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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

    这几天风和人丽,东风轻轻地吹着,吹醒了大地,也吹醒了沉醉于春节酒香中的人们,忙忙碌碌地为了一年的生计而奔波。

    老话说得好:有命的死在二八月,没命的死在六腊月(均为阴历)。吴梅兰父亲走了,葬礼办得也算风光,村里人都说吴继红命不错。原本害怕吴梅兰过于伤悲,张天顺曾经想了十几种劝慰的办法,但一点也没用上。结婚后第四天得知父亲死讯后,吴梅兰怔了一下,喃喃了半天:“这么快,没想到这么快!”然后两行眼泪就轻轻地流了下来,冲开她有生以来化得最艳丽的妆,滴落在炕上。

    “哎!”张天顺不知道该说些啥,轻轻地将吴梅兰揽到怀里,渴望自己温暖而坚实的胸膛给她些许安慰。

    “没事的,这一天迟早要来,……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阿大还能活几天,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没想到把我打发了,他就走了……”吴梅兰哽咽着,肩头一耸一耸。

    丧父之痛,哀莫大焉。张天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深知此时所有语言都很苍白,只是轻轻地用手掌拍着吴梅兰的后背,任她尽情地哭泣。

    “准备明天的东西吧!”约莫半个小时后,吴梅兰推开张天顺,轻轻地说了一句。她倒了一盆清水,轻轻地洗着,静静地洗着,仔细地洗着,将一点一滴的脂粉全融进温滑的水中。然后拿了一条毛巾,缓缓地擦拭着,直到不留一丝化妆的痕迹。

    “把门关上……”洗漱完毕,吴梅兰又说了一句。然后上炕,慢慢地解开旗袍扣子,红色的旗袍、红色的小棉袄、红色的胸罩、红色的底裤,里里外外的红色,承载着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而如今却要一件件脱下来,被叠得整整齐齐,静静地压在箱底,期待着主人再次记起。

    葬礼在女人们哭泣与男人们的谈论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吴继红走的时候六十八岁,算是喜丧,加之五个儿女都已经打发了,一辈子的使命都完成了,大家也没有太多的伤感,不少人还在葬礼上喝着酒、谈笑着。

    “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只不过去得晚一点……”马守成对于这个大舅哥的去世没有太多悲伤,他和张天顺碰面后,闲聊了几句,就将话题转移到要账的事上。

    “太贼了,这俩口子太贼了,绝对不是第一次赖账!”马守成摇着头,连声说道。

    拘留所出来后,大家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都说郑梅德贼,那个婆娘更贼。那空荡荡的楼房是租的,就是生怕要债主上门来。任学莲早把身上的金银首饰去掉了,就生怕让债主拿去抵债,而晚上非要和大家挤一张床,不是马守明说的“郑梅德不成,这婆娘想男人想疯了”,而是为她撒泼、诬告做铺垫。在派出所,一个警察还悄悄给大家说:“你们啊,就是太老实了,让人家给骗了!”但警察也拿这种老赖没办法,拖欠的工资他全认,而且逐一还给大家打了欠条,但就是没钱,不知道啥时能还上。这种事,警察没办法,就是把俩口子全抓进监狱里也解决了问题。任学莲这婆娘更厉害,在派出所又哭又闹,说是这几天她就没睡个安生觉,经常是刚刚睡着,一只手甚至几只手就伸到她胸口、裤裆里,吓得她直接不敢合眼。明明是自己挤到男人堆里的,偏说是大家生怕她跑了拉到床上的,还非要脱衣服脱裤子来证明自己没胡说,慌得两个男警察赶紧叫一个女警察带到其他房子里查验。一个“猥亵”把大家弄得里外不是人,就连马守成媳妇都说:“谁知道你们干了啥,一帮憋疯了的男人,半夜里有个女人,我就不信能老老实实睡觉!”

    马守成想哭的心都有,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第一次讨债行动虽然失败了,可大家还是不甘心,而且调整了一下战略:不理会任学莲,轮流上阵,盯着郑梅德、缠着郑梅德,不动粗天天闹。因为大家也了解了一下,追着要债是不犯法的,但“猥亵”是犯法的。

    但郑梅德能老实地等着大家讨债吗?不可能,等大家放出来时,人早不知去向了,大家在他楼道单元里埋伏了两天都没见到人影子。因为吴继红的丧事,马守成和吴文远匆匆赶来了,留下马守明他们几个继续寻找。

    “天顺啊,现在是一家人,姑父和你大哥没办法了。你人脉广、心眼活,我们全指望你了,你一定要给我们想想办法!”一个葬礼上,马守成把这句话说了三遍,吴文远也说了两遍,张天顺只能答应。他不能不答应,吴梅兰家的事,就是他的事,大路不平有人铲,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求助,他也不会拒绝的。

    结束葬礼后,吴梅兰留在了家里,因为马上就头七了,她想给父亲守几天灵。吴梅兰是几个女人中哭得最少的一个,她说:“人总是要走的,阿大活着的时候我孝顺了,走了我再陪陪,心里也安然了!”

    刘庆有是送张天顺和吴梅兰去奔丧的,结后马守成和村里另外两个拖欠工资的一块回到西宁,大家一路上商量着怎么找郑梅德,怎么对付郑梅德。

    “你说吧,如果需要弟兄们,我们就全出动!”刘庆有慷慨地说。

    “我先找贾成明、袁红商量一下,任学莲的娘家人厉害,只要找到他们娘家人,郑梅德肯定跑不掉!”张天顺想了想,他也很想让刘庆有、赵得传、“狼狗”“小日本”他们一块出动,带上百来号小兄弟,浩浩荡荡查找这没良心的俩口子。可他不敢,一则风险太大了,人多人杂,万一弄出点事来,那吃不了羊肉反惹一身骚。二则代价太大了,找了一帮小兄弟,可以不发钱,但你得管饭啊,哪怕顿顿吃牛羊面,一天也得六七百块钱,这钱谁来出?三则他认为还不到这份上,任学莲诬陷了大家,但也在派出所挂上号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天顺当天晚上就去“王氏酒店”找袁红,把此事说了一下。袁红听后摇摇头,说让她老公帮着查找郑梅德没问题,就是找到了又咋了,要债是最难的事,别说普通人,她一个朋友还是警察,借给别人五千块钱要了三年都没要上。张天顺苦笑着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农民太可怜了,那点钱对大老板们来说可能就是打一晚上麻将,可对农民来说就是一家全年的依靠。

    马守成他们十六个人(吴文远留在家里办丧事)分成了四组,每组三天轮流找郑梅德,张天顺负责提供消息。马守成还找了一张郑梅德的照片,张天顺让佳佳设计了一个“寻人启事”,上面是扫描放大后的照片,下面写着:

    “郑梅德,男,54岁,青海**地人,夹带河南口音,身高1.67米,体重约80公斤,大脑发育不正常,有咬人习惯,自3月3日外出未归,家人十分着急,望知情者及时相告,若消息准确,必有重谢!

    联系人:张先生,手机号138***********”

    佳佳设计的“寻人启事”让大家一时笑得前俯后仰。

    “这丫头,人家这么贼的,啥时大脑发育不正常了!”马守成笑着说。

    “没事,就恶心一下,谁让这么坏!”佳佳调皮地说。

    “写个咬人干啥?我还巴不得有人抓住送来呢!”张天顺笑着说。

    “不好,万一别人真当成白痴,抓住打一顿赖在你头上咋办?”佳佳感觉这条特别好,能省不少麻烦。

    “行吧!就按你设计的来,这下估计郑梅德见了不气死也气疯,说不定自动找上门来!”张天顺一想到郑梅德见到“寻人启事”后的样子乐得不可开交。

    轰轰烈烈的寻人行动开始了,张天顺铺子成了大家的据点,管吃管住还得管提供消息,再加上铺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一天忙得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