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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秋夜里的一把火

    杨宣又是租了一艘小舟,悠然坐着,手里的糖葫芦在其嘴里转着圈,上边的糖晶是被舔了个干净。

    没来得及去找阿坤,划船的事自然是杨政来代劳了,这小子起初有些不愿意,不过在杨宣的久久的死亡凝视下,还是拿起了船桨。

    有船夫的小舟自然是有的,可是要多花三倍的价钱,杨宣想去的花船离得不远,况且有杨政这样的白客,出力也是应当。

    杨宣将吃剩下的木签子丢出去,抬眼看着杨政慢吞吞的样子,不禁说道:

    “杨政你这笨蛋,划船的技术可是比阿坤差多了,快点划。来,给你烧饼加点力气,枉你在庙街吃了那么多好吃的。”

    杨政还想说什么,嘴上却是被杨宣塞了一个烧饼,还是个凉了的,这让的杨政的眼神沉了下来,面容逐渐扭曲,却是微微低头没有发作。

    杨政之前见到那道横贯塔楼的雷电劈下来时,是有些害怕的。

    可知道是杨宣被劈了之后,杨政心中的惧意竟是消散无踪,升起的反而是一阵阵的快意。

    杨政他自小便是极富表现欲,每每在人前想出风头的时候,却总是被杨宣搅局,或是有人拿杨宣与其相比,杨政只能无言以对。

    作为同辈中大之一岁的兄长,杨政心中是极想好好教训杨宣的,偏偏这杨宣天赋异禀,自小气力便是异于常人。

    而且自从杨宣修炼之后,没多久便是在斗气修为上后来居上,杨政倘若动手,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这份怨气只得一直压制,逐渐成为杨政的梦魇,哪怕爷爷说杨宣极有可能修为已经废了,他现在见到杨宣心中的惧意,竟依然是大于恨意的。

    若不是见到杨宣身边的青萦,今天打扮的那清新脱俗的秀美模样,杨政绝不会愿意和杨宣凑在一起。

    想到这里,杨政狠狠咬下一口烧饼,视线游移间看向青萦,后者正只手撑着下巴,欣赏着那花船上的热闹。

    远处的花灯堪堪打在青萦脸上,其侧颜的轮廓秀美如画,杨政只觉心情都是好了一些,眼神却是闪现出一丝不甘之色。

    为什么这妮子天天跟在杨宣屁股后边,我杨政费尽心思搜罗东西,送给你都是不要,可恶!

    杨宣注意到有些偏离航线的船头,不禁站起来道:

    “大傻子一个,你往哪边划啊,我们要去那艘花船那边。快,调转方向,把桨给我,要你何用?”

    被夺走一个船桨,杨政身子一晃,空出来的右手微微颤抖着,脸上却是挤出一丝笑容:

    “呵...哈哈,宣弟你...干嘛要去那边啊?”

    杨宣根本不想搭理他,不过为了尽快过去,还是说道:

    “那艘船最大最漂亮,既然要去玩,自然要去最好玩的地方,你...难道不想去吗?”

    “怎么会?”

    ......

    船室之内,酒香四溢,连玉楼一手搂住紫凝的纤细腰肢,一手捏着一只精巧的小玉杯,想要送到紫凝的嘴边,笑道:

    “我的紫凝妹妹,我都已经自罚了三杯了,你总该是来一杯吧!这百花酿可是难得的佳酿啊,用了足足百种奇花灵草,不喝,可是天大的憾事啊!”

    看着连玉楼那逐渐凌厉的眼神,紫凝竟是一手抓过酒杯,又以衣袖一挡间,便是喝了下去。

    待着衣袖移开之后,紫凝直直的看向连玉楼,眼中媚态尽显,嘴角的酒渍顺着下巴流下来。

    连玉楼见状先是一愣,而后不禁哈哈大笑:

    “想不到紫凝姑娘不但琴艺超绝,酒力也是如此惊人,来!我们再干!快,来人,再给本少爷取一壶百花酿出来。”

    船室之外,那侍从听见自家少爷的吩咐,应了一声立即动了,起身去了侧室。

    一旁倚柱假寐的灰衣老者也是动了,他却不是去侧室,而是往前方的甲板上走去。

    岸上的庙会已然到了尾声,可花船上的人却是不增反减,有很多打扮隆重漂亮的姑娘,身边已经是有了心仪的青年。

    到了现在,花船上的人也不会拦人上船了,本来也就是个形式而已,老者双手抱胸,其中还夹着一柄短刀,并没有丝毫隐藏。

    老者的脚步极稳,身侧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让得甲板都是有些震动,却并不能摇动其的身形。

    他的眼神不曾看向那些青年男女,只有那尽头一个旮旯里,独自喝着酒的中年男子:

    “小兄弟,为何一个人喝酒,老夫可否讨一杯酒水?”

    那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惺忪的眼睛眨了眨,嗤笑一声,便是将一个酒壶递了过去:

    “嗯?喏,给你,老酒鬼也是认得出好酒?”

    这中年男人却是不日之前闭关的杨卓,只不过现在的他眼神飘忽、胡子拉渣的,颇有一番颓废之色。

    十几年前,他便是在这里遇到了心爱的女人,那是个外地来的女子,那样的灵动、那样的洒脱,完全颠覆了他对女孩子的认知。

    可是现在,这里还是如十几年前那般的热闹,还是有许多漂亮的女子,笑颜如花、声如银铃,不过他却感觉很孤独。

    “嘶~啊,果然是好酒,好烈的酒。小兄弟也是使刀,这柄刀...很不错。”

    老者深深喝了一口,脸上尽是畅快之色,他们带的百花酿虽然品质更佳,可老者却不喜欢那股子花蜜般的甜味。

    “哦?这柄刀跟了我许多人,你是第一个夸他不错的人。”

    杨卓将腰间配刀取下,横放于桌上,却是一柄古朴的刀,与其说古朴,倒不如说是陈旧,除却几条已经不明显的花纹,并无多余的装饰,刀鞘的包浆都是褪去了大半。

    “他们不识刀。”

    老者又是闷了一口酒,怀中的刀却是自己拔出一寸,秋时的夜本就有些凉,刀芒散发出的寒意更是让人难熬。

    杨卓瞥了一眼,却是笑了笑不语。

    “失火了,快来人啊!快救火!”

    身后人群中陡然传出一阵声音,再看船室果然是冒出来一团黑烟,随即是熊熊火焰升腾而起,花船上的人也是乱了起来。

    老者转身定睛一看,瞳孔一缩,立刻站起,将酒壶塞入腰间:

    “谢谢小兄弟的酒,改日再回请。”

    杨卓抬头侧眼看间,老者的身影已然闪到了船室附近,赤红的火光倒映在其眼中,脸上竟是有些许快意。

    杨卓自昨夜出关之后,便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庙会,本想来此处怀念过往,哪曾想却是睹物思人,心中愈加的愁苦。

    “烧了,烧了也好。”

    杨卓这般呢喃道,身边陡然浮现一道淡黑色气墙,几个慌乱之间欲躲过来的青年男女,都是在其前撞倒,而后惊恐的逃往别处。

    “杨卓叔叔,族长叔叔......”

    杨卓还欲仰头再喝下一口烈酒,不远处却是传来了几个声音,让得他放下酒壶,看向那处。

    是三个小孩的叫声,杨卓还在犹豫间,三个小孩便是又凑近了过来,那女童的脸庞变得清晰起来。

    杨卓眉头一皱,挥手打破护身气劲,便是掠了过去,那女童正是青萦,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特意见过的。

    待得几人凑到一起,杨卓才是发现,三个孩童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浸了些水,看样子是上船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的。

    这一点杨卓却是猜错了,杨宣他们三个刚下船,走上花船的桥板,便是有几个人跳下湖去,争抢杨宣租来的小舟。

    由此,还在桥板上的杨宣几人殃及池鱼,没被那些疯狂的人带下去已是不错了,上船才是得知这边失火了。

    一番问话,杨卓已是明白了大概,笑道:

    “你们几个孩子,可真是够顽皮的。哼!跟着我吧,我这便带你们下去。”

    三人闻言都是跟在其身后,青萦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位族长只是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杨宣看着其高大背影,撇了撇小嘴,心道,

    这人便是代替了爷爷的新族长吗?莫不是个傻子,这边都着火了,竟还是在那里喝着小酒。

    杨政看着那随风荡起的猩红劲袍,虚手抓了几下,脸上是充满了崇拜热切。

    他早就听闻当日杨卓的霸气夺权,即使是夺得自己爷爷的权,也不妨碍他心头升起的热烈。

    杨卓带着三个小孩,从船头一跃,稳稳落在一艘驶过来的小舟上,给船夫抛去一个钱袋:

    “将这三个小孩送到岸上去,这些就是你的了。”

    船夫感受着手上钱袋的分量心中一惊,可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这位爷,我是岸上的客人请过来接人的,这...”

    船夫还未说完,杨卓便是一掌对着其打去,迅猛的气劲直接打掉了船夫的帽子,而后其身后便是一道巨浪冲天而起,船夫早已被吓傻了。

    “办得好,拿钱。办不好,汝犹如身后之浪!”

    杨卓留下这句话便是纵身一跃,回到了花船之上,船夫哪里还敢怠慢,顾不上一身的冷汗,急忙调转船头,往岸上靠去。

    杨政的眸子紧紧盯着空中的那道身影,唯恐遗落其一个动作,而后见其上到花船,才是坐下身来。

    青萦试图将身上的水拧干,杨宣却是打量着花船上那团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偌大船室内,已然被大火烧的倒塌大半,船下藏着酒水的侧室更是爆炸之后,被其上的木板压垮。

    残破的船门被粗暴踢烂,一个佝偻身子抱着一个青年人出来,身后的船室也是一息之间轰然倒塌。

    青年人正是连玉楼,不过此刻身上哪里还有方才的翩翩公子形象。身上锦衣玉服被烧毁了大半,胸口处更是插着一柄精致的小刀。

    连玉楼满脸焦黑,神智却是清醒的,奋力拔出胸口的小刀,覆在上边的破烂衣服随风吹散,露出一块已然碎裂的玉盘。

    连玉楼看着手上从胸口擦下的血,脸上升起一股怨毒之色:

    “可恶的贱女人!多亏了娘亲给我的这块护心镜,否则小爷我...咳咳!我没事了,她还没跑远,黎叔,你快去追,我要把她玩烂,碎尸万段!”

    灰衣老者将连玉楼交给还幸存的两个侍从,之前去侧室的那位,想必是葬身火海了。

    灰衣老者叹息一声,心道这位少爷是否是主上的亲生儿子,完全没有继承其的英明神武,色赌玩乐方面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过老者并没有违逆这位少爷的意思,紧握手中的短刀便是纵身离开原地,脚步在湖上的小舟上连点之下,引起一众船人的惊慌。

    不消片刻,老者负手握刀而立,停在一艘长船之外的小舟上,船夫吓得即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下一刹竟是直直跳入了湖中。

    老者眼神直直地盯着那长船的帘布,出声道:

    “哼!果然是个机灵的女娃,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你还是太小看老夫了。”

    这庙街之中,每十步便是混有自家的探家和侍从,紫凝若是直接选择逃出,多半会是被发现。

    长船之中并无回应,老者眼神一厉,脚下竟是升腾起一团青色气劲,小舟无桨自动,朝着长船而去。

    不远处,杨卓也是控制下一艘小舟,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之前花船上那股火药的味道和爆炸的手法,让得其心中升起一丝玩味之色。

    “嘭!”

    随着灰衣老者一刀劈出,那长船也是轰然断裂,其中飞出三人,两名船夫模样的人,可那腾空之姿,又怎么会是那寻常的船夫。

    还有一人,便是适才与连玉楼吃酒的紫凝,一身宫装紫衣已然换下,此刻不过是一身朴素的装扮。

    饶是如此,还是遮不住其窈窕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三人俱是手持利剑,分别站在已然翻过来的长船高处。

    纵是到了此等时刻,紫凝脸上带着吃吃笑意:

    “叔叔何必如此,那浪荡公子分明看你不起,为何还要为他卖命?”

    灰衣老者眉头一皱,随即横刀向前,挡下射过来的暗器:

    “好狠毒的小女娃!”

    此话说完,几人已是战在了一起,三人身上的气势要差之老者许多,合手之下竟是透出玄妙清灵之感,一时间竟是纠缠在一起。

    杨宣几人已然临近了岸边,杨宣被打斗声吸引,抬眼看去,却是一眼看到了那一身素衣的紫凝,当即对着船夫说道:

    “先别靠岸,快,往那边划。”

    船夫只当做没听见,还是奋力往岸边划着,杨政更是一脸不解和惊恐的看着杨宣。

    看热闹是不错,可也不必跳到火坑里看热闹吧!

    “大伯,你若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告诉我叔叔,你半路把我们丢下了船。”

    杨宣说着,一只脚已经是进到了湖水中。

    船夫顷刻间是吓得肝胆欲裂,把杨宣拉回来:

    “我今天是招谁惹谁了,先碰上你叔叔那个强人,再就是你这个小祖宗。”

    就这样,三人所坐的小舟又是往灰衣老者那边而去,杨政看着离着不算远的岸边,眼神转动之下,竟是跳下了湖。

    这惊得船夫赶忙停下船桨,待得看见其游水的娴熟动作才是吐出一口气,深深看了杨宣一眼,再度划着桨往那边:

    “小孩,我最多把你送到那边。到时候,你若是再跳湖,我也是不管了。”

    杨宣应了一声,看着那游走的杨政,脸上并无表情,又问向一旁的青萦:

    “萦儿,我知道你也是会水的,你也先去岸上吧!”

    青萦看着不远处的交战,拉起杨宣的手:

    “不,我跟你一起去。”

    杨宣反手握住青萦的小手,小脸上闪过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