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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得了一张好人卡

    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就像梁科长他们,这次开来的那辆圆头圆脑的“嘎斯”汽车,憨厚外表下,却隐藏着见人收拾的暴脾气。

    它要是不想动,哪怕一下子上去3个钢铁厂职工伺候。

    那车,也就是鼻孔里哼出两股青烟,然后便安安静静的继续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1米多长的车钥匙,绝对是钥匙界的王者。

    就连振兴区农机站,那辆拖拉机的摇把子见了它,也得实打实的承认嘎斯汽车的摇杆,才能真正拥有“一棍子打死”的顶级实力。

    等到司机骂了7,80回娘,踢了嘎斯车29脚之后。

    实在是没法午休的嘎斯汽车,这才从屁股里,懒洋洋的放出一个大大的黑屁。

    随后万般不情愿的爬到了公路上。

    “滴滴滴——”

    振兴通往富顺县的道路上,其实没什么车,更没什么人。

    但驾驶这辆原厂原漆嘎斯汽车的驾驶员,总是习惯性的狂按喇叭。

    引得在水稻田里佝偻着腰,使劲割水稻的那些社员们纷纷直起身来,朝着这辆不可一世的汽车行注目礼。

    路上多多少少,也是有靠着两条腿,一步一步丈量县城到振兴区街道,实际距离的农民在赶路。

    车未至,喇叭声先闻。

    老规矩,人让车。

    行人们忙不迭的站在路边,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朝汽车敬礼,社员们则恭恭敬敬行注目礼。

    其中还有不少人,眼中流出几分希冀他们这是想搭个顺风车呢。

    而一路狂飙的嘎斯汽车,留给他们的则是一条滚滚尘烟

    害得走在路上的行人个个躲避不迭,但却不敢开骂。

    谁敢惹八大员之一的司机?

    不要说这些普通社员了,就连生产队大队长,他在驾驶员面前也未必敢龇牙。

    驾驶室里。

    原本并不是很宽敞的驾驶室,总共挤进去4个人:把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使劲按着喇叭的司机。

    司机右手边是一位20岁出头,姿色尚可、奇峰叠嶂,脸上抹着胭脂的女出纳员。

    她身上的胭脂是桂花香型的。

    韩晓康闻见了。

    女出纳再过来一点点,是使劲往出纳员那边挤的梁科长,他身子往人家那边靠拢的很积极。

    一只手在牛皮公文包的遮挡下,似乎还放在了人家的大腿上。

    梁科长和女出纳员肩并肩,心连心,犹如用“哥俩好”粘住了。

    贴的很紧。

    梁科长不愿意挨着韩晓康,似乎他生怕坐在最边上的韩晓康身上,有虱子一样。

    这倒让韩晓康乐的宽敞一些

    而车箱之中,则有2名钢铁厂职工,和另外2名手持步枪的押车员。

    在这个时期,所有的货车都是公家的,而其中大多数货车都配备了武装押车员。

    尤其是那种跑长途的货车,车上铁定100%的配备了武器。

    要是谁敢拦车打劫的话,这些家伙,那可是真敢开枪的!

    打死打残了,也是活该。

    车屁股后面冒着浓浓的黄的,黑的烟尘,一路高歌猛进,嘎斯汽车那颗其实算不得多强大的心脏,抖动的实在是厉害。

    汽车就那么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往外吐烟。

    没多久,汽车驶入县城。

    按理说,车辆行驶到城乡结合部的时候,司机应该会放低车速。

    但这辆卡车的脾气倔,啥时候想趴窝就趴窝,而驾驶它的这位司机,显然和嘎斯汽车已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一人一车的脾气,和生产队的驴都是一样倔强。

    “滴滴——”

    “滴滴滴——”

    “让开啊,耳聋啊?”

    “麻得!不长眼吗?!”

    嘎斯汽车吭哧的厉害,司机骂人骂的也不温柔。

    只见他一边单手驾驶,一边从车窗伸出头去,劈头盖脑给对方砸过去一顿颇具地方特色的祝福:

    “你个花苞谷!让开些啊你狗曰的是不是嫌你多了一条腿?信不信老子给你去掉一条!”

    花苞谷,是指玉米棒子里有黄色的、紫色的、红褐色的玉米粒。

    真正的纯玉米,要么白,要么黄,当然不会这样五颜六色的。

    而只有在玉米扬花授粉的时候,沾染了别的花粉,才会结出这种杂七杂八颜色的玉米棒子。

    俗称杂种。

    只有当嘎斯汽车行驶到县城的主街上之后,车速才终于慢了下来。

    等到韩晓康让司机刹一脚,好让自己下车,才结束了这场飚倍爽的顺风车之旅。

    为了不耽搁梁科长摸大腿的进度,韩晓康谢绝了对方说请自己吃饭的假意。

    然后穿街过巷,很顺利的找到了“乌鸦”开办的那家“顺平招待所”。

    老规矩,还是到二楼开的单间。

    将扫把放在窗户外的窗沿上,韩晓康花3分钱,找老板乌鸦买了一瓶开水。

    随后便回到房间,往搪瓷盆里倒凉水勾兑一下,用毛巾洗脸、擦拭身子。

    从振兴区街道来县城,中间只有不到30里地。

    这个距离其实并不算远。

    为了节约那3毛3分钱的车费,每天靠双腿,在这条路上来的往往的农民很多。

    用他们的话来说:夹着一泡尿都能走到,干啥要花那笔钱?

    由于今天,嘎斯汽车开的实在是太疯狂,无数沙尘灌进驾驶室里,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连亲妈都不认识!

    刚刚擦洗完毕,韩晓康躺在床上,耐心的等着鼹鼠来联系自己。

    此时,门却被推开了。

    “哟,小兄弟,要不要姐陪你吹吹牛?”

    一位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但嘴唇抹的像猴屁股的姑娘闪身进屋,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3块钱,就当请我吃顿饭?”

    韩晓康皱眉:“房门明明锁好了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哟,我说小兄弟呀,你关心这个东西干啥?”

    大姐咯咯笑,“我进你的门,你进我的门,这不很正常嘛,分那么清楚干啥?”

    “出去吧。”韩晓康叹口气。

    大姐手瘦的如同枯枝,听她的口音,还不像是富顺县人。

    只见她一边搓揉,一边笑,“小兄弟,你干嘛要赶我走?我看你孤身一人的,咱们聊聊天散散心,排遣一下寂寞,挺好的呀!”

    正在韩晓康准备赶人之时。

    胖胖的乌鸦女儿,手里提着一大串钥匙进了屋,“桂兰,你出去!”

    名叫桂兰,但不知道姓什么的大姐身子猛的一抖,“海,海霞.我,我这是做生意,俺又不是没给你交管理费”

    “呵呵,稀罕!滚出去!”原来这家招待所老板女儿叫什么海霞,只见她怒目圆睁,满脸的嫌弃和厌恶,“现在你就给我滚,立马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我家的店。”

    “啊?这”

    叫桂兰的大姐一怔,身子忍不住哆嗦起来,像是被广播地线里面的8v电流给电击了一般,“别,别这样啊,海霞,这位小兄弟是您朋友?

    我不知道情况,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滚!”海霞凶巴巴的又吼了一句。

    沉默。

    屋子里连空气也凝固了。

    一分钟之后

    “噗通——”

    桂兰跪下,膝盖重重的磕在水泥地板上,听着都疼,“海霞你饶了我,我,我这也不是逼的没办法,我要是再不赚钱,我家里的弟弟妹妹就.”

    “滚!”招待所老板女儿丝毫不退让。

    抹抹眼泪。

    那位叫桂兰的女子如同丢了魂,身上的精气神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

    只见她缓缓起身,慢慢朝着房门走去。

    胖姑娘闪身,让开老大一段距离,好似挨得近了,会让她也变脏一样。

    “等等。”韩晓康开口了。

    失魂落魄的女子干枯的深醒一顿,如静止的枯枝。

    “拿去吧,或许能救救急。”

    韩晓康拿出2张10元钞票递过去,“别客气,我收入高,这点钱,或许也就是我几天的收入而已。”

    女子在胖姑娘惊诧莫名的目光中缓缓转身,瞟一眼韩晓康手上的“人人爱”。

    随后,“噗通——”一声。

    “我,我谢,谢过恩人!”

    “走吧,别搞的那么凄凄惨惨的。”

    “谢谢,谢谢——”

    干瘦女子泣不成声,“恩人留下姓名住址,以后,以后等我缓过劲,一定一定会回报您.”

    韩晓康沉下脸,“啰嗦!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等到女子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你可真是大善人!”

    胖妞嘴上说着夸赞的话,但她的神态可不是好看,“哟,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人,你要不要都帮帮啊?”

    “关你屁事。”韩晓康倒头便睡。

    “唉我这不是替你心疼吗?”胖妞坐在床沿边上,放缓音调开口道,“出手就是20块钱,顶公家人半个月的工资了。那姑娘做那种生意,谁知道她有没有病?”

    “你才有病。”

    韩晓康没好气的怼胖妞一句,“如果她是好吃懒做,那落到什么地步也是活该。算了,我和你说不着这些你出去吧!

    这间屋子,我可是花钱租过来的,从现在开始,这里我说了算出去。”

    胖妞家里开了多年的招待所。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什么样的坑蒙拐骗的人,或者是非常非常可怜的穷苦人,胖妞见的多了。

    早已经养成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性格的她,还想说点什么。

    但看见韩晓康兴致了了。

    最终提着一大串钥匙的胖妞只能暗自叹口气,哗啦啦的,一步一颤出去了。

    刚才给别人钱,倒不是韩晓康圣母,更不是筋虫上脑一时冲动。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抓的那才叫一个严厉!!

    但凡被抓住了,女的不是装车发往大西北,和住地窝子的那些可敬可亲的年轻哥哥配对。

    就是直接塞到某个沟里,用瓦片吃饭,用竹筒喝水,天天只要眼睛一睁开,就得乖乖的去开荒种地。

    她们剩下的余生,从此就休想走出那条山沟了,直到劳动至死为止。

    这么一来。

    那她这一辈子,可就算是彻底完犊子了

    反过来说,既然那位枯瘦如柴的姑娘,不惜冒着搭进去一辈子的巨大风险,也要出来挣这种钱。

    那么就可以很肯定,她是遇到了很大很大的困难。

    既然这个事情发生在韩晓康的眼皮子底下,而自己呢,恰好又有这个能力。

    那就顺手帮帮吧!

    要不然的话,心里总有一件事在那里卡着,不上不下的,忘也忘不掉。

    终究会让人憋屈得慌,活的也不敞亮

    至于说为什么要给对方20块,而不是50块,也不是2块钱?

    这也是经过韩晓康深思熟虑的数目:给多了,只怕那位姑娘因此尝到了甜头,觉得这个行业大有作为,时不时会遇到豪客打赏。

    那可就麻烦了!

    而给的太少了呢,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算了吧,不就20块钱嘛!

    哪怕买个自己的内心安宁,也值。

    更何况,堤内损失堤外补。

    韩晓康想好了:今天晚上,等到自己和鼹鼠做交易的时候,一定要额外再让她多给20块钱。

    还就不信了!

    上1000块钱的大买卖,鼹鼠会为了这一点点小添头,就甘愿放弃这笔生意?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夜幕降临。

    窗户上的玻璃响起了“嘟嘟嘟”的、很有节奏的敲击声。

    等到韩晓康撩开窗帘,玻璃外已经没了人影,只是窗户缝隙里夹着一张纸条。

    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8:30,老地方,县蚕茧站,大树边,只准一个人前来。】

    等到韩晓康摸黑赶到蚕茧站,也就是上次交易那个地方。

    墙头上,早就站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娇小身影,“来了?这次是什么货?”

    “好货,大金表。”

    “和上次的那块金表一样?”

    “比它值钱多了。”

    “呃但我们这边,你上次说要的那批粮食还没准备好,恐怕还得等几天”

    “没事,这次就用现金吧!等到下次我再来找你们的时候,我只要粮食。”

    “好!咦?看样子,你手上的好货不少啊。”

    “姑娘,你问的有点多了。”

    “呃也是。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吧!”

    这次韩晓康拿出来的金表,属于顶级品牌,搞的不敢估价的鼹鼠再次跳下墙头,找她的师兄帮忙掌眼。

    最终这次交易,对方给出的价格是1600块。等到快付钱的时候,在韩晓康的坚持下,鼹鼠又百般无奈的,多给了20块钱

    此举搞得对方直接发懵:为了区区20块钱,这家伙居然威胁要取消交易?

    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但好在这20块钱,仅仅是鼹鼠从这笔交易,预估的利润之中拿出来的。

    属于“让出一点点利润”范畴。

    所以,鼹鼠倒也能接受。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韩晓康为什么非得这样干的原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