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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老侯

    老侯也算是所里的老人了,似乎没有人记得他原来的大号,连普通的劳教学员也“老侯、老侯”地叫。

    老侯是个光棍汉,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来所里当临时工已经4年多,也算元老级人物了。

    老侯的工作主要是烧茶炉。所里在电工房旁边搭建了一个简易工棚,安装了一台半吨的小锅炉,老后就主要负责为锅炉续水、添煤,保障所里干警职工有开水喝。

    除了本职工作,老侯是个勤快人,无论是谁,只要喊一声:“老侯,你帮我干点啥啥吧!”老侯答应一声,就跟着去干,水电、泥瓦、木工等小活,他都能轻松拿下。

    因为老侯的热情肯干,也让所里的一些有心人表示同情。三大队的金梨花老师,就帮他在即将解教的学员当中给他物色了一个对象,是一个单身的农村妇女,姓白,近五十岁的年纪,两人还比较般配。

    老侯高兴异常,每月领了工资,就去外边买些好吃的东西,委托大队的干部给老白送过去,惹得同组的几个学员一脸的羡慕。

    老白解教以后,变成了自由身,就和老侯搭伙过了几天好日子。但老侯那副骨瘦如柴的身板,实在让老白享受不到应得的快乐。不到一个月,老白就和老侯散伙,远走高飞了。

    老侯痛苦了一段时间,干活也没有了激情,也不像以前那样勤快了。

    前段时间,天热了,所里用水大增,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两眼水井都出了事故,极大地影响到了所里的生产生活。

    冷士仪所长非常生气,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水井事故调查清楚,查个水落石出,分清责任,严肃处理。

    根据冷所长的指示,所里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抽调生产科、行政科、办公室三个部门的副职,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去调查。调查组雷厉风行,管教科和各大队密切配合,用一天的时间就查出了事故原因。

    等冷所长去外地参加半年工作会议回来,看了调查组的报告,就把行政科韦友德科长叫了过去,狠狠地凶了他一顿,让他限期把水井事故的责任人老侯辞退。

    老侯是个“背锅侠”吗?

    说来也不亏,老白远走高飞,不仅深深地打击了老侯,还把他几年的积蓄也席卷而去。

    老侯本来就是个小学肄业水平,干水电工也是因为在电工房住宿,接触电工比较多,时常在电工干活时打个下手,因而也能干点非技术的活。

    那天因为电工黄师傅家中有事请假,老侯就临时顶岗。因为天热,加上老侯心情不爽,干活心不在焉,胡乱推拉电闸,导致抽水电机烧坏。

    调查组的结论,写得明明白白,老侯无证上岗,导致所里生产生活受到严重影响,经济损失也不是个小数。仅仅辞退他,不让他赔偿损失,已经很仁慈了。

    就在准备辞退老侯的当天晚饭时,食堂里人少声稀,李勃和老侯、小高,以及食堂的小崔、小李,5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老侯非常伤感地说:“明天估计再买两三毛钱的菜票就可以了,反正该走了!”

    李勃开玩笑说:“走,我们热烈欢送,明天开个欢送会,欢送老侯同志解教出所!”

    “别解教了!人家三年,我在这已经呆了四年多了。”老侯苦笑了一下说。

    “加期一年,不正好四年吗?”食堂的崔师傅笑着说。

    “老弟,今天得多吃点了,明天说不定就吃不上你做的饭了!”老侯叹息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崔师傅未置可否,小李则有所怀疑,小高笑而不语。

    小李问李勃:“一家子,你今天咋也吃那么多?”

    李勃为避免太刺激老侯,故意岔开话题说:“太累了,消耗大,不多吃点,补充补充,怎能行?”

    “你干啥呀,累恁狠?”小李又接着问。

    “写检查呀!”李勃神秘地一笑说。

    “你也写检查?不是专门取笑人家老侯吧!”小李猛地吃了一惊,把本来李勃想要岔开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是工作报告的检查,听话得听后音,别着急呀!”李勃实在是无奈,费心机也无用。

    说起写检查,老侯和小李都翻起了旧账,什么在学校时,考零分,通知书上也给写上,老师一点也不给学生留面子。但学生也要想法找回面子,就在前面加数字,想变成多少分就多少分。

    老侯还把那时候吃饭时巧妙地让校长看学校食堂的饭太稀、馍太小讲得绘声绘色。校长说,你的健身圈给我一起火葬吧。老侯说,你死了到没什么,我的健身圈烧了岂不可惜!

    又过了几天,老侯要被辞退,只是不肯走,说是要一笔工伤补助。

    老侯与冷所长吵了一架,冷所长非常恼火,就要求韦科长通知老侯,赶紧打发他走人。话已捎到,但却不见行动。

    冷所长把牛科长叫去,让他侧面去了解一下老侯的诉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侯面对牛科长的发问,先是不肯明说,吞吞吐吐,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牛科长对他启发说:“按现在的情况,老侯,我也很同情你,你就明说有啥要求吧!”

    老侯感觉到了牛科长的真诚,就直言说:“我就要2000块钱的补助。前任李高飞政委曾承诺,不会让我中途走人的,况且我又没有犯啥错误,为啥让我走?我有工伤,应该享受工伤补助。”

    “老侯,我在工厂里干过,啥属于工伤我不清楚?只有在工作时间干本职工作受伤,才能算工伤,你哪里算工伤?”牛科长耐心地给他解释。

    “那我不信!我是在所里干的活,又不是私活,是给卫生所钉纱窗,没有木条,我去开电锯锯木条,不想有个‘果接头’,一枞,左手拇指被锯掉一截。这咋就不是工伤了?”老侯不服气地说。

    “老侯,你受伤住院,花了800多块,所里不是给你报销了吗?”牛科长关切地问。

    “是给报销了。可话说回来,所里谁叫干啥,咱没干过?牛科长你家的窗户台不是我封的?”老侯委屈地说。

    “是,老侯你是个好人,我非常感谢你,但公是公,私是私,私事讲感情,公事得讲规矩啊!”牛科长动情地劝慰说。

    “是啊!我就是太讲感情了,弄得原来行政科的俩头儿都不满意,怼我说‘谁让你干你都干,那你属谁管呢?你自己干私活受的伤,按规定药费都不能报销的,所里对你不薄啊!谁找你干的活,你找谁要补助去吧!’”老侯已经愤愤然了。

    “老侯啊,你们俩科长说的也不错呀,这就是规矩啊!”牛科长也感觉无奈。

    “那我得去卫生所找王所长和闫大夫喽!”老侯有些绝望地说。

    “老侯啊!你听我一句劝,按劳动法规定,你在所里工作四年,可以一次性给你发四个月的工资,这个没有问题的,其他的都不行,财务上也是没法走账的。”牛科长继续劝慰老侯。

    “牛科长,我也跟你干了三年多,我信任你,我同意领4个月的工资走人,从此与所里再无瓜葛。”老侯也服了。

    老侯最终卷铺盖走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