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疑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在文书发布没几日，两大国际的帝君帝后不请自来。北冥漠泽看着精神不济的两兄妹，摇摇头:“我感觉你们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净世的事情。”“净世阵破，伤亡惨重，据不完全统计，受到怨气袭击受伤的百姓已有一千，因怨气袭击逝去的百姓已有五百——净世人口不大，更何况受袭最严重的几族向来人丁稀少……也正常。”晢曦垂眸，牵过了一旁恹恹的妹妹的手，轻轻摩挲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要如何。”

    “这个事情我觉得不应当由你们来处理，凤凰族已经够累的了。”白念俟皱了皱眉。上官娴看着转过身去抱着晢曦不肯撒手的女孩子:“瞳儿身子还不舒服吗？”晢瞳闻言翻了个身子，看向他们，眨了眨眼睛:“还好，就是民怨……挺麻烦的。”

    “焚洙焚洙！昀樨沧海两位殿下携着南溟、溟泽一起来啦！”蛮蛮飞来，欢呼着落在她肩头，一高一低地叫着，蹦蹦跳跳。晢瞳恋恋不舍地蹭了蹭晢曦，才站起身来，将屏障打开。北冥漠泽和白念俟一起看去，只见身着一席藏青色袍服的男子牵着绯色素服一起走来，身后跟着身形稍矮的储君和还是小孩子模样的帝姬。

    “怎么都在？”焓凩左看了看白念俟上官娴，右看了看北冥漠泽司马安晴，疑惑。“师兄。你们会来才是意料之外，焓凩儿身子好些了？”安晴在问候过浛渊后，担忧的目光就来到了焓凩身上，她想跑过去，但是鉴于浛渊也在便硬生生忍住了跑去的念头。“我和后在使馆那里听到了很多对于净世帝君的怨怼，想着还是来告诉你们。”漠泽开口，满是不赞同，“是不是你们平时对净世太好了？”

    “失去亲人的阴影不是轻易能够走出的，我明白他们。”焓凩紧紧牵着身边人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我确实该去那里看看了，因我而起的事，也应该由我而终。”浛渊忽然开口:“曦儿，有什么话么？”

    目光齐齐转向晢曦——他已经缓缓走到了晢瞳身边，凝视着他。“是，我想请问姑父，执掌暮光的阁下……我们可以拜访么？”晢曦咬了咬牙，将情况全盘托出，“阿瞳身魂上的裂痕，只能有我们之上的神明出手才能恢复如初，就算是现在——也是靠着我们性命契约强撑着，凤凰的实力被削弱了很多。”

    晢瞳闭上了双眸，低下了头，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也无力地放了下来。晢曦看着他，目光灼灼:“所知道的信息里，只有生命的力量可以，我斗胆，请见阁下。”字字句句坚定到掷地有声，晢曦决意，他毫不退让，甚至还遏制着对他的不满。“阁下他们近日一直在封印之边。”清澈少年声音响起，君芷带着君郁走出了他们夫妻的阴影，他看向对面身姿俊朗的青年，“我想，他现在，恐怕抽不出空吧。”

    上官娴看向焓凩，安晴看着失落的晢瞳，两位帝君则都看向浛渊。“抱歉，曦儿。我找不到理由，请阁下来帮忙。”沉吟了良久，浛渊摇摇头。“皇兄，没事的，我，我可以退居幕后的……”晢瞳摇了摇他的手，软着声音。“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如何退居幕后？”依旧压抑着，晢曦的声音听起来都令人惊异。

    “难道我已经失去了父君，很快又要失去阿瞳了么？”喃喃地自语着，却足够令他们听到。“不会的！”斩钉截铁，焓凩看着对面的侄子和女儿，“不会的！”晢瞳伸手抱住了他，仰头看他，在他幽静的黑色眼眸中，她看见了自己——绯红的眼眶，绯红的双眸。

    “一点办法都没了？会不会是，资料不全？”白念俟不忍心气氛再凝重下去，便开口打断他们。“均雅，恐怕这类书很少吧……修粲已知的所有信息，都来自深瑕皇室和司马氏的藏书。”漠泽摇摇头，“今夜，最后一部分资料会有漠烽他们送过来。”

    浛渊看着他们两兄妹难过地相拥着，无力和自责控制着他。“如果……”焓凩刚刚想到了一个可能，就被狂啸的怨气惊动——他们都看去，只见怨气迅速向下压来，就像巨大的手向人间伸来。

    两声厉鸣，两只凤凰翩然振羽飞去，光芒和火焰交错而去。焓凩愣了愣，紧随着化作凤凰飞去。“留在这里吧，清河，闵默，待我们将怨气压制，再来商议。”话音还未落，巨大的沧龙就飞了出去。

    “是因为幽冥域的力量么？竟然使他发动了怨气进行进攻！”迟夕有些意外，幽冥域的漆黑神力是象征着死亡与庄严，纯净得不亚于他们自然神系的神力，怎么会引发污浊之力的爆发？“只是他自己醒来了而已。”溟汤拂袖，天水倒灌，一眨眼的时间便倾泻入水下，蔓延在封印，将他和怨气的联系切断。

    悠远的凤鸣传来，三人向上看去，只见明媚的火光跃动。“很强大的力量……只可惜，身魂分离注定了她早凋的结局。”迟夕轻轻叹息，满是惋惜，“我倒想见见她了。”话音刚落，璀璨炽热的暮光自下而上刺去，火焰流转的光芒化作刀刃直直刺入怨气，将它们毫不留情地焚烧。

    两兄妹停了下来，观望着暮光。

    白衣的男子自暮光中缓步而出，暮光长啸着在他周身盘旋，然后奔赴怨气。“烟波，它们真是猖狂。”没什么语气，迟夕无喜无悲地摸着跑到身边的烟波毛茸茸的脑袋，“如果她在，恐怕又要动怒。”烟波轻轻叫了一声，他敏锐地感觉他的郁闷。

    “阁下。”在看到他们向自己和晢瞳走来，晢曦向他行礼，恭敬行礼。晢瞳亦然。迟夕看着眼前的两人，动了隐恻之心:“不必行礼了，净世的帝君。我为众神之巅主神之一迟夕，封号奥秘。净世得汝，一大幸事。”烟波轻轻叫了一声，点点头。

    “如果这个情况继续下去，恐怕早凋，即使你们性命相连。”迟夕停下了脚步，漆黑的眼眸映着漫天的暮光，他注视着他们，“只可惜那位阁下还未从轮回脱身，无法彻底治愈……待她回来后，我会请求她来到这里为你治愈。”

    “多谢阁下！”晢曦得到了他的回应，几乎是喜极而泣。晢瞳向他再行礼，颤着声音:“多谢阁下。”

    迟夕看着两人喜悦地相拥，之前因为自己的恻隐而产生的怀疑也就烟消云散——阿念素来喜欢团圆，成全他人也是她最愿意的事。阿念，这世间，还是有许多深情之人的，那你呢，你回来后，会回应我么？

    自觉失态，晢曦急急端庄了神色:“阁下，封印之事……”“你们不必插手，这是你们长辈的任务。”迟夕看向那边悄无声息走来的两夫妻，收回了大杀四方的暮光，“浛渊，这个封印需要与你们联手。”

    溟汤和玉珋一起在紫金的帮助下来到了水面，他们看向天穹——漆黑翻滚，却再也下不来。“我凝出了守护，他们现在是冲不破的。”迟夕声音淡淡，将他们的注意拉回。“可是你不是也舍下了绝大部分？”“对付他还绰绰有余神力。”迟夕守护了神力，“浩渺，叠嶂，一起过来，在丹穴的神明回来之前，这边与你们是脱不了干系了。”“丹穴的三位神明本就是我们山水二神纠葛的源头，干涉到我们，断不能坐视不理。”溟汤声音淡淡，但是玉珋闻言就一个机灵，牵住了他的手。

    重新落座，净世坐在左手，均雅深瑕坐在右手，众神之巅坐在中间——亦是三角。

    “这一次来，我和他们两兄弟的目的并不相同。”迟夕先开口，语气淡淡，“我为奥秘·迟夕，现驻守于掌管世间轮回的幽冥域，此番来是为了将浛渊送回，并且也是受两兄弟的委托。”

    焓凩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悄声:“时空，把你送到那边去了？”“嗯，时空乱流。”浛渊也一样回应，握紧了她的手。

    “众神之巅主神之一，浩渺·溟汤。”“众神之巅主神之一，叠嶂·玉珋。”玉珋环顾四周，溟汤开口道:“我和玉珋此番前来是受众神之巅帝君的委托前来调查污浊之力——就是你们封印之下的存在。”

    “污浊治理的源头，在这片大陆还未有生灵存在之时，就与我们两兄弟之下的神明有纠葛。待到他们归位，恐怕战场还是在你们这边。他们之间的战争可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玉珋的目光在焓凩身上凝固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至于这个污浊之力……也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存在。我和哥哥还有奥秘会加固封印，但是彻底根治，还要交给三位神明。”

    “所以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加固封印的事情。”迟夕拂袖，神力铺展。

    司马府内一片寂静，司马安辰拦着三个兄弟，同时撑起了守护:“两位殿下，是要开战吗？”漠烽和漠寒相对而立，手上都是已经凝聚起来的魔力。“我无意伤害你，漠烽。”漠寒先开口，他看着他，“对于你先前的伤，我很抱歉。”“我觉得你不像你。”漠烽没敢放松一丝一毫，手中的长刀刀锋寒芒闪闪，“你要如何向我证明，你就是你？”

    北冥漠烽看了他好半晌，突然开口，用的是深瑕古语。司马安辰皱了皱眉，他隐约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他看着漠烽，只见他眼瞳因为意外放大，紫色的火焰呼啸而去，环绕着北冥漠寒:“此话当真？”“我骗你做什么？”他不以为然，摆了摆手，“你们若是需要我的力量，便于我说。”漠烽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一个小巧玲珑的银坠子，左手拨弄着，清脆的声音传来。

    “以银坠相认？”漠寒笑了笑，神色有些难过地凝聚出了另外一枚，一同拨响。

    “可我还是不信你。”漠烽颇为苦恼地看向司马安辰，“安辰兄，你有没有办法啊？”司马安辰一愣，他左看看漠烽，右看看漠寒，摇了摇头:“抱歉，秦王殿下，我是真的看不出来，你若是真的为难，就等陛下和晴晴回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