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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孤立(重写版)

    杵臼:“理所应当。”

    “还有这等好事?”大司马乐豫、司城公子荡喜上眉梢,举双手赞成。

    公子荡心说:“我们荡氏不似鳞氏那样野心勃勃,试图维持凌驾于君权之上。子子孙孙平平安安、开枝散叶就好了。嗯……寿儿先前把小孙子赶到三公子那边混了个出身,要不要把他召回呢?我家的封邑也不少平分给两个孙子,也不亏待了谁。原本上卿之位只能给意诸孩儿,以后虺儿也有一把。我们荡氏凭空多出了一个卿位……还是把虺儿唤回来吧,寄人篱下做士大夫的感觉终归是家奴,要看人脸色,还不如自己当卿大夫、做主人来的自在。

    嗯……不过刚把虺儿塞给三公子没多久,又要把人要回来,似乎又有些不妥……罢了,不妥就不妥了,不管那么多了,豁出这张老脸,也要给虺儿一个前程。”

    另一边,鳞氏、华氏、老氏、黄氏同时出言反对,不等他们陈述理由,杵臼赶紧给个眼色,边上的公孙孔叔大声唱到:“用餐时间到,请诸卿移步,有事下昼再议。”

    杵臼蹿到公子卬身边,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四处打量:“叔弟,庄弥远呢?不是该他出马了吗?”

    公子卬道:“君上,卬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先别急。日昼饭吃吃也有一顿功夫,来得及的。世上还有弥远说服不了的人么?”

    “可要说服的卿大夫不少,来得及么?”

    “君上就放一百个心吧。”

    庄遥饱餐一顿后才大腹便便地找上老大夫,他身边正坐着黄大夫和曲大夫,三人紧急磋商:“断不可使推恩令通过——我等本是小宗小氏,三家都各自只有一个城邑,即使儿子很多也不能在卿议院多出一把交易。可是鳞氏这样的大家族,一氏就有六个城池,原本他鳞氏只有一票,现在一下子变成六票。往后这卿议院,不就成了大家族的角力场么?”

    庄遥道:“三位大夫杞人忧天矣。”

    “怎讲?”

    “一氏六票同气连枝,这样的事情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兄弟和睦,同宗团结。可放远了看,同宗之谊靠谱么?

    昔日周天子分封诸侯,姬姓贵族各得封地,他们最后团结起来了吗?晋侯乃姬姓,灭起同为姬姓的韩国、魏国、霍国、雍国、原国、郇国、虢国丝毫不手软;邢国和卫国是同宗吧?结果卫国复兴之后第一个拿邢国这个邻居开刀。东虢国与郑国同宗又交好,郑国建国之初,东虢国与郐国赠送郑国十余个城池,结果呢?郑武公反手就灭了东虢国。

    这些兄弟之国尚且翻脸无情,三位大夫凭什么相信鳞氏子孙会和衷共济。相反,鳞氏的封地彼此相近,一旦分封出去,鳞氏的子孙彼此之间会因为争水、争地、争桑林,相互成为一见面就面红耳赤的仇雠。

    宋公与鳞氏相恶,诸位尽知,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推恩令旨在拆分强氏,于小门小氏利好。如此而已。”

    老黄曲三家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觉得庄遥说的有道理。

    “我等思虑不周,还是国君想得深远。”

    与此同时,鳞矔找到华御事:“华大夫,你我先前是有些不快之事。可一码归一码,推恩令明显是为削藩而来,不仅削我,同样有害于你。华氏昔日可是犯下弑君之罪的,历代国君之所以不予追究,反而奉华氏为上卿,何也?是因为华氏有功劳于国家么?是阁下表忠贞于人前么?非也。是因为华氏带甲五十乘,令人忌惮而不敢轻慢。

    推恩令一下,阁下的几个儿子各领一邑,各自为政,五十乘的大氏一下子被拆解成几个十乘的小宗,即使在卿议院里多了几张选票又能怎么样呢?万一有一日国君要清算华氏的前仇旧怨,一盘散沙的几个小宗又如何抵抗中央的大军?请华大夫思之慎之。”

    华御师不置可否。鳞矔悻悻而去,正好碰见庄遥一步三晃地来华御事这边。

    鳞矔故意大声讥讽庄遥一句:“你是来做公子卬的说客的吧?莫要白费唇舌了。以华大夫之智,怎么中廿一小儿分而治之的阴谋?”

    今年杵臼正好二十一岁。

    庄遥哈哈大笑。华御事等鳞矔离开后,忧虑道:“我素来与国君、太傅相善。国君登基有我拥立之功,太傅与我也有贸易上的合作。为何今日要以推恩令相推,是欲裂我华氏之土、分我华氏之兵乎?”

    庄遥道:“大司寇怎做如是想?这个推恩令全靠自愿。大司寇可以把土地分给儿子们,也可以不分啊!”

    “可若是不分,又怎能一边治理城邑,一边在卿议院议政呢?”

    “大司寇可以自己坐镇中枢,把城邑俱分到嫡长子名下。这样不就可以两全了么?”

    “如此一来,别家在中枢有数票,而我只有一票,岂不是亏?”

    “哈哈哈,既然大司寇想要发挥大族的优势,那不如名义上把四城分给四子,使四子得到四把卿位,五人一起坐镇中枢,地方上,就派四个靠得住的家臣治理。如此一来,地方政要照样由大司寇牢牢把控,中枢的权力大大拓展。一举两得。”

    华御事:“此举虽然好。我活着的时候,犬子自然对我言听计从,即使有天生反骨的,也可以治之。可若我死了,这些城邑在庶子、嫡次子名下,他们自领城邑,又忝为卿大夫,肯定不会服从嫡长子的管控,到时候遇到什么事,如果不能同气连枝,将有被逐一剪灭的祸患。即使儿子一代不发生分裂,到了二代、三代呢?”

    庄遥问:“敢问大司寇,儿子的儿子叫什么?”

    “叫孙子。”

    “孙子的孙子呢?”

    “玄孙是也。”

    “玄孙的孙子呢?”

    “那我就不知矣。”

    庄遥道:“是啊。大司寇连他们的称谓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秉性,更不知道他们是会团结一心还是互生龃龉,怎么能断言他们一定会分裂呢?我听说鲁桓公的三个儿子开枝散叶,子孙后代分别唤作孟氏、叔孙氏、季氏,至今已有五代。我闻之,三家同气连枝,代代交好,彼此呼应,以至于今日,鲁国十二分其民,三家得七而鲁公得五,名门望族实至名归。”

    庄遥用鲁国三桓画饼,华御事有些意动,鲁国有一种说法,三桓盛,鲁公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华御事也想华氏成为这样的家族。

    华御事手抚在下巴,拿捏不定:“总归还是有些风险的。怕就怕子孙不肖,不能拧成一股绳。”

    庄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过去的宗法制就是典型的人之道。嫡长子得到父亲的一切——封地、军队、卿位,而庶子、次子一无所有,被赶出家门做别家他氏的家臣,要是混的不好,饿死街头都有可能。人非草木,同胞兄弟呼风唤雨,而自己将来则寄人篱下,供人差遣,甚至殃及子孙——兄长的苗裔是卿大夫,自己的苗裔却为低人一等的士。一碗水端不平,兄弟之间自然容易出裂痕,遑论团结。大司寇请看,卫宣公的第三子,公子朔不就是不甘心兄长荣华富贵,自己因为出身较晚而失之交臂,因此起了谋害之心,奸计害死两位兄长么?齐桓公的五位公子也因为父亲未能一碗水端平,互相攻伐,以至于齐国今日之衰。

    如若大司寇一碗水端平,诸世子均得前程,自然没必要互相攻讦,团结一心,犹如鲁国三桓。如果大司寇不能善待诸子,等大司寇百年之后,嫡子嫡孙未必能保住家业,即使把土地、卿位都给予一人,庶子、次孙依然可以勾结外人,谋害本家,王子带召引戎人侵犯周天子的王畿、共叔段引卫军攻打郑地,往事皆殷鉴不远。”

    庄遥出,公子卬迎了上去:“事情可办得妥当?仲兄已经在催问了。”

    庄遥道:“劝谏的方略均是太傅提供,哪有不成的道理?话说,此次的劝谏话术不在我之下,不似太傅平日里说话办事的作风,甚是奇怪。”

    公子卬心中吐槽:“废话。我哪有本事原创出这些经典的辞藻?不过是读了后世孟尝君的故事与《九阴真经》的开篇罢了——后人的智慧岂是老祖宗能望项背的?”

    下午的投票,果然如公子卬等人预先的设计,不论是小公族、没有野心的大公族,还是华氏,均赞成推恩令的通过,唯有鳞矔孤零零的一个人投反对票。

    鳞矔心中阵阵凉意。公子卬被刺无果,鳞矔料定会遭到对方的报复,他在府中加强了戒备,增派了力士,可公子卬根本不来火并,反倒将他政治孤立,打算分裂他的家族。其中一定有连环的谋划,鳞矔不能预测公子卬的出招,但已然脊背发凉。

    必须把水搅浑,不然鳞氏有危险。

    他目光灼灼盯着华氏,规劝道:“莫要鼠目寸光,公子卬抛出几个卿位,你就以为与你相善了吗?等到公室中央集权,早晚要来清算的!”

    华御事甩了甩袖子,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