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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呼唤

    “明明很累了,怎么还是翻来覆去的?”正在晢瞳在心里默默念叨“这是最后一次翻身”、仰望着枝叶放空自己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晢曦的声音。浑身一震,她侧首看向身旁又醒过来的人,翕动着嘴唇,最后却说:“……皇兄,还没睡?”

    身旁的人动了动,然后晢瞳就感觉到自己头被轻轻抬起来,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浅绯的眼瞳努力地在漆黑的夜里寻找他的双眼:“皇兄……我好像,睡不着。”晢曦摇摇头,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看着靠近了自己胸膛瑟缩的人儿:“闭上双眼吧,阿瞳,今天已经够累的了,我在你这边,安心睡去。”晢瞳望着他,然后伸手搭上了他的腰,把自己整个埋在了他的身边。

    晢曦看不清她的轮廓,却明白她为什么无法安眠。

    他也再次躺了下来,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一只手环在她的身后,下颚蹭在她的发旋:“睡去,我不会离开你,我们性命相连,又怎会舍下另外一人?我们与父君他们迟早都要分道扬镳,只不过是,父君走得,着实早了些。阿瞳睡去,姑姑舍不得那么早离开你的。”

    “娘亲!”一声惊呼,君郁从梦中惊醒。她慌忙地伸手摸索身旁的被褥,却发现温度已经凉透!惊慌失措地直起身子,她看向一旁的桌案——那里有一点点温柔的光芒。“郁儿。”温柔的声音轻轻呢喃她的爱称,桌案边的女子回首看向她,“梦到什么了?”“娘亲!”君郁一轱辘坐起身来,爬过焓凩睡的位置,来到她背后紧紧抱住她,泪流不止。

    焓凩伸手覆上她的手——还是如年幼孩童一般:“我就在这儿,别怕。”“娘亲,娘亲!”她不住地呓语,紧闭的双眸泪水簌簌而下,“我梦见,我梦见父君,在一片彼岸花中长眠!”焓凩的瞳孔在闻言的瞬间放大——长眠于彼岸花田!

    “这样的……么?”焓凩垂首,将她抱入怀中,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不怕,朦胧说了,你父君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我们现在,找不到他而已。”“父君,不会有事?”她抬眸,暗红色眼眸亮晶晶的。“愿意亲近你父君了?”焓凩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轻柔。“嗯……”她点了点头,委委屈屈。“你父君,是很好的人。”焓凩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等他回来之后,多陪陪他。”君郁摇摇头,又往她怀里钻了钻,不说话了。

    凝川境的冰原扉都淡去了些许,临寒看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满是心疼——已经是青年人身形的君芷闭着双眼,呼吸都轻到细不可闻。明澈和乘雾一起飞来,一同注视着昏睡着的储君。乘雾看向临寒:“临寒殿,怎么急匆匆让我和明澈回来?”“商议,储君之事。”临寒直起身子,巨大的龙身上还有没有愈合的伤口狰狞,他垂眸看向安睡着的君芷,满心的苦涩,“渊儿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凝聚出了以他护命神力筑成的冰原扉——可是你们都知道,沧龙领域最终还是被昆仑孑羽暴力破开,渊儿也因此身负重伤。”

    明澈点点头,乘雾看着他。

    “嗯,所以,就算渊儿回来,他的神力也已经大不如前。他们三人,最终都要先后退位。所以,明澈,之后陪在芷儿身边吧,教他政务,教他术法——教他作为帝君需要会的一切。”临寒闭上双眸,满心的不舍,“只可怜芷儿,竟也要那么早承担起这份责任。”明澈凝视着成长太快而显得苍白羸弱的崆峒君芷,伏下了身子:“明澈,将服侍在南溟储君身畔。”乘雾看着明澈向年幼的储君俯首称臣,心头不可遏制地涌上一股不平——明明,明明浛渊还没回来,为什么要这么快下定论,夺走应属于浛渊作为沧海帝君的权利之一?

    “特殊时期啊特殊时期……沧龙族怎么可以没有人能够协助凤凰族?”临寒长声叹息,“朦胧,水下情况如何?”“——重锦重川两兄弟尚可应付,不必担忧。”回过神来的乘雾直起身子,两扇蝠翼呼吸般地开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们说,浛渊回来后他们两兄弟要一起看望一下,沧海帝君毕竟与鲛族有不菲的交情。”

    日光灿烂,扶桑树的枝叶在光芒下苍翠欲滴——光辉凤族舍命带来的日光让它的情况好转了一些。

    “扶桑……也可以进行光合作用来温养自身么?”晢瞳梳理着长发,看向一旁立着的青年,“皇兄,我们现在去……做什么?”“整理逐日之事已经完成……阿瞳,你要不要先休息几天?”晢曦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庞。

    “皇兄,我先前想到一个事情。”晢瞳忽而严肃地看向他,“你说,凤凰是太阳精魄所化,其中又以光辉凤族为最——那是不是,如果扶桑枯萎,需要光辉凤族以命相祭?”晢曦愣了愣,继而笑了笑,没有说话。可是他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她晢瞳尽收眼底,她强势地凝视着他,目光里满是审视:“回答我,皇兄!”晢曦依旧微微笑着——也许是经历过生离死别,让他觉得能够站在她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阿瞳。”“嗯?”她疑惑出声,浅绯的眼眸里满是不解。

    “你我性命相连,你忘了么?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晢曦忽而向后退了一步,庄重了神色,向她行了一个君臣古礼,然后仰起头,满是慎重,“如果苍峒之主在那时已经有了终身的伴侣,那我修粲,甘愿以身作祭献祭光明;如果苍峒之主在那时依旧没有终身伴侣,那我修粲,愿意将我的性命赠与苍峒之主,再以身作祭——只是,原谅我,不能再留在你身侧,一如我们最安宁的时光。”

    “既然如此,那我也有要求,不知司明之主是否愿意?如若真的有那一天,我将随你同去,凤凰族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你我不再分别。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又一次,说出抛弃我的话?”明明是如此肃穆的生死与抉择,可是晢瞳笑着,眼眸里盈着晶莹的光泽。晢曦自下而上凝视着她,忽然笑了,他起身,将她抱入怀中:“好,那我们就将一切都安排好,然后,毫无牵挂地一同归去。”他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一阵安心,晢瞳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没由来的,她心生惶恐——她又能够拥有他独一无二的温柔,到什么时候呢?

    外头忽然吵闹起来。他们分开,晢瞳看着晢曦走去将窗户撑起,看向外面。

    “咦,阿骨?”晢瞳忽然看着收拢翅膀落在窗棂上的小凤凰,“怎么了?”“凩风说,她想进行呼唤——她要找到浛渊。”晢瞳和晢曦相视一眼,晢瞳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点点头:“也好,不然娘亲,恐怕撑不过这几日……”晢曦自如地走回去,扶着她起身,看向东方:“我想,父君,也希望姑姑能够安然……”

    忆沐和擎辉都在,还有怀炡,以及囹圄和天水和燉篁。“我们启程,秦淮恐怕还要为难你。”晢瞳摸了摸这个小团子,歉疚,“终究,是我们没能赶上。”“焚洙不要多想,你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沧海没有想过要保全自己,换句话说,这是他自己的抉择。”忆沐闭上双眼,“别多想。”

    古木风铃凤威盘旋,焓凩展开羽翼,目光灼灼地看着祈福飘带上泥金的古文字,可是映入眼帘的,却全都是两人自相识以来所经历的一切——童年时候的相伴,初至净世的宽慰,数百年的胆战心惊,还有跨越山海的结发,以及之后的身死、复得、交接、送别、分娩、审判……“我细细算来,我们在一起最安逸的日子,竟然是我们在一起时光的源头……真是不公平啊,临渊……临渊,我以我的鲜血呼唤你,你能够回应我么?”凄厉的凰鸣爆发,盘旋在古木风铃周围。君郁趴在窗棂上,看着她一席白服蹁跹,金红色光芒回旋——满心的焦灼。

    “娘亲。”晢瞳和晢曦并肩而来,她轻声呼唤,“需要我和皇兄做什么?”“动用凤威。”焓凩看着他们,目光坚定却又忧伤,“瞳儿曦儿,你们还吃得消么?”“可以的!”晢瞳颔首;晢曦亦然,光芒流淌在古木风铃:“姑姑,尽快吧,我和阿瞳的神力,恐怕撑不了多久。”

    焓凩颔首,神力冲上天穹,凤鸣盘旋,神力四散,向周围激荡。

    幽冥域。失去主人将近百年的彼岸花早已不复当时鲜艳。

    浛渊吃力地持续调动着神力,先前的伤害太沉重,即使有山水二神的净化之力治愈,神力的流转依旧艰难。

    迟夕看着他的神力消散在虚空,凝眉:“停下吧浛渊,太勉强了。”浛渊满心不甘地凝望着自己的神力消散,缓缓垂下了手,垂下了头:“还是,找不到吗?”“你已经尽力,恐怕是因为路途太遥远。”知道了他的身份,溟汤不由宽慰他,“放心吧,现在众神之巅还没信传来,凤临沧瀚不会遇到别的危险。”玉珋看向迟夕,有些费解:“真的是因为路太遥远么?”

    迟夕皱眉,他拂袖,召出了涅槃和召萤:“阿轮阿召,你们知道凤归之战那位帝君殒命的地方吗?”召萤环着他跳了跳,急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可以顺着污浊之力找过去。”在圣洁光芒闪过之后,涅槃开口,“我对这种神力的感知还算敏锐……也许可以试试看。”“我私心是不想带你们出去的,你们还要守着她。”迟夕伸手摸了摸两件神器,有些犹豫——其实横竖与他还有他的阿念毫无瓜葛,只是人在这里,并不好推脱。

    奇怪的叫声响起,他们都回过头看去——巨大的银白色狐狸踏着彼岸花慢悠悠走来,彼岸花盛开得更加茂盛。“琥珀……”迟夕蹲下身,将他抱住,亲昵地顺着他长长的毛毛,“怎么了?”他伸出爪子搭在了他的膝盖上,努力直起身子碰了碰他,低低地吼了一声。“你们会守好这里,直到我和阿召他们一起回来……彼岸花会指引我们过去……”迟夕看着掌心怒放的彼岸花,不可避免地有了流泪的冲动——多少年了,他再没有见过她的信物——还保有她在时的模样,“好,那我就走这一趟,你们守好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