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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大寿

    五月十五。

    这天是西门山庄二爷西门冲的五十大寿。

    西门冲与西门霆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修为甚高,只是因为不是长房,无缘家主之位;但在西门氏族中威望极高。

    西门长庚虽继任为家主,但毕竟是晚辈,对于长辈的大寿却也不好置之不理,因此,便带着西门长恨一起来到西门冲的府中为二爷贺寿。

    西门山庄占地极广,俨然一个村落,各房平时并不居于一处,但今日,西门冲的府中却是人满为患。

    西门冲有一长子,西门长空,长得是一表人才,天资、学识俱是上佳,却又算不上顶尖,一直在族中不显山不露水。西门长空今日早早便起来准备,一方面保证酒食供应,一方面又要迎接族中各位叔伯兄弟姐妹,还有少许相邀而来的江湖同道,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西门冲身为寿星,又是族中长辈,且在族中还担任着刑罚之责,地位崇高,自然居于首座;西门长庚是一氏族长,却是晚辈,便和西门长恨一道坐在他的身旁,陪他叙着家常,也聊些近些时日江湖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和一身青衣的西门长空,西门长庚笑道:“二叔,长空今年也十七了吧,要不要安排他在谍风里做点事做?”

    谍风是西门氏最核心的机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绝对可靠信任的人。西门霆在世时,一切事物便交由徒弟楚香君打理;西门长庚继位后,又交由了西门长恨打理。西门冲这一房始终没有能够安排说得上话的人进去。今日西门长庚主动开口,显然也是趁着西门冲大寿,给他送上一份厚礼了。

    西门冲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哪能不晓得西门长庚的心意,笑道:“长庚哪,你有心啦。长空这孩子,武学修为、做事能力都不及你们万一,你们若有心提携,可要谢谢你们啦。”

    西门长恨笑道:“二叔,你这说的哪里话。长空比我们小不了几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性情能力我们还能不了解么?我们还怕来谍风里做事,委屈了他呢。”

    西门冲指着他笑道:“哈哈,你这小子,就你会说话。”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前段时间,长空还拜了师父,到时引见你们认识一下。”

    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对视一眼,均感到一丝奇怪。

    西门氏的族人除了家传武学之外,另外再拜名师的不是没有,但西门长空已经成年了,这个时候再拜师,这位名师又是何来历,又能教给他什么?

    西门长恨刚想问拜的这位名师是谁来着,那边已经催着开席了。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只好跟着西门冲来到前厅,坐上主座。

    西门霆这一辈,除了西门冲,还有一个老三,名叫西门钰。此人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风度翩翩,气度潇洒,最喜浪荡江湖,不喜家族纷杂事务,因此常年在外行走,四处逍遥。不过也因如此,在江湖上留下不少风流名声,至今未娶。及至开席,他方才堪堪赶到。

    够资格坐在主桌的,除了寿星西门冲、族长西门长庚、谍风首领西门长恨、三爷西门钰,便只剩下了两个位子,据说是特地留给西门长空和他新拜的师父的。

    西门长庚兄弟二人满怀纳闷地在桌边坐下。许久不见的西门钰一身风尘,却是神采奕奕,风度瞧着令人心折。西门长恨凑过去,偷偷问道:“三叔,长空新认的师父是谁,你知道吗?”

    西门钰面若冠玉,目似朗星,唇下留着微须,此时却也是一脸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啊,未曾听说啊。”

    众人先开席,西门冲说了几句客套话,刚刚喝了两杯酒,那边西门长空便带着他的师父进到了前厅。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盘着一条长鞭,神采奕奕,走路之间顾盼自如,完全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他来到主座前,朝西门冲施了一礼,说了两句贺词,送上一份贺礼,便由西门冲亲自牵着手臂,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这期间,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一脸懵懂,魂游天外,一时之间,竟似完全忘了身在何处,完全没有注意去看、去听他们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们心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们在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起,就认出了那个人,竟然是屠天罡。

    屠天罡落座后,看到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尚在神游物外,不由笑道:“长庚兄,长恨兄,许久不见,怎么了?不认识了吗?”

    西门长庚回过神来,犹自不确定地问道:“长空新拜的师父就是你?”

    屠天罡笑道:“是啊。我初见长空,便觉得与他有缘,因此方才动了收徒的念头。”

    西门冲插嘴道:“也是屠先生看得起长空。”说着,转过头跟西门长空道:“快,给师父斟满酒。”

    西门长空急忙拎过酒壶,走到屠天罡身边,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只是,不知何故,西门长空似乎感到一丝紧张,手抖了几抖,酒竟然洒出了几滴。

    西门冲瞪了西门长空一眼,尴尬笑道:“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屠先生,日后还望你多多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孩子。”

    屠天罡笑道:“老寿星客气了。长空这孩子悟性好得很,只是历练不够,稍加指点,未来必定不可限量啊。”

    西门冲听得也是感觉脸上有光,笑道:“来来,我来敬屠先生一杯。”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屠天罡笑笑,也将杯中酒饮尽。

    只是,听着他们二人互相恭维,谈笑自若,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却是丝毫也兴奋不起来。西门长恨仔细观察西门长空,发现他的眉宇之间真的有一丝不自然。

    西门长恨跟西门钰换了个座位,坐到西门长空身边,笑道:“长空,你跟你师父怎么认识的啊?”

    西门长空没想到西门长恨凑了过来,愣了片刻,道:“大哥,我跟我师父是别人介绍认识的。”

    西门长恨一开始还以为是屠天罡主动引诱西门长空的,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要问个清楚,道:“别人?谁啊?”

    西门长空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红晕,刚想开口说话,那边西门冲忽然道:“长空,你们在那嘀咕什么呢?还不来敬你师父两杯?”

    西门长空松了一口,端起酒杯就走了过去,与屠天罡碰了两下。屠天罡本来坐在西门冲和西门钰之间,西门长空坐在西门钰的下手;西门长恨与西门钰换了位子后,西门长空便坐在了西门长恨的下手。屠天罡与西门长空喝了两杯酒后,似乎意犹未尽,竟然将西门长恨往外挤了挤,将西门长空坐在了他和西门长恨的中间。

    西门长恨身为地主,不好当面为这点事与屠天罡计较,便黑着脸,往下挪了一个位子。但这样一来,即便他坐在西门长空身边,却也是套不到半句话了。

    席间,其他人都吃得开心,喝得也开心,只有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两兄弟,心中犹疑不定,食之无味。

    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前厅外间忽然传出一阵吵闹声。

    今日西门冲寿宴,八成以上都是西门氏的族人,外姓的江湖人士很少,况且西门冲在江湖上地位也算显赫,在西门山庄内部更是威严,竟有人在此时此刻闹事,是不怕死么?

    西门冲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黑着脸唤道:“长空,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长空答应一声,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便回到前厅,只是脸色更加难看,讷讷说不出话来。

    西门冲一看西门长空的表情,喝道:“发生了什么事?何人在此喧闹?”

    西门长空迟疑着道:“是长亭和长吟喝多了酒,在耍酒疯。”

    西门长亭和西门长吟是西门冲的堂弟的西门魃的两个儿子。西门魃与西门冲的关系一样不太友好,加上他的两个儿子自幼顽劣,更没想到竟能在此刻耍起酒疯,西门冲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竟然嗖地站起身来,喝道:“荒唐,把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带过来。”

    西门长空愣了片刻,被屠天罡瞪了一眼,便跑了下去。

    西门长恨正巧看到屠天罡瞪向西门长空的眼神,心里暗暗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

    过的片刻,西门长空带着两个人上得前厅。两人俱是锦衣华服,身材匀称,眼中神光精湛,显是身手不凡。只是其中一人身材高些,一人稍微矮了数寸。

    西门冲朝那身材高些的男子喝道:“长亭,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你弟弟耍起了酒疯?”

    西门长亭低声道:“二爷,我可不是耍酒疯,实在是长吟不懂事,我不得不训斥他两句。”

    “哦?”西门冲朝周围的人瞧了瞧,见大家都在凝神细听,又问道:“长吟怎么不懂事了?你非得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西门长亭朝西门长庚抱了一拳,道:“长吟年幼无知,妄议我西门氏一族之长,因此我不得不加以训斥。”

    西门冲眯着眼问另一个身高矮了数寸的年轻人,道:“长吟,你是如何妄议我西门氏庄主的?”

    西门长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尚在变声期,便扯着一副公鸭嗓子道:“二爷,我这可不算妄议。我西门山庄的事,我西门氏的人都可说得,为何一扯到庄主,便成了妄议了?”

    西门长吟素来能说会道,牙尖嘴利,众人皆有所闻,却也没想到,他竟敢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

    西门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是一笑,道:“哦?那你说了些什么,说来我们大伙听听,看看是不是妄议?”

    西门长吟本来还自心中忐忑,得到西门冲的鼓励,却是鼓舞起精神,道:“我西门氏一族,早有祖训,为了避免日后子孙相残,庄主之位概由长房长子继承,除非长子身遭不测,否则万世不易。结果怎么才过了两百年,我西门氏的子孙便可以不将祖训放在眼里了么?”

    西门长庚和西门长恨互相看了一眼,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西门长吟所说的祖训确实是有,当初也是为了避免因为庄主之位的争夺导致过多内耗,才定下了这个规矩。但西门长庚继任庄主之位已经快半年了,要说不合祖训,要来反对,早就该反对了,但为何当初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表明不同的立场,今日却又将此事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