的仅仅只是外表的公平,我们所能看到的公平。所以我们需要侠客。但侠客也是不是所做的都是公平的呢?至少他们不会光明正大地做坏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