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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梧燃

    当姬小花苏醒过来后,才发现她不知道落入了一个类似于地下墓穴的地方,四周全是动物骸骨,甚至还有一些人类的。

    她的东西不知道丢哪去了,长剑没了,弓也没了,装符箓的袋子也不见了,要拿特别不方便。

    这个洞穴呈漏斗形状,漏斗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心脏,那颗巨大的心脏咚咚跳着,心脏四处衍生出血管,血管或缠绕或粘附着尸体遗骸,而姬小花就被一根“血管”缠绕着。

    而漏斗上方就有一个洞口,那个巨大的魔兽就守在上分,它从上往下盯着不怀好意地盯着姬小花,似乎又敬畏又惧怕着这颗心脏。

    姬小花想动一下,但是血管缠得更紧了。她只好放弃大幅度的挣扎。

    姬小花从来不是轻言放弃之人,她向来就倔,不见棺材不落泪。小时候母亲责骂她,她也不会直接在母亲面前哭。

    姬小花手慢慢向裤腰带里伸过去,然后一把抓住别在大腿上的匕首,手腕拧转,匕首直接割开了“血管”!

    “血管”居然发出一声像人的哀嚎,立刻松开,红色的液体从匕首割开的口子喷出来,溅了姬小花一身。姬小花顺着“漏斗”滑到“心脏”旁边。

    这颗心脏似乎就是这里的主人,连心脏周围的遗骸也少很多。这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姬小花甚至不知道要怎么给这玩意下定义。它似乎有生命,但也不是生物,更像……某种动物残留的器官。

    但这器官脱离了主人,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这里捕食,这些血管就是它的进食器。

    似乎意识到有个活物在自己旁边,心脏“咚咚”跳得非常剧烈。周围本来安静的“血管”也缩回来,慢慢爬向姬小花。

    姬小花立刻靠近“心脏”,拿出刀比划了一下,那些“血管”就不再靠近,似乎在害怕姬小花要伤害“心脏”。

    姬小花记得姨妈说过,擒贼先擒王。看这里奇特的生态,“心脏”似乎是这里的主人,如果控制住这里的主人,那么那些“血管”也不敢靠近她。

    但这样也意味着她不能离开“心脏”,一旦远离“心脏”,她立刻就会被“血管”缠住,然后慢慢被吸收。

    姬小花举着匕首,靠近“心脏”,和那些“血管”对峙。

    “什么?”姜阴珈含愣住了:“小花没回来?”

    “请女士节哀,我们对于姬小花姑娘的牺牲非常难过,她是为了保护令尚殿下和整个车队才如此,我们会将她记入族谱,沉痛悼念这位小英雄,同时你作为她的监护人,会得到抚恤金,而姬小篓作为她的弟弟,也拥有了入族的资格。”前来禀报的侍卫低下了头。

    “你放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怎么能肯定她就是死了?”

    “在那种情况下,一个没有觉醒灵术的十二岁女孩,是不可能对抗一个帝王级魔兽的。”侍卫叹气:“我知道女士你心有不甘,但是这是几乎无可争议的事实。”

    姜阴珈含颤抖地接过那封讣告。待侍卫走后,她看着讣告,突然眼神一凛,把那讣告撕得粉碎。

    “去他妈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个衣冠冢像什么话!”

    给姜阴珈含递讣告的侍卫来到一处华丽的偏殿,姜阴宣启就住在这处偏殿里,殿里传来男孩剧烈地咳嗽。那次芦苇荡事情后,沧祁令尚就一直噩梦缠身,本来就带病的身体更加憔悴了。

    不过治疗过程还是挺痛苦的,姜阴宣启不忍心听下去儿子的呻吟,于是带着侍卫走到后花园,对侍卫道:“珈含女士怎么样?”

    “非常痛苦。”侍卫如实禀报。

    姜阴宣启沉默了一会,道:“告诉她,如果以后有任何困难,我会鼎力相助。再过几天,我带领卫队前去大荒芦苇荡,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尸体。”

    姬小花被魔兽带走后,亲卫队就立刻离开了大荒。虽然人命珍贵,但是沧祁小公子的命更重要,而且一个12岁女孩被魔兽带走,这意味着毫无可能的死亡。

    一路上沧祁令尚哭嚎着求父亲去救救姬小花,然而宣启公子咬牙坚持带着令尚离开。

    他很欣赏这个女孩,但是亲生儿子更重要。这些给姜阴珈含的优厚抚恤就是他愧疚的产物。

    而此时被远在姜阴总部的众人念叨的姬小花已经和那“血管”那魔兽对峙两天了,这两天她滴水未进,又累又渴。

    她已经开始虚脱了,注意力直线下降,眼前晕乎乎的,拿刀的手在颤抖。但是她稍微一放松,那么那些血管就立刻扑上来把她撕碎。

    好渴啊,真的渴啊。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里面输送着给各大“血管”的血液。传出来的血腥味似乎有无穷的魅力,勾引着姬小花一直用余光撇着。

    她记得父亲和她说过被困在山里的猎人会用打猎来的野兽血液来补充体力。

    她不知道割开“心脏”喝血会发生什么情况,但是再耗下去,她肯定死。

    赌一把吧!姬小花!

    姬小花突然举起匕首,迅速割开了“心脏”!

    全洞内响起震天的惨叫,妖异凄厉的哭声如同割刀子般折磨着姬小花的耳朵,让她痛苦不已。

    大量的“血液”从心脏内流出,姬小花一头扎进去,开始畅快痛饮。

    这玩意真的不好喝,有一股呛鼻的血腥味,但至少也是流体,喝下去以后减缓了姬小花口渴的症状。

    头顶上的魔兽惨叫连连,拿头不停地撞洞口,似乎想冲进去。

    突然一阵晕眩冲击了姬小花的大脑,她感觉全身像是被重锤击打了一遍。胃里翻江倒海,眼前模糊不清,亦真似幻。她尖叫一声,扑倒在地上,不住地干呕。

    周围的“血管”似乎在害怕她,居然纷纷退离了开来。

    姬小花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她躺在地上,先是干呕,然后不停地吐口水,再后面血水和口水一起吐了出来。

    她浑身颤抖着,肢体扭曲,她无法判断自己的状况,脑子也无法思考。

    她一边因为剧烈地呕血想晕过去,但另外剧烈的疼痛又会把她从模糊的意识里抓回来。

    太疼了,受不了了!不如死了算了!

    姬小花靠着最后的意识,抓起身边的匕首,恶狠狠地刺进自己胸口。

    “小花?”父亲温柔的声音响起,那双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姬小花的头发:“又做噩梦了?”

    姬小花惊醒过来,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躺在老家的竹板床上,身边居然是去世多年的父亲。

    “小孩子家家能做什么噩梦。”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那个和姬小花轮廓相似的女人推门而入:“放着让她自己睡。”

    父亲似乎有些不忍:“但……”

    “我们姜阴家不出废物,一个噩梦都克服不了的话,那么也别管了。”女人的声音威严而高傲。

    是了,是母亲没错了。

    姬小花有些时候在思考她到底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当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就得早早的起床读书了。母亲脾气不好,做得稍有差池就非打即骂。小时候的姬小花,是怨恨过母亲的。

    可她又深深敬仰着母亲。全家最强大的人是她,她灵能精通,又博学多识,给邻里乡亲治疗跌打损伤的人是她,给村长提供泄洪规划的人也是她。

    严厉不代表不爱,只是姬小花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她的期望如此之高呢?

    还是记忆中的老家,只是场景又变幻了不少——这次是她五岁的时候。

    她蹲在门口,好奇地往里看。而母亲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正在和姨妈窃窃私谈。

    姨妈道:“和小花出生时一模一样。”

    母亲沉默了一会,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神祇家族的孩子和普通人的孩子本没什么区别,只是神水——”

    “嘘——你不要命啦?有疑惑也别说出来,不为你着想也要为娃娃们着想啊!”

    “瞒不住的,漫长的寿命会迟早让他们回到家族。到时,拜托你了,姐姐。”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小花以后会告诉你的。她定会是极其坚强勇敢的孩子,以后——”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迷雾渐渐靠近,最终笼罩成一片白茫茫的荒野。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哈哈哈哈,姜阴氏的血裔,居然有一天能倒在我的遗骸边!”

    姬小花愣住了:“你是谁?”

    “我乃金乌凤梧燃,千年前威慑五洲的始祖魔神,现在散落在各地的禽妖都是我的子嗣。八千年前你们姜阴氏带头,联合另外的神祇家族,将我射杀在大荒。受我庇佑的禽妖死伤惨重,可怜我的孩儿!如今仇人的血裔居然倒在我的遗骸边,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姬小花冷笑:“是吗,如今你的魔子妖孙差不多快灭绝了,而你的报复,居然是只杀了一个小孩!”

    那个声音一愣,随即变得阴狠起来:“是吗?你是要死了,可我会拿走你的身体——到时繁盛的神祇家族被一个不足豆蔻的女孩灭绝,想必那时我的心情会极为美好吧!”

    姬小花心沉了下来。

    她当然厌恶王族的虚伪,但是她的弟弟和她的姨妈都在这个家族里面,如果屠族,那么姨妈和弟弟必然逃不了。

    “滚吧你!”姬小花低吼道:“死去千年的老东西,别再兴风作浪了!”

    她想要醒来,迫切的醒来!但是意识却朦朦胧胧,仿佛被套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束缚着她沉沉往下坠落。

    不!弟弟和姨妈!

    她挣扎着,双手胡乱乱抓,似乎这样就能撕掉束缚在身上的枷锁似的。她拼命想清醒,意识用力冲破困倦的牢笼。

    久违的空气突然涌入肺中,而疼痛也随之而来,她差点又疼晕过去。

    最后,她终于忍住了这要命的疼痛,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去他妈的,老娘没死!

    她费力地翻了过来,胸口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难道真的是魔神之血的效果吗?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山洞,就是安置了梧燃心脏的地方。魔神就是魔神,哪怕死了,只要留有残骸都能苟延残喘。

    也不知道是怎么保留这祸害的。现在看来,外面那只帝王级魔兽负责给它的主人——梧燃的心脏贡吃贡喝。只是它也万万没想到这次贡献的“食品”居然是个硬茬,直接把主人给弄死了。

    上头的那只魔兽显然无比焦躁,他似乎敬畏着又恐惧着姬小花,在洞口走来走去,低声嘶吼着。

    姬小花明白了,现在她身体里有梧燃的血。那只魔兽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梧燃,还是那个人类俘虏。

    但是以她的力量压根无法“请”那个玩意滚出去。所以姬小花也焦躁了,她不知怎么的心从火起,恶狠狠地一拳锤在山洞洞壁内,把手锤出血了都没有感觉。

    “你的身体如果没有我,早就烂了。”古老的魔神低语着:“你看,如果没有我的力量,区区少女,怎么能锤裂山壁?”

    姬小花转头看着山壁,上面居然真的出现了拳头大小的凹痕,周边是龟裂的碎石。

    “你很焦躁,因为你没有力量,你无法突破这里,不如顺从于我……我会激发在你血脉中的残忍和愤怒,你的身体会使用我的玄火之力。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灵能,只要,只要你在关键的时候把身体让给我……”

    “滚。”姬小花强忍剧痛:“你死了这条心吧。”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但是我只要给了你力量,你就不能不能拒绝我的神识入侵。你不过总角稚儿,如何对抗我等古神?”

    身体再一次开始抽疼了起来,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姬小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面团,被一只大手任意揉捏,心脏咚咚地跳着,意识开始逐渐迷糊,全是梧燃的声音。

    “诚服于我!”

    “不必希翼,弱肉强食罢了。”

    “如此幼小的身体,想必会有更大的潜力吧!”

    “去死!”姬小花爆发出怒喝,她恶狠狠一拳打在自己脑袋上,吼叫:“休想!”

    浑身的愤怒有了宣泄口,她“扑通”跪下来一拳砸在地上,脑袋仿佛被炸开来。凶狠的火舌随着她的动作扑出,居然烧到了蛰伏在洞口的魔兽。魔兽吼叫一声,身上居然被烧了个大洞。

    姬小花愣住了。

    她居然有了灵能!她居然在序齿之岁前获得了灵能!

    “不!”梧燃尖叫:“我的孩子!”

    姬小花哈哈大笑:“梧燃,我的力量杀你的子嗣也太容易了!”

    “把你的身体给我。”那怨毒的声音嘶嘶的:“给我!”

    “滚吧。”也许是因为自身觉醒了灵能,姬小花对抗梧燃的意识也不那么困难了。每次梧燃用力侵袭一下她意识,她就立刻释放灵能。火舌倾泻而出,窜出洞口,把洞口里的那只烧得惨叫连天。可是即使这样,那只魔兽依旧忠心耿耿,不肯离开洞穴半步。

    “你的孝子贤孙真烦。”姬小花骂到。

    “滚!”梧燃尖叫道:“我宁可失去你的身体,也不会让你得到我的力量!”

    浑身的血液再一次沸腾起来,这次是燃烧自己,梧燃笑道:“到时,你的身体会爆炸,然后——”

    姬小花冲了出去。

    她扑到魔兽身边,抱住那只怪鸟的爪子,同时,模糊的意识中她好像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朝她尖叫。

    姬小花在意识中紧紧抱住那个身影:“你也休想从我身体中逃走!”

    在剧烈的爆炸中,她彻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