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谓卿人
苏蓦然扶着桌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他现在是腹饱思淫欲，就想缩进被窝里拿出手机大战三百回合。至于什么死亡游戏，什么真人狼人杀，他真的不在意了，哪怕是世界毁灭也无所谓啊。
自从来了这艘船上，他的体重已经增长了两千克，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进步。虽说所有人是各种惊慌吧，但感觉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天塌下来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他苏蓦然的高度也就四五层楼那么高，比不得师兄们齐天极品高。
其实他混得还不错，当普通人的时候，虽然有这里那里的不如意，但过得很滋润，成绩在班上还能争个前十，狐朋狗友横行于世，身边一堆妹子和他眉来眼去，未来一片光明。
到现在当了使徒，他也还是超过绝大部分人。不知从哪里来的血统是稀有的单一血统，嗯，并不比其他的厉害，但也是难能可贵。圣痕还是超级稀罕的货色，买圣痕送一只大鸟的那种，干架虽然不太行，但据说无脑打钱和逃跑是一流。而他本人更是被使徒界最牛皮的夏纳格学院派专员邀请，两个好兄弟都是使徒中的优秀人士，其中一个更是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奶猫。
此时此刻，他上有帅气多金的面瘫师兄当金牌保镖，下有寒风纵情享乐，什么事情都不用他去做。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就算他说想吃龙肉，搞不好这些神通广大的NPC们都能搞来。
一个宅男这辈子能有这样的生活就是死了也值了，可作为当代肥宅的代表人物，苏蓦然真的高兴不起来。可能是因为矫情，也可能是因为总想当主角。
他还记得小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三国演义》，关二爷为了义气，把对他那么好的曹丞相都丢下了，封金挂印，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找到了大哥刘备。还有那些中二的漫画里，不是有好多主角在结局选择了牺牲自己，说一句类似于“今日，我虽死，但我还是西楚霸王”的豪言壮语，然后保护了其他人吗。
那时候苏蓦然深深地敬佩这关二爷和那些牺牲自己的英雄，到现在，他发现自己里那些自己敬佩的人越来越远了。在学校里，是兄弟们护着他，在这里，是师兄们护着他。要不是师兄，昨晚他早就被干掉了。他不是英雄，更不是主角，他只是所有的英雄故事里被英雄保护的人，幸福而又渺小。
而且，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无论有千难万险，他都一定要做到。这是他的执着，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没结果，还要一次次去扑火。他只是，不甘心啊。
“来来来，让我们进行晚上的讨论环节。”艾格斯吞下最后一个洒满糖霜的甜甜圈，随手把手上的糖霜揩在了苏克尔骚包的礼服上。
“不得不说，气氛有一点沉闷啊。”无视了追着艾格斯满屋跑的苏克尔和正在快乐攻城的寒风，大鸟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个陈词滥调般存在的开场白。
苏蓦然选择无视他的一连串啰里吧嗦的废话，直入正题：“今天那个船长说，我们在第二阶段会得到一些信息，问题是，信息在哪？”
“他说的话和他本身就是信息。”兰斯洛特在寒风的劝说下也拿出手机下载了那个网游，此时正埋头指挥基地发育。
“他说的话，嗯，我想想是哪句，‘欢迎来到诸神的黄昏’，这句里的诸神黄昏是不是信息之一？”寒风想了一会，盲生终于找到了华点。
“诸神的黄昏是北欧神话的结局，好多游戏里都用到了的，这最多就是中二点的台词。”这方面苏蓦然最有发言权了，他身经百战，对诸神黄昏这种中二含量极度超标的词汇已经麻木了。每次剧情到了刀人的时候，要写某个伟大的英雄陨落，标题十有八九就是“诸神黄昏”。这是惯用伎俩，感觉不是什么重点。
“不是的，我觉得应该有特指意，”兰斯洛特接受的是正统贵族教育，接受了所有神话故事的熏陶，不会像苏蓦然那样用网游的方式理解这句话，“首先要知道，世界上的很多神话宣扬的就是‘轮回’，也就是说，天地是无尽的，世界创生与毁灭无限循环。”
“哦哦哦！”苏蓦然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诸神的黄昏”，这家伙，化成灰了我都知道啊。还记得当年追南大的书的时候，他就被这个神话故事深深的打动。
“什么？你居然知道？”苏克尔一脸震惊，他一直以为在这里，至少小师弟的文化水平和他是差不多的，没想到小师弟居然是一个有内涵的好学森。
苏蓦然眉飞色舞：“我最开始是在小说里看到的，这个神话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一个真正的结局。换而言之，就是没了就是没了，故事就到这里，没有复活这种狗血剧情和后续了，一切就此终结。”到最后的那一刻，奥丁走出英灵殿，看到命运三女神的纺车上丝线断裂，再也无法接续，于是明白了必定败亡的结局，所以勇敢地迎接了自己的命运。在末日降临的时候，英灵殿的大门洞开，瓦尔基里女武神和英灵们蜂拥而出，最终神话终结，再无后来。
“很好，虽然你说的很混乱，但至少把特征都说出来了。”艾格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在苏蓦然的理解里，这句话好像不是夸奖嗷？
兰斯洛特木然地点头：“没错，这就是这个神话的独特之处。我想这就是信息，作为拼图的一块，它一定会带我们找到其他的线索。”
苏蓦然没有说话，白天在宴会厅里的那种感觉再一次包围了他。“再无后来”，和多米诺骨牌一样，最后一切都无法逃脱毁灭。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这个死亡游戏的结局就是无一生还。从一开始，死亡就已经注定，无论你如何努力挣扎，也只是徒劳。就像小时候看动画片一样，神通广大的孙大圣到底还是没能逃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所以说，其实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苏克尔再一次怀疑人生，这些家伙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搞了半天还是啥也不知道。
“不，”艾格斯果断地说道，苏克尔再一次充满了信心，“至少我们知道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知道呢？”
苏克尔瘫坐如死狗，实在对这种时候还在打机锋的老师没话说。
“有人来了。”寒风选择打断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苏蓦然屏息敛神，一秒入戏。虽然他什么也听不到，但已经脑补出了靴子踏过冰冷的合金地面，“嗒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过道，神秘的杀手缓缓出现，停在了门前。
星夜呆滞地看着眼前紧闭的舱门，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了一句：“芝麻开门？”
声音透过门口的对讲机扩散到屋内，苏蓦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寒风。你们使徒界的杀手都这搞笑么，不会撬锁不会破门就算了，“芝麻开门”是什么情况，寓言故事看多了吧。
看到没有回应，星夜挠了挠脑袋，换了一句：“巴啦啦能量，呼尼啦，魔仙开门！”这一次声情并茂，加上他手里的那只澳龙，真是有十二分小黑魔仙的风采。
看来使徒一般都智力低下啊，大鸟怜悯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一头雾水的可怜虫。
“又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有叫星夜过来。”寒风指挥着飞机海远程战略打击敌军基地，“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感受到满屋异样的眼光，苏蓦然真是忍无可忍，娘的，别人的好兄弟都是各种能文能武，自己身边就只有两个“哥谭噩梦”。曾几何时，他还不知道哥谭噩梦的含义，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哎呀，大家好，这是我带来的澳龙，一起吃夜宵吧。”星夜叫嚷着，举着庞然大物挤进了房间，看到站在门边的苏蓦然，大喜过望，“苏姐，你真的是漂亮妹子啊。”
这是苏蓦然人生中最社死的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一秒就想歪了的家伙们解释。嗯，其实他是清白的，虽然长得比女生还漂亮，加上喜欢玩妹子角色，但他还是24k纯爷们儿，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太苍白无力，这种话自己都不相信啊。
“不好意思，有电话，找小师弟的。”苏克尔握着听筒，呆萌地看着错愕的兄弟们。
苏蓦然心说真是见了鬼了，你拿的那个是房间里的古董电话，还是电影里转圈拨号的那种，这东西要是还能用，那木乃伊都能活过来了。更何况，上次自己无聊的时候还玩过那个电话，连电话线都没有，这是用无线信号打来的电话是吧？
“看我干什么？真的是你的电话，声音一听就是个好看的妹子，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苏克尔羡慕地咂咂嘴，把听筒塞进了满肚狐疑的苏蓦然手里。
“喂，你好。”苏蓦然受不了师兄的恶作剧，接过话筒，认命地说了一句。星夜和寒风八卦地凑过来偷听，争抢着最佳的偷听位置。
职业化的客服女声从电话里响起，说的是纯正的华夏语，还混杂着嘎吱嘎吱的声音，看来这个客服小妹正在吃薯片和饼干之类的：“你好，这里是夏纳格学院基金会，检测到您有相关业务需要办理。”
“啊嘞？”离谱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苏蓦然握着听筒，五味杂陈，不过想到还有使徒、神秘、圣痕这种东西，用没有电话线的古董电话和客服小妹打打电话好像也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
“是这样的，”客服小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每一位取得资格的新生都会得到学校基金会的一笔资金，用来抚恤家人和举办葬礼。实地调查表明，这一届的新生被困在了失控的入学试验里，您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名单上。目前已经有很多新生咨询了相关问题，所以在询问了你的导师艾格斯教授以后，我们需要您完善相关信息。”
苏蓦然一脸头大的样子，鼻子都气歪了，这么说艾格斯这混蛋早就知道了，不告诉自己是因为想黑掉抚恤金是吧。在狠狠瞪了一眼心虚的艾格斯后，苏蓦然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实话现在的进度太快了点，现在才第二天就开始考虑阵亡抚恤的事情了，感觉明天自己就会挂了的样子。
好像也对，昨天才第一天就报销了一半，明天就是大决战都说不好。但他是真的有一点怕啊，明明才正儿八经当了几天使徒，还没来得及骑上白马，还没有来得及从恶龙的城堡里救回公主，就遇到了这么沉重的话题。
“是这样，您的抚恤金会分给您的父母，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客服小妹没有发现另一边的苏蓦然崎岖的心路历程，热情地讲解着。
“没有异议，没有异议。”苏蓦然连忙打断她，生怕这妹子再说出点什么让他心肌梗塞的话。
“哦，很好，鉴于您的死亡地点比较特殊，所以在死因选择方面会有一些问题，”小妹毫无感情地接着道，就这气度不去推销寿衣真是屈才了，“您的遗体较难回收，所以推荐选择不留遗体的死亡方式，以免给您的家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温馨提示，您现在的身份是赴英伦留学的华夏学生，请参考这一背景进行选择。”
苏蓦然欲哭无泪，特么的听起来我都快挂了，你还这么平淡地问我死亡证明上想要写什么样的死法。妈蛋，这是在餐厅里点菜吗，问我想不想来点红烧肘子？
说起来，他是真的没想过自己怎么死才算是符合自己的人设。他本来想着哪天玩游戏玩到猝死来结束自己的一生，可没有遗体确实是个问题。海难？空难？车祸？这几个看起来没有什么遗体比较合理，但以爸妈那个性格，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几个选项还不够有力。不管是什么死法，爸妈肯定都接受不了。
“不好意思，咨询一下，有什么办法让家人忘了我的存在。”
客服小妹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兴奋：“有的有的，我们的服务人员可以改变普通人的记忆。我们会消除您在别人心中的所有记忆，任何人都不会记起您的存在，至于抚恤金，我们可以伪装成彩票奖金。总之这些都是没问题，不存在一点纰漏。”
苏蓦然手中的话筒像是有千钧之重，大鸟第一次看到他飞扬的眉宇如此黯淡，像是失去了光彩。“任何人都不会记起我的存在”么，还记得回答李三火关于“存在与不存在”的问题时，自己的答案是“无所谓存在与不存在，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真是一语成谶。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您的遗体在后期被发掘出来后，因为您的家人已经不记得您了，所以您希望将遗骨存放在哪里，需要恢复您家人的记忆吗？”终于走到了最后的流程，客服小妹的薯片也已经见底了，咀嚼的声音明显变少。
“不用了。”苏蓦然闷闷地说了一句。
“好的，至于您墓地的备选地，您的导师已经代为转告了。请您查看手机短信，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本次的服务就到此结束了。”
苏蓦然诧异地看这艾格斯，这老家伙正缩在沙发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这家伙，有的时候真的很不错啊。
从兜里掏出手机，苏蓦然沉默了一会，点开了未查看的短信。他突然如释重负，笑了笑，如雨过天晴，雾霭散尽：“很好。”
“好的，祝您愉快。”客服小妹轻快地挂掉了电话，开始拨打下一通。
“不用伤心，”这当苏蓦然一阵忐忑的时候，兰斯洛特冷不丁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寒风和星夜已经拿出手机溜了出去，“基金会是学校的几个大股东建立的，虽然学校没了，但基金会依旧可靠。而且，基金会里负责改变记忆的那个人的实力很不错，当初因为滥杀无辜，所以才被罚到基金会里赎罪，有他负责，你不用担心还有人记得你。”
特么的，苏蓦然本来还很悲痛来着，一想到自己要英年早逝，到现在还没拉过妹子的手，恨不得时间重来一次。面瘫师兄不会说话还非要来安慰别人，还我不用担心有人会记得我，这是现在我该担心的事么？搞得好像我真的必死无疑一样。真是笑死了，嘤嘤嘤。
寒风和星夜满脸悲痛地走了回来，三个同病相怜的家伙深情对视。
星夜先开口了，大吼一声：“卧槽，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跟我妈说我要挂了，让她和我爸再生一个。我妈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说我的血统纯度和圣痕太丢她的脸了，她早就想再生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苏蓦然感觉自己其实还算不错，至少自己爸妈要是知道真相不会这样。果然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和兄弟们在一起，兄弟们中总有比你还要惨的。
本来很悲痛的寒风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我父母都出去搞地质勘探了，家里就只有我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太好，我刚刚解释了半天，他都没记起我是谁。”
虽然这时候应该和兄弟一起悲伤，但苏蓦然真的羞涩地笑了。哇哈哈哈，这么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惨的哦。他现在是视死如归，正儿八经地摆烂，死了不亏、活下来血赚的心理。
闹钟响起，十点到了，夜幕成为了主调。苏克尔默默地拿出手机温习着学习资料，面露狰狞，对活下去的愿望愈发强烈。
“今晚看起来很激烈啊，这些窝里横的家伙是在玩真人cs吗，无限火力的那种？”大鸟试着缓和气氛，他是圣痕的本体，想死都死不了的那种，这么说纯粹是因为有趣。
“猎人”被早有防备的“猎物”发现，用来暗杀的冷兵器被果断放弃，大口径的改装枪械发泄着火力。子弹无穷无尽，打完一颗，下一颗就会被冥冥之中存在的规则凭空塞入弹匣。和所有英雄史诗一样，这个故事的主调也是战争，毫无新意。
连绵不断的枪火和搏击声中，苏蓦然缓步走到舷窗前，大鸟心有灵犀地落在他的肩上，就像他们那晚一起去主持正义的时候一样。
苏蓦然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旋律，大鸟知道，他想的是楼头千秋雪，和那月下十载林。
歌词不长，旋律是正儿八经的随心所欲，顿挫异常，既有江湖散人的慵懒款款，也有王侯将相的笔落铿锵，听有点像是《诗三百》中的“风”：
“所谓卿人，所谓卿人；
出于群玉，息于扶桑；
观之窈窕，欣喜徜徉；
公子王孙，空自彷徨；
所谓卿人，所谓卿人；
居于灵河，归于西王；
三生缘许，犹忆潇湘；
不可得兮，芙蕖离江；
所谓卿人，所谓卿人；
道阻且长，道阻且长；
江上才人，虽死莫忘。”
到最后，竟然还有几分难得的认真。
自从来了这艘船上，他的体重已经增长了两千克，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进步。虽说所有人是各种惊慌吧，但感觉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天塌下来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他苏蓦然的高度也就四五层楼那么高，比不得师兄们齐天极品高。
其实他混得还不错，当普通人的时候，虽然有这里那里的不如意，但过得很滋润，成绩在班上还能争个前十，狐朋狗友横行于世，身边一堆妹子和他眉来眼去，未来一片光明。
到现在当了使徒，他也还是超过绝大部分人。不知从哪里来的血统是稀有的单一血统，嗯，并不比其他的厉害，但也是难能可贵。圣痕还是超级稀罕的货色，买圣痕送一只大鸟的那种，干架虽然不太行，但据说无脑打钱和逃跑是一流。而他本人更是被使徒界最牛皮的夏纳格学院派专员邀请，两个好兄弟都是使徒中的优秀人士，其中一个更是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奶猫。
此时此刻，他上有帅气多金的面瘫师兄当金牌保镖，下有寒风纵情享乐，什么事情都不用他去做。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就算他说想吃龙肉，搞不好这些神通广大的NPC们都能搞来。
一个宅男这辈子能有这样的生活就是死了也值了，可作为当代肥宅的代表人物，苏蓦然真的高兴不起来。可能是因为矫情，也可能是因为总想当主角。
他还记得小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三国演义》，关二爷为了义气，把对他那么好的曹丞相都丢下了，封金挂印，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找到了大哥刘备。还有那些中二的漫画里，不是有好多主角在结局选择了牺牲自己，说一句类似于“今日，我虽死，但我还是西楚霸王”的豪言壮语，然后保护了其他人吗。
那时候苏蓦然深深地敬佩这关二爷和那些牺牲自己的英雄，到现在，他发现自己里那些自己敬佩的人越来越远了。在学校里，是兄弟们护着他，在这里，是师兄们护着他。要不是师兄，昨晚他早就被干掉了。他不是英雄，更不是主角，他只是所有的英雄故事里被英雄保护的人，幸福而又渺小。
而且，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无论有千难万险，他都一定要做到。这是他的执着，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没结果，还要一次次去扑火。他只是，不甘心啊。
“来来来，让我们进行晚上的讨论环节。”艾格斯吞下最后一个洒满糖霜的甜甜圈，随手把手上的糖霜揩在了苏克尔骚包的礼服上。
“不得不说，气氛有一点沉闷啊。”无视了追着艾格斯满屋跑的苏克尔和正在快乐攻城的寒风，大鸟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个陈词滥调般存在的开场白。
苏蓦然选择无视他的一连串啰里吧嗦的废话，直入正题：“今天那个船长说，我们在第二阶段会得到一些信息，问题是，信息在哪？”
“他说的话和他本身就是信息。”兰斯洛特在寒风的劝说下也拿出手机下载了那个网游，此时正埋头指挥基地发育。
“他说的话，嗯，我想想是哪句，‘欢迎来到诸神的黄昏’，这句里的诸神黄昏是不是信息之一？”寒风想了一会，盲生终于找到了华点。
“诸神的黄昏是北欧神话的结局，好多游戏里都用到了的，这最多就是中二点的台词。”这方面苏蓦然最有发言权了，他身经百战，对诸神黄昏这种中二含量极度超标的词汇已经麻木了。每次剧情到了刀人的时候，要写某个伟大的英雄陨落，标题十有八九就是“诸神黄昏”。这是惯用伎俩，感觉不是什么重点。
“不是的，我觉得应该有特指意，”兰斯洛特接受的是正统贵族教育，接受了所有神话故事的熏陶，不会像苏蓦然那样用网游的方式理解这句话，“首先要知道，世界上的很多神话宣扬的就是‘轮回’，也就是说，天地是无尽的，世界创生与毁灭无限循环。”
“哦哦哦！”苏蓦然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诸神的黄昏”，这家伙，化成灰了我都知道啊。还记得当年追南大的书的时候，他就被这个神话故事深深的打动。
“什么？你居然知道？”苏克尔一脸震惊，他一直以为在这里，至少小师弟的文化水平和他是差不多的，没想到小师弟居然是一个有内涵的好学森。
苏蓦然眉飞色舞：“我最开始是在小说里看到的，这个神话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一个真正的结局。换而言之，就是没了就是没了，故事就到这里，没有复活这种狗血剧情和后续了，一切就此终结。”到最后的那一刻，奥丁走出英灵殿，看到命运三女神的纺车上丝线断裂，再也无法接续，于是明白了必定败亡的结局，所以勇敢地迎接了自己的命运。在末日降临的时候，英灵殿的大门洞开，瓦尔基里女武神和英灵们蜂拥而出，最终神话终结，再无后来。
“很好，虽然你说的很混乱，但至少把特征都说出来了。”艾格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在苏蓦然的理解里，这句话好像不是夸奖嗷？
兰斯洛特木然地点头：“没错，这就是这个神话的独特之处。我想这就是信息，作为拼图的一块，它一定会带我们找到其他的线索。”
苏蓦然没有说话，白天在宴会厅里的那种感觉再一次包围了他。“再无后来”，和多米诺骨牌一样，最后一切都无法逃脱毁灭。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这个死亡游戏的结局就是无一生还。从一开始，死亡就已经注定，无论你如何努力挣扎，也只是徒劳。就像小时候看动画片一样，神通广大的孙大圣到底还是没能逃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所以说，其实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苏克尔再一次怀疑人生，这些家伙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搞了半天还是啥也不知道。
“不，”艾格斯果断地说道，苏克尔再一次充满了信心，“至少我们知道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知道呢？”
苏克尔瘫坐如死狗，实在对这种时候还在打机锋的老师没话说。
“有人来了。”寒风选择打断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苏蓦然屏息敛神，一秒入戏。虽然他什么也听不到，但已经脑补出了靴子踏过冰冷的合金地面，“嗒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过道，神秘的杀手缓缓出现，停在了门前。
星夜呆滞地看着眼前紧闭的舱门，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了一句：“芝麻开门？”
声音透过门口的对讲机扩散到屋内，苏蓦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寒风。你们使徒界的杀手都这搞笑么，不会撬锁不会破门就算了，“芝麻开门”是什么情况，寓言故事看多了吧。
看到没有回应，星夜挠了挠脑袋，换了一句：“巴啦啦能量，呼尼啦，魔仙开门！”这一次声情并茂，加上他手里的那只澳龙，真是有十二分小黑魔仙的风采。
看来使徒一般都智力低下啊，大鸟怜悯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一头雾水的可怜虫。
“又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有叫星夜过来。”寒风指挥着飞机海远程战略打击敌军基地，“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感受到满屋异样的眼光，苏蓦然真是忍无可忍，娘的，别人的好兄弟都是各种能文能武，自己身边就只有两个“哥谭噩梦”。曾几何时，他还不知道哥谭噩梦的含义，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哎呀，大家好，这是我带来的澳龙，一起吃夜宵吧。”星夜叫嚷着，举着庞然大物挤进了房间，看到站在门边的苏蓦然，大喜过望，“苏姐，你真的是漂亮妹子啊。”
这是苏蓦然人生中最社死的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一秒就想歪了的家伙们解释。嗯，其实他是清白的，虽然长得比女生还漂亮，加上喜欢玩妹子角色，但他还是24k纯爷们儿，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太苍白无力，这种话自己都不相信啊。
“不好意思，有电话，找小师弟的。”苏克尔握着听筒，呆萌地看着错愕的兄弟们。
苏蓦然心说真是见了鬼了，你拿的那个是房间里的古董电话，还是电影里转圈拨号的那种，这东西要是还能用，那木乃伊都能活过来了。更何况，上次自己无聊的时候还玩过那个电话，连电话线都没有，这是用无线信号打来的电话是吧？
“看我干什么？真的是你的电话，声音一听就是个好看的妹子，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苏克尔羡慕地咂咂嘴，把听筒塞进了满肚狐疑的苏蓦然手里。
“喂，你好。”苏蓦然受不了师兄的恶作剧，接过话筒，认命地说了一句。星夜和寒风八卦地凑过来偷听，争抢着最佳的偷听位置。
职业化的客服女声从电话里响起，说的是纯正的华夏语，还混杂着嘎吱嘎吱的声音，看来这个客服小妹正在吃薯片和饼干之类的：“你好，这里是夏纳格学院基金会，检测到您有相关业务需要办理。”
“啊嘞？”离谱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苏蓦然握着听筒，五味杂陈，不过想到还有使徒、神秘、圣痕这种东西，用没有电话线的古董电话和客服小妹打打电话好像也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
“是这样的，”客服小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每一位取得资格的新生都会得到学校基金会的一笔资金，用来抚恤家人和举办葬礼。实地调查表明，这一届的新生被困在了失控的入学试验里，您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名单上。目前已经有很多新生咨询了相关问题，所以在询问了你的导师艾格斯教授以后，我们需要您完善相关信息。”
苏蓦然一脸头大的样子，鼻子都气歪了，这么说艾格斯这混蛋早就知道了，不告诉自己是因为想黑掉抚恤金是吧。在狠狠瞪了一眼心虚的艾格斯后，苏蓦然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实话现在的进度太快了点，现在才第二天就开始考虑阵亡抚恤的事情了，感觉明天自己就会挂了的样子。
好像也对，昨天才第一天就报销了一半，明天就是大决战都说不好。但他是真的有一点怕啊，明明才正儿八经当了几天使徒，还没来得及骑上白马，还没有来得及从恶龙的城堡里救回公主，就遇到了这么沉重的话题。
“是这样，您的抚恤金会分给您的父母，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客服小妹没有发现另一边的苏蓦然崎岖的心路历程，热情地讲解着。
“没有异议，没有异议。”苏蓦然连忙打断她，生怕这妹子再说出点什么让他心肌梗塞的话。
“哦，很好，鉴于您的死亡地点比较特殊，所以在死因选择方面会有一些问题，”小妹毫无感情地接着道，就这气度不去推销寿衣真是屈才了，“您的遗体较难回收，所以推荐选择不留遗体的死亡方式，以免给您的家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温馨提示，您现在的身份是赴英伦留学的华夏学生，请参考这一背景进行选择。”
苏蓦然欲哭无泪，特么的听起来我都快挂了，你还这么平淡地问我死亡证明上想要写什么样的死法。妈蛋，这是在餐厅里点菜吗，问我想不想来点红烧肘子？
说起来，他是真的没想过自己怎么死才算是符合自己的人设。他本来想着哪天玩游戏玩到猝死来结束自己的一生，可没有遗体确实是个问题。海难？空难？车祸？这几个看起来没有什么遗体比较合理，但以爸妈那个性格，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几个选项还不够有力。不管是什么死法，爸妈肯定都接受不了。
“不好意思，咨询一下，有什么办法让家人忘了我的存在。”
客服小妹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兴奋：“有的有的，我们的服务人员可以改变普通人的记忆。我们会消除您在别人心中的所有记忆，任何人都不会记起您的存在，至于抚恤金，我们可以伪装成彩票奖金。总之这些都是没问题，不存在一点纰漏。”
苏蓦然手中的话筒像是有千钧之重，大鸟第一次看到他飞扬的眉宇如此黯淡，像是失去了光彩。“任何人都不会记起我的存在”么，还记得回答李三火关于“存在与不存在”的问题时，自己的答案是“无所谓存在与不存在，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真是一语成谶。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您的遗体在后期被发掘出来后，因为您的家人已经不记得您了，所以您希望将遗骨存放在哪里，需要恢复您家人的记忆吗？”终于走到了最后的流程，客服小妹的薯片也已经见底了，咀嚼的声音明显变少。
“不用了。”苏蓦然闷闷地说了一句。
“好的，至于您墓地的备选地，您的导师已经代为转告了。请您查看手机短信，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本次的服务就到此结束了。”
苏蓦然诧异地看这艾格斯，这老家伙正缩在沙发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这家伙，有的时候真的很不错啊。
从兜里掏出手机，苏蓦然沉默了一会，点开了未查看的短信。他突然如释重负，笑了笑，如雨过天晴，雾霭散尽：“很好。”
“好的，祝您愉快。”客服小妹轻快地挂掉了电话，开始拨打下一通。
“不用伤心，”这当苏蓦然一阵忐忑的时候，兰斯洛特冷不丁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寒风和星夜已经拿出手机溜了出去，“基金会是学校的几个大股东建立的，虽然学校没了，但基金会依旧可靠。而且，基金会里负责改变记忆的那个人的实力很不错，当初因为滥杀无辜，所以才被罚到基金会里赎罪，有他负责，你不用担心还有人记得你。”
特么的，苏蓦然本来还很悲痛来着，一想到自己要英年早逝，到现在还没拉过妹子的手，恨不得时间重来一次。面瘫师兄不会说话还非要来安慰别人，还我不用担心有人会记得我，这是现在我该担心的事么？搞得好像我真的必死无疑一样。真是笑死了，嘤嘤嘤。
寒风和星夜满脸悲痛地走了回来，三个同病相怜的家伙深情对视。
星夜先开口了，大吼一声：“卧槽，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跟我妈说我要挂了，让她和我爸再生一个。我妈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说我的血统纯度和圣痕太丢她的脸了，她早就想再生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苏蓦然感觉自己其实还算不错，至少自己爸妈要是知道真相不会这样。果然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和兄弟们在一起，兄弟们中总有比你还要惨的。
本来很悲痛的寒风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我父母都出去搞地质勘探了，家里就只有我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太好，我刚刚解释了半天，他都没记起我是谁。”
虽然这时候应该和兄弟一起悲伤，但苏蓦然真的羞涩地笑了。哇哈哈哈，这么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惨的哦。他现在是视死如归，正儿八经地摆烂，死了不亏、活下来血赚的心理。
闹钟响起，十点到了，夜幕成为了主调。苏克尔默默地拿出手机温习着学习资料，面露狰狞，对活下去的愿望愈发强烈。
“今晚看起来很激烈啊，这些窝里横的家伙是在玩真人cs吗，无限火力的那种？”大鸟试着缓和气氛，他是圣痕的本体，想死都死不了的那种，这么说纯粹是因为有趣。
“猎人”被早有防备的“猎物”发现，用来暗杀的冷兵器被果断放弃，大口径的改装枪械发泄着火力。子弹无穷无尽，打完一颗，下一颗就会被冥冥之中存在的规则凭空塞入弹匣。和所有英雄史诗一样，这个故事的主调也是战争，毫无新意。
连绵不断的枪火和搏击声中，苏蓦然缓步走到舷窗前，大鸟心有灵犀地落在他的肩上，就像他们那晚一起去主持正义的时候一样。
苏蓦然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旋律，大鸟知道，他想的是楼头千秋雪，和那月下十载林。
歌词不长，旋律是正儿八经的随心所欲，顿挫异常，既有江湖散人的慵懒款款，也有王侯将相的笔落铿锵，听有点像是《诗三百》中的“风”：
“所谓卿人，所谓卿人；
出于群玉，息于扶桑；
观之窈窕，欣喜徜徉；
公子王孙，空自彷徨；
所谓卿人，所谓卿人；
居于灵河，归于西王；
三生缘许，犹忆潇湘；
不可得兮，芙蕖离江；
所谓卿人，所谓卿人；
道阻且长，道阻且长；
江上才人，虽死莫忘。”
到最后，竟然还有几分难得的认真。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