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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追击

    林宇辰仰躺在床上,眼角有些湿润。

    他们本来也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恩爱的父母,乖巧的姐弟,虽然并不富裕,但两个成绩优异的孩子先后考入全市重点高中与初中,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无不各种赞誉。

    这个幸福的小家,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然而三年多前的一场车祸让一切葬送,父母开着自家小车,居然意外拐出了马路,撞向了路边的高墙,两人当场去世,至今也未查出具体的原因,却留下了姐弟两个相依为命。

    一直温柔聪慧,大家闺秀的姐姐,在车祸后不久的高考中成绩骄人,在全省高考生中名列前茅,等于是提前踏入了全国第一学府的大门。

    但她却因为放不下还在初三就读的弟弟,毅然放弃了万千学子梦寐以求的机会,转而在本市最好的大学就读。

    星河市内他们并没有其他亲人,而且两人都已不小,很快就会成年,这种情况下,林佳瑶断然拒绝了外市亲戚们的援助。

    自那以后,温婉柔弱,书香雅致的林佳瑶,坚持大学学业的同时,肩负起了持家的重担,性格也开始大变,变得有些霸道、有些粗俗、也有些世故,还有了一股子江湖气息。

    而这些,混杂着林佳瑶自小良好家教孕育出来的温婉与才气,竟然塑造了她一种独特的气质,既富有书卷才情,高傲贵气,还融得进市井,拿得起菜刀。

    转眼又是三年,林宇辰也站在了即将高考的大门口。

    其实早在一年多前,父母留下的积蓄就已经不多,林佳瑶到处打工,家教、勤工俭学、餐馆站台无所不能。

    可这点微薄的收入,又怎么能撑起两个人的学业和生活开支。

    但倔强的林佳瑶就是不肯向亲人求助。

    学生非常不好找工作,在多次寻求工作无果之下,无奈的林佳瑶去过一段时间娱乐场所。

    当然只是做普通服务生的工作,再怎么着,林佳瑶也不至于彻底堕落,即便这样,也已经让街坊邻居和同学们到处八卦,那些流言自然是好听不到哪去。

    林佳瑶本就才貌双全,长着一张明星脸,虽然有点像落入红尘,却盖不住她那独有的气质,在那些灯红酒绿的莺莺燕燕中,她独秀一支,很快就引来了一些三教九流的纠缠。

    最终闹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甚至一度将林宇辰卷入其中,林佳瑶便在前不久,彻底结束了这段经历。

    林宇辰其实非常心痛姐姐的遭遇,觉得正是自己拖累了林佳瑶,她明明有更好的前景,却染了一身的风尘,还被那些流言蜚语惹得一身骚臭。

    这些,林宇辰虽然万分理解,却还是没法接受。

    毕竟他从未真正接触过社会,于是不免对姐姐也有些怨言。

    他对那些纠缠不清的混混下手从不手软,每次都打得他们满地打滚,屁滚尿流。

    谁让他身手好得很,就像个天生的特种兵。

    渐渐的,林宇辰竟然在道上混了个“打王”的称号。

    好在日子虽然过得跌跌撞撞,但总算有惊无险,而林宇辰也即将高中毕业,迈入大学。

    到那个时候,林宇辰便能自己自食其力,而姐姐也即将毕业,正式迈入社会,凭她的能力,只要不再以学生身份去找工作,一份好工作并不困难。

    这就是林宇辰的高中,一边做着好好学生,一边扮演着姐姐的护花使者,那种内心的苦,说不清道不尽,却让一个未曾涉世的少年不再青雉,而多了几分岁月的磨砺和烙痕。

    他的同学和朋友,送了他一个外号——老男孩。

    每次走路上学的时间,他都会默默的告诉自己,快了,这种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只需要再两个月,完成高考的那一刻,他和姐姐就能彻底解脱。

    林宇辰对此无限渴望着。

    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的他竟然睡了过去,他太累了。

    林宇辰又做梦了,梦境中,不断闪过近段时间来遇到的各种幻象,以及那些惊悚诡异的画面。

    而他,居然有了那种只会在电视或小说里才有的超能力,仿若那些商业大片中的超级英雄,驰骋在城市的高楼之间,搏杀着各种怪兽。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留在他身后的,是倒了一地的妖魔鬼怪,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塔,弥漫着一股岁月的味道。

    他毫不犹豫的迈了进去,古老而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了起来,四周立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远处亮起一道金色光圈,有人在黑暗中向他慢慢走来。

    这个人长长的金发几乎及地,穿着一身古典的白袍,白皙的双臂裸露在长袍外。

    林宇辰使劲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朦朦胧胧一片,怎么也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那个人似乎正在向他诉说着什么,只是什么也听不清。

    窗外,一声凄厉的长嚎,划破了夜空,也把林宇辰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弹了起来,满头冷汗,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才稍微减缓了一下内心涌起的惊愕。

    这时,耳边才响起梦中金发白袍男人怎么听也听不清楚的话:“孩子,这个世界即将迎来猛烈的风暴洗礼,而命运的星轮已经转动,你必须勇敢面对,不要逃避,你会在星轮的照耀下,找到你真正的宿命!”

    “真是胡说八道。”林宇辰倒头下去,将被子蒙住头,继续大睡起来。

    第二天,林宇辰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迈进了学校大门。

    ——咦?怎么好几辆警车?

    经过体育馆时,他发现那周边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挤满了学生,间或有警察出入。

    林宇辰正想挤开人群,往里面去看个究竟,耳边响起了那个永远如烈火燃烧般热情活力的声音。

    “宇哥,这边!”

    “秦明,出什么事了?”林宇辰三步跨了上去,对着那个衣着浮夸,满身五颜六色,显得富态而浮肿的身体上来了一拳。

    “叫胖爷,还有,打痛我了,你难道不知道你那拳头向来没轻没重。”胖子一个白眼翻了过来。

    “少废话,到底出什么事了。”林宇辰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听说死了一个高二的女生。”胖子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事你最好不要打听过细,听说死状有点恐怖,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瞎BB啥呢,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林宇辰在胖子头上猛的拍了一下。

    “NM轻点成不,我哪那么清楚,不过。”胖子眼里闪过一丝诡异:“感觉不像人干的。”

    “切。”林宇辰刚想充分鄙视一下胖子,却突然想起自己最近的那些梦境,和昨天晚上的遭遇,心脏突然急速跳动了几下。

    “你想说是鬼做的吗?”他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胖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他那张胖脸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些。

    林宇辰突然觉得胖子的脸在变黑。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鬼,他一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不然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每年冤死横死的人还少吗?

    ——但怎么解释近来自己的反常,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

    林宇辰的大脑好像一下子短路了。

    他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然后将胖子推开,嚷道:“胖子,不要以为大家都喊你鬼,你就老把这些玄玄幻幻的东西当成是鬼,很无聊。”

    胖子整了整那件招摇过头的衣服,一把拉着林宇辰往前走去,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林宇辰,我现在没和你开玩笑,你认真听我说,这个世界确实没鬼,但绝对有另一种存在,这,可是钱都解决不了的。”

    胖子的脸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让林宇辰不由得眨了眨眼,朝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确认这真的是胖子。

    ——怎么有点陌生呢?这家伙,天天嚷着钱不是问题,钱能解决一切,他居然也会说,钱都解决不了?

    “那是什么?”他甩开胖子拉着自己的手。

    “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话,今天晚上出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会知道的。”胖子说完便不再理会林宇辰,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教学楼。

    林宇辰好像突然不认识这个风风火火的胖子了。

    “喂,昨晚体育馆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午休时,同桌的姚超悄悄把头探了过来。

    “少八卦,我们都要高考了。”林宇辰横了他一眼,想要阻止自己这个偶尔有些神经质,但又特别活泼开朗,爱看热闹的同桌继续这个话题的念头。

    “宇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姚超一脸苦相,明显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乱跳。

    “那到底怎么了?”林宇辰终于发觉他的异常,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书。

    “不知什么时候,有些令人恐怖的谣言到处传,但是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大约一个星期前,高二有个女生,据说放学后因为有东西落在学校了,返回学校准备进教室时,发现教室里突然蹿出一团东西,那女生根本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但那东西从她身边溜走时,在她手臂上留下了几道都要见到骨头的爪痕,流了好多血。后来这女生送去医院直到昨天才回来。”

    林宇辰心砰砰跳了起来,有些慌乱的追问道:“和昨天晚上体育馆的事情有关系吗?”

    “据说星河市已经发生过好几起类似案件,都是身体被抓伤,起初都没当回事,但最终结果和那个高二女生一样。”

    姚超突然停了几秒,才慢慢说道:“那个高二女生昨天才刚刚返校,晚上就被杀了……”

    林宇辰倒吸一口凉气,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姚超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他啥也没听到,只是木讷的看了看自己的同桌,呆呆的说道:“死了?”

    “是的,刚刚回来,就死了,而且死得实在是惨不忍睹,据说身体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戳穿了几十个洞,血都快流干了。然后,然后大家开始说,只要是被抓伤过的人,肯定都逃不掉,那是那东西留下的追踪印记,它会追杀他们。”

    林宇辰突然觉得眼前有点发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一边歪去。

    “你没事吧。”姚超赶紧用手扶住他。

    “哦,没事,突然觉得有点恶心。”林宇辰很快稳住身体。

    “我想去下洗手间。”不等姚超反应过来,他迅速起身,快步离开了教室。

    林宇辰用冷水对着脸冲了足足一分钟,才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印出了一张漂亮,却略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的脸。

    他想起了前天晚上,林佳瑶回来时,左手上臂缠着一圈圈的绷带。

    “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他慌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姐姐又因为之前的那段工作经历,惹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林佳瑶毫不在意的回道:“下午从学校回来,在快过河的时候,草丛里突然钻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飞快的在我面前闪过,但我想要去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却发现那东西早已不见踪影,然后,我就觉得左手上臂传来的一阵刺痛,被抓伤了,刚已经在楼下的诊所消毒上药了,没事。”

    她停了一下,突然又继续说道:“只是有些奇怪,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那几道爪痕那么奇怪。”

    从洗手间出来,林宇辰直奔胖子教室,把胖子给拽了出来。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被害的那个女孩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林宇辰一把揪住胖子胸口的衣服。

    胖子并不在意林宇辰的愤怒,微笑着扯开他的手:“宇哥,放松一点,虽然现在没上课,但大家都在看着呢。”

    林宇辰强忍着把手放下,双目夹杂着怒火与担忧:“我姐,她的手上,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的伤痕,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胖子的脸色也变了,不过很快便恢复自然:“原来……,好吧。”

    他把嘴凑到林宇辰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放心,我保管你姐今晚没事,但是想要解决这事,今晚十一点你在学校后门等我,只能是今晚,否则你姐真要出什么事,我就负责不了了。”

    他抽回脑袋,又笑了笑:“不要和任何人说,不然我们说的什么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你懂的。”

    “哐当”一声,门被粗鲁的打开,林宇辰飞快的闪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想要下楼,后面一只手却把他一把给拽住:“非得去吗?”

    他回过头看了看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姐,我必须去,胖子肯定有问题。”

    刚听到林宇辰说什么自己左臂上的爪痕,很有可能是某些脏东西留下的追踪印记,林佳瑶觉得荒唐无比,就因为一个不靠谱的传言,和胖子一句不靠谱的话,居然就扯出了一堆鬼神之说,任谁都会觉得太莫名其妙了。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向来倔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去做,也从不后悔,何况,如果传言万一是真的,那自己还真危险了。

    林佳瑶本来不信,但被林宇辰的情绪带动,她罕见的有些慌张起来:“也许只是巧合,就是一只猫而已,对,一定是这样。”

    “我也希望如此,但我总不能抱着这样侥幸,然后什么都不做吧,何况,我能肯定,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林佳瑶两道细眉都要连了起来,嘴一张,本想继续和他理论一番,却欲言又止。

    这些年来,她其实早就不喜欢这样子婆婆妈妈,更不喜欢说话就是儿女情长,然而此刻,她犹豫再三,想说的一些话硬是没说出来,却变成了简单一句:“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和家人了,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答应我。”

    林宇辰的心头瞬间荡起层层波澜。

    ——是的,自己就姐姐一个家人了,这些年,自己拖累了她那么久,保护姐姐,让她早日过上真正想过的日子,不就是父母去世后,自己一直的执着和倔强吗?

    ——自己能去做什么,如果真如胖子所言,那这次去了是否还能回来?那保护姐姐的想法,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反而留下她一个人举目无亲,那时,只怕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信念,也会烟消云散吧。

    林宇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开始想事情的时候,就会不经意的皱起眉来,为此父母总说他有些少年老成。

    那一刻,他萌生出把门一关,继续呆在家里守着姐姐的念头。

    突然之间,梦里那金发白袍男人在他脑海中闪过,呼唤着他,并告诉他:“你不是一直想解开困扰你的幻象吗?今晚也许你就能找到。”

    林宇辰的脸上阴晴交错,来回的变了几次颜色。

    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就算守着你姐姐一个晚上,难道今后要二十四小时时刻守着不成,而且,如果真的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你又能做什么。

    他以前当然也不相信鬼神,但那几天的梦境,昨天晚上亲自经历的一些事情,还有今天听说的,星河市连续发生的几起诡异的案件,都告诉他,有一种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正潜伏在黑暗中,悄悄的,向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们伸出了肮脏的手。

    人类,本就诞生于后神话时代末期,那些绚烂的魔法力量,曾经是存在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胖子一定知道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有错。

    胖子、自己的梦境、小巷中遇到的幻象、现实中发生的案件、姐姐手臂上的爪痕,所有的一切,在背后肯定是连起来的。

    只有把威胁到姐姐的东西彻底消除,才能真正解决此事。

    他下定决心:“姐,其实最近我一直有些奇怪的感觉,很难解释,似乎脑海中还存在着另一个自我,一直在告诉我必须要去面对一些事情,也许会有危险,但如果我不去解开这些谜团,也许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发生。”

    他缓了口气,又说道:“不管传言是真是假,我能肯定的是,胖子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他才掌握着可以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

    林佳瑶的手颤抖了一下,突然说道:“就不能报警吗?”

    “报警?”林宇辰下意识的笑了起来,说道:“这种事情说给警察听,他们只会当成天荒夜谈。”

    林佳瑶默默的松开了手。

    林宇辰痛苦的转过身去:“姐,我也希望这两个月我们都能平安渡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预感,有事情要发生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情,严重到我们曾经熟悉的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你,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林佳瑶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几年,她似乎早已忘记了流泪的感觉,从她肩负要维系这个家庭继续下去的那一刻起,就在自己的世界筑起了一道高墙,在墙内,她持续不断的给自己灌输要坚强,要忍耐,要撑起这个家的信念。

    在那些为工作奔波忙碌的时候,在踏进灯红酒绿赔笑的时候,在那些丑态百出之人对她肆无忌惮调侃的时候,她也不曾流过眼泪。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弟弟的一句话,就轻易的击破了她最脆弱的防线。

    看着拐过楼梯口消失的背影,她终于做回了曾经的自己,眼泪像止不住的泉水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