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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此马若遂千里志 追风犹可到天涯

    休说昨日如何狼狈的辗转反侧,今日太阳照常升起,魏韫便要穿戴好前去国子监听教。女学无甚新鲜,无非是张直讲又要拿魏韫当反面教材,讲完一套规矩总要她先做一遍,好细细向众人指摘错处,魏韫也乐得当陪衬,京中的豪门贵女总要有能沾沾自喜的事务,更何况被比下去的还是安定城最炙手可热的七皇子的“意中人”。

    待学海观女眷们簇拥的嬉笑声沉杳,院内已空空落落,十安上前贴住魏韫百无聊赖的耳朵,“姑娘,刚刚五殿下托人传了话,午时一刻西郊马场见。”

    “不是申时吗?怎的又变成午时一刻西郊马场了。”

    秋生一双褐色眼珠提溜着转圈,搭了嘴:“或许是殿下要教姑娘骑马。”

    秋生料得没错,魏韫辞别一路苍翠奔袭到平阔的马场就瞧见了牵马的徐允仡,他侧身东顾望她,似乎已等候多时。

    魏韫迎上前,谁知五皇子开口便是一句不足为道的琐事:“昨日盒子里的伞不是我的,还你。”魏韫侧目,见远处亭阁内陈着昨日的红木盒子,他的记性真好,隔了这么久还记得伞上绘的是夏日粉荷,而非水墨牡丹。“若是弄丢了就直说,何必拿假的搪塞我。”

    魏韫不解,不过一把伞而已,竟惹得燕敕王眉头深锁、怒目圆睁。

    “小女昨日出家门时并未带着您的伞,这伞确不是殿下的,而是我在大相国寺买的,殿下不知我的难处,若是中途折回去取,怕家中瞧出端倪,这才买了假的充数。”魏韫说话时还不忘给十安递眼色,十安便连着秋生一起小跑着向亭子去,魏韫话音未落二人已拿着木盒回返。

    “你拿大相国寺随手买到的便宜玩意儿糊弄我,谁知我的伞是不是早被你弄丢了。”徐允仡今日好生奇怪,一把油纸伞而已,又不是军中的兵符或救济的粮饷,非要像审犯人一般揪着不放。

    “殿下龙血凤髓,降尊临卑赐的油纸伞我岂敢弄丢,自然要好生保管。”魏韫话里话外看似满口敬重恭维,可二人都知不过是讥讽的反语。魏韫在笑徐允仡,一把油纸伞而已,何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可徐允仡以为那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若她不珍重,二人的情谊便也如这伞一般,可有可无。徐允仡如是想着,心间倏地升起惘然,也不知缘由,只觉着魏韫在身旁轻柔的呼吸也令人烦闷。

    “看殿下这么着急,今晚我便打发人送到府上。”其实魏韫是不想还的,留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日后若是真有事儿也好有个托词相见,不过如今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徐允仡显然对魏韫的解决办法不甚苟同,二人瞪着彼此,直瞪得目眦尽裂。一旁十安和秋生看着,好不困惑,“旁人看这架势以为是什么尊贵物件,不过一把伞而已,姑娘怎么和五殿下争得面红耳赤?”十安轻叹,忍不住和秋生咬起了耳朵,“小丫头,这都看不出来,五殿下想来也是第一次送姑娘家东西,咱们的主子不知珍重,随便拿其他东西搪塞,可不是会惹得殿下气愤。”语及此秋生却又沉吟片刻,“虽说如此,可殿下确实不至于这样动怒,竟连平日的稳重自持也没了。该不会……坏了!”

    十安心眼直,秋生的半句话哪里猜得到意思,于是赶忙抄手攥紧她衣角轻晃,“好姐姐,你又知道什么了?什么坏了,该不会是五殿下和姑娘坏了吧!”

    “才不是五殿下和姑娘坏了,恰恰相反,五殿下和姑娘的关系要更进一步了。”

    “那你为何先前又说坏了?”

    秋生摇头笑着,“对于七殿下,可不就是坏了。”

    十安此刻才算大彻大悟,这答案着实令她一震,连眼神都有了别样的神采,“如此说来,咱家主子就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说罢她转头望着魏韫,这稳固的靠山不知何时已翻身上马,正在马上别扭着呢。

    对于魏韫物归原主的说辞徐允仡未言好也未回绝,只叫她“上马”,魏韫胸中憋着气,虽然略显狼狈,可还是二话不说麻溜地爬上马背。

    顺着徒然升起的视线远望前方嫩绿的山丘,魏韫正踌躇着如何动作才能让身下的马儿乖乖听话,谁知一股劲风拂面,随之马背一沉,五皇子竟坐在了身后,将双手悠然绕过自己腰间拉扯着缰绳。

    “五殿下自重,请下去。”

    “下去?魏姑娘好大的口气,要让皇子给你牵马吗?”

    “那我下去。”说罢魏韫便欲跳马,还是徐允仡一手拦住。

    “魏姑娘以为我需学马术?还是你想给我牵马?”

    徐允仡此刻距魏韫不过一个探头,可即便近在咫尺,二人身体上也并未有丝毫接触,“放心,我不会碰你。”

    魏韫佝偻的身子时不时向前蹭蹭,徐允仡看似专心御马,可也注意到了魏韫的小动作,“别揪着马鞍不放,抓紧缰绳。”大概在她眼里男人都是色鬼转世,除了逛瓦子和占便宜外全无他想。

    魏韫不敢全松了手,只得一只接一只搭在缰绳上,可这绳子是随徐允仡想法动的,她哪里晓得何时松何时紧,手上不牢靠,便在腿上使劲,将马儿缠紧些好稳住身形。

    腿上一用力身下的枣红色骏马便起了反应,先前还不疾不徐地走着,如今竟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徐允仡见状,连忙收住缰绳叫魏韫松腿。

    魏韫本就对五皇子不时喷到脖颈的呼吸甚是敏感,眼下更是一刻也坚持不得,只待马儿站定便身子一滑溜下马去,“五殿下见谅,今日还是算了,待小女明日准备好再算,或者容小女想想法子,让旁的人教。”

    徐允仡本就高,如今又骑在马上,魏韫望着脖子都要仰到后背,索性也不看了,只低头自说自话,因而并未注意到脸色愈发阴沉的五皇子。

    “旁的人?该不会是七皇子徐衍吧。”

    魏韫抬眸,才略有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旁的女眷!”

    “是吗?昨日祉渊还口口声声说他满心满眼都是你,今日魏姑娘倒翻脸不认人了。”

    “七殿下何时说他满心满眼都是我?想来昨日我也同殿下说清楚了,我与他并无瓜葛。”

    魏韫在燕敕王府外苦等的那半个时辰,便是祉渊用来向五皇子吐露实情的,他将真心说的那样信誓旦旦,殊不知徐允仡深知,能将感情宣之于口的,大多动的不是真心。他只怕魏韫犯傻,以真情相付,最终落入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并无瓜葛?魏韫,他都已向皇太后求了懿旨,你当真以为这事还能不做数吗?”

    魏韫先前也觉不妥,既已知会了皇太后,没道理能这么快相安无事,可七殿下既应承了婚事作罢,魏韫也就信了,如今想来确实荒谬。

    “祉渊看似与世无争,恬淡寡欲,实则比谁都会谋划伪装,他说要娶你,能有几分真心,真正的图谋又有谁知,你已深陷囹圄却还浑然不觉,如此心拙口夯如何能抵挡得住算计。”

    徐允仡看似盛气凌人,可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魏韫当即折服,立马沉身跪了下去,“殿下说的极是,敢问殿下,如今小女该如何应对?”

    徐允仡也没想到魏韫会跪的这样干脆,看来已心悦诚服,“没旁的办法,先学好骑术,若是日后遇到危难,也好快马加鞭逃跑。”

    魏韫当即扶额叹惋,绕了这么一大圈,怎么又回来了。

    “只要你的心未被七皇子蛊了去,我自然还有办法。”

    魏韫听出此话的端倪,赶忙换了笑模样应和:“这么说,殿下愿意帮我度过难关了。”

    徐允仡咂咂嘴,似乎想找借口掩饰自己的在意,“你既然帮我消了脸上的疤痕,我也要知恩图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