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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幕落

    “我们最后要面对的敌人是我们自己。”

    ……

    第五纪元。

    大西洋。

    亚特兰蒂斯。

    滚烫的熔岩自海底火山中喷发而出,与水接触的刹那就发出了“呲呲”的淬火声,激起了无数游鱼翻涌。整个世界已经混沌了,海底仿佛被翻了过来,就像给盘子里的烤鱼翻面一样。

    也许世界就是一把需要淬火的利刃,又或者是某张餐桌上待翻的烤鱼。

    这让人不禁疯狂地联想,譬如庞贝的末日,在人们香梦沉酣的夜晚,火山灰已经将古城以及古城里所有的一切化作了历史的埃尘。又譬如上帝降下天罚的那一夜,罗得的妻子忍不住回望,于是化为了人体盐住,永远留在了死海南端。

    也许应该值得庆幸,所有的悲剧都发生在夜幕之下,而此时此刻,透过绿色的海水,黎明悄然出现。

    可惜空想留不住现实,远古的神祇展露着暴虐的伟力,穹宇坠落,山崩海啸绝望的呼喊不绝于耳。就连刚刚从东方升起的曜日都急速地西沉,化作了飞舞的赤练,于是天黑了。

    隐藏在辉光下的辰星一览无余,微弱的星光在黑暗中烫出了一个洞。通过幽深的晦暗,蓦地窥见宇宙已然荒芜。仙女座和大熊座化作了虚无,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化作了万物。

    天鹰星座的牵牛星和天琴星座的织女星一同隐没,深情遥望了亿万年后,16.4光年的天文距离不再是永恒,时间、空间都不再是阻碍,真正打败一切的是时间,换而言之——是命运。当然,从没什么是永恒的,无论是距离还是其他,或者有一样是例外,那就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爱。

    天高地广,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整片天地仿佛一无所有,又仿佛拥有了一切。沉没在大西洋的亚特兰蒂斯里,一个多情的吟游诗人在宫殿中咏叹,他面前是恢弘的石刻,石刻上装饰着耀眼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吟游诗人仿佛一点都不关心世界的倾覆,而是饶有兴味地将手中精雕细琢的香囊在空中——或是水中划出了完美的圆弧。香囊内部精密地按照陀螺仪的原理运转,价值连城的香料没有半点洒出。一切的自然规则在他的身上都是形同虚设,就连他腰间的琉璃珠都如主人一般奇异,在巨大水压中居然若无其事地摇摆。

    轰鸣的震响传来,四匹神骏拉着的太阳车像饺子下锅一样沉没,车上的彪形大汉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冲着他热情地大喊:“这旮沓是什么地方?”

    “显而易见,这就是大西洋里海底山脉,集齐了‘海誓’与‘山盟’的存在。”吟游诗人漫不经心地随口答道。

    “了不起,了不起,这最后的坍灭,落幕果然比序幕要壮观。”彪形大汉看起来想要引起吟游诗人的共鸣,发出了对末世的咏叹。

    “呵呵。”吟游诗人冷冷地笑了笑,不觉得有多好笑。

    彪形大汉尴尬地挠了挠头,把腰间的玉虎抛了出去。石刻上光芒大放,整座世界的缩影,而后璀璨的红宝石接连亮起。

    “奥林匹斯。”彪形大汉用沉闷的声音说道,紧跟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接踵而至。

    “神藏之所。”

    “无何有之乡。”

    “英灵殿。”

    “高天原。”

    “已逝之地。”

    “中古教廷。”

    “神圣裁判所。”

    “掘墓人。”

    “送葬人。”

    ……

    奥林匹斯神柱撑起崩毁的天宇,于是不再天地动荡。神藏之所放出了囚禁的神力,于是重造了整个世界。已逝之地颠倒了生死,死去的人复又生还。神圣裁判所重定了罪与罚,世界的秩序从此树立……

    浩瀚的星空里,无何有之乡塑造了星辰。到这里,目光所至,皆为绚烂。

    只可惜,此间繁华,皆是往日重现。

    该亮起的红宝石已经全部亮起,只剩下一颗显得暗淡无光。透过石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吟游诗人,没有人催促,但沉沉的喘息显示着心路的崎岖不平。

    “啧,”吟游诗人缓缓道,“按照神藏之所的记录,火星在我们头顶上悬停了千万年,这意味着纷乱即将来临。玛雅人奉古神的旨意,向我们宣召,太阳落下后就再也不会升起。那么,大家真的相信命运吗?”

    那些目光的主人牵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结束就是开始。”不知是谁在高歌,来自梦中的仙乐如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他面前是光与影的无限对立,也说沧海遗珠,也说明珠暗投。

    吟游诗人站了起来,彪形大汉似乎想要阻拦。

    “不用担心,我的罪孽已经足以让我和犹大一起锁入冰湖,不差这一点。”他解下腰间的琉璃珠,也学彪形大汉一样抛出,仅剩的红宝石悄然亮起,留下了慵懒的声音。

    “浮士德。”

    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

    “你们都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而我从来就不相信。”

    ……

    星辰失轨,无数的流光中,逃逸的命运分支一闪而过。命运马车上滚滚前进的车轮留下了妖娆的烟尘,又诉说着许多跌宕起伏。

    这是新的开始。

    “结束就是开始。”

    那么,开始就是结束?

    又是谁在痴痴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