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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快天亮的时候,妹哭着打来了电话说:“二姐,你们再不能来喽,恐怕连妈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这时,我才特别害怕起来,下楼疯喽似的开始找车。

    找了半天,路上还是一辆出租车也没有,正当我绝望时,见一楼下停辆出租车,我正要上楼问是谁的车时,正好楼口出来一大姨,我问:“这车几层的?”她说:“二层的。”我敲门时,开门的是一小伙,我们还认识,我问:“楼下出租车是你的?我想出门一趟。”小伙说:“出租车现在不让上路,证明信不好开,你要是能开出来,我免费送你一趟,我有私家车正好在楼下,私家车能上路,你要去哪?”我听了特别感激,一边着急的往楼下走,一边说:“去韩城,那我快去开,我打电话问过社区了,这情况能开。”

    我开完介绍信找小伙时,见车里坐着一位大姐,小伙说:“这是我丈母娘,也是韩城的,截这一个多星期了,早闹哄回家呢,这回正好顺路捎着她。”

    经过姐饭店门口时,见她正在门口站着,我大声喊:“要不要上来?捎着你。”她说:“你先去吧,你姐夫开证明去了,我等会他们,坐他们那车。”

    到村口时,见有门岗把着,还不让进村,急得我大喊:“人命关天了,你们也太不通人情了吧。”他们无奈的摊摊手说:“疫情当前,为了大伙健康,互相理解吧。”没法,我又给妹打了电话,书记听我有每天核酸证明,还都是路北区的,就批准了我进村,还是让外甥开车接的我,说外边的车辆不准进村。

    我一进院,见院里有很多人,大队的人催着,已经开始张罗去世人用的东西了,里屋还站了六七个帮忙的妇女,见我进屋,正在妈跟前哭的妹,像见了救星似的大声对妈喊着:“妈、妈,我二姐来了,我姐她们这回真来了。”我见妈叨着气,一下就崩溃了,脆到炕上妈头的旁边,一下握住妈的手,脸紧贴炕上躺的妈的脸,大声哭喊:“妈呀,您说话也不算数啊,咱不说好至少得活到九十么。”我哭着喊着,我从没想过妈真的会这么快离开我,说妈活九十多本来是骗妈的,没想到,到头来骗了自己。

    我忽然又想起了二千元钱的事,我赶忙掏出来放妈手里攥着,哭着说:“妈呀,您还不如女儿守信用,说见面喽给您拿钱,就拿来了,您要是走喽,女儿买了一层的房,您就住不着了,您别走啊!”我大哭着。

    我进屋半小时左右,妈就断了气,妹说:“妈就等你呢。”我说:“姐还没来呢。”妹说:“妈肯定不等她了,活着时候,总说,姐天天忙不来看她,就是不惦记她,昨天基本没吃啥,喂她粥时就喝了几口米汤,还是我说,吃点吧,要不您哪有劲等我姐她们?后再喂她时,就不吃了。我说,我姐她们快来了。妈说还来啥呀,我说,二姐说快买房了,要接您呢,妈说,那容易呢,我知道她哄我呢,她一人拉扯个家够她呛了,她最累,怕她总操心这个废物妈,我才顺她说的。”我一听,哭的更伤心了,后悔昨天没和今这样使劲找车,在她最后时刻陪她说说话,哪怕一晚也行啊,告诉她,既便真走了也别害怕,那是爸也太想她了,才提前接她来了,妈总说喜欢我,下辈子还让我做她闺女,当面跟她承诺一下该多好啊,父母临终都没能尽孝,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

    这时,大伙就说起了妈得了啥病,为啥死的这么快,妹说:“妈一直捂着肚子,不会得了肠干堵吧。”说完,就冲哥嚷了起来:“这两天你都给妈吃啥饭了?昨天刚看你发的朋友圈,不是给妈吃羊排,就是涮羊肉的,你不知道这么大发数不好消化?弄个破碗,吃完饭为啥不抄?害妈摔跤,上货去哪上不中啊,非得去盛华,害得我也不能来看妈了,我拉扯妈这么多年都没事,让你看几天,你就把妈看死了,爸死你就没在家,妈又被你害死了,你给我找妈去,你赔我妈。”妹使劲捶着哥大哭着。

    哥哭着说:“我不寻思平时没空照顾妈,这回疫情圈家了,给妈弄点好吃的吗?”

    姐来的时候,妈己停在了外屋,她更因后悔没和我一起来,连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而哭的呼天抢地,她也说哥方家(丧气的意思),说见哥,妈生病头天晚上发的视频了,搂妈唱的是“娘啊,儿想你这歌”,我们都哭成了一团。

    最后悔的应该是我了,我想起了封神榜里的比干,一说空心菜就死了,是不是我买的录音机如果是好的,妈就不会死呢,也许在我们内心深处,从没想过母亲会死,甚至觉得她还能陪我们走很长的路,至少没想到,母亲真的这么快就离开了我们,我一劲的自责,头一天为啥没这么急,还等等看,妈会不会好呢,我们忘了,风竹残年的母亲,已经没有太多的日子感受我们的孝心,更没了太多时间等待,等待我们的明天和后天了。

    一个多小时后,大队的人就催着赶快火化,说家里不宜聚集这么多人,怕有传染,姐没身份证,哥不允许出村,不知为啥,平时不带身份证的我,那天特意装了身份证,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我就代表家属和妹夫,侄去了火化厂,送的妈最后一程。

    火化排队时,听见还有加塞的,我本想上前质问去着,又一想,你们随便加吧,我最后一个才好呢,陪妈多呆会。

    由于疫情,没法发送妈,骨灰盒只能暂时寄放在火化厂,签完字要出寄存室时,见外边不知啥空刮起了大风,刚一出门,围巾就被风刮到了地上,我弯腰捡地上的围巾时,耳边的风声,仿佛变成了妈对我的嘱咐:“秋啊,出门要戴严口罩和围巾,路上开车,一定要慢点,别跟人抢道。”我顿时又是泪如雨下,这才发现,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妈叫我名字的声音了,可惜,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往后就是你长眠我常念了,才知道我跟父母的缘份彻底断了,也是到今天我刚明白,我们跟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缘份:

    他在你出生证明上签字

    你在他死亡证明上签字

    他把你从医院抱回来

    庆祝你新生

    你把他从医院送去殡仪馆

    祭奠他离别

    他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给你住

    你买了一块小小的墓地

    给他躺

    他在你的满月酒上讲话

    告诉亲友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你在他的追悼会上发言

    告诉亲友他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所以呀,如果有一天

    你的爸爸妈妈站也站不稳

    走也走不动的时候

    请不要催促他们

    因为你在慢慢长大

    而他们正在慢慢变老

    请你要紧紧握住他们的手

    陪他们慢慢的走

    就你当年

    他们牵你一样

    日后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妈跟我哭着说:“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了。”我问妈:“你干啥去?”她说:“去看病。”我说:“啥病?唐山就有看病的。”她说:“王丹给我找的人。”我说:“别哭了,我陪你去。”

    跟妹说起这事时,她说:“正对劲,最后不是你送的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