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名唤陆离的光怪世界 » 远河呀!远河!

远河呀!远河!

    龙凤栖。

    权贵、世家的居所。

    至于这龙凤栖的模样,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做生意的需要商铺,所以奢华地这种贸易之地会是商铺齐列的模样。

    而想要住人,便需要宅邸,那么龙凤栖这种安居之地自然也就是宅邸齐列的模样。

    伴随夜幕降临,龙凤栖高墙之外的街路,已然是化作灯火通明的模样,但在高墙以里...却是一副黑暗无名的景象。

    “一会儿你跟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或听到什么,都不要抬头,也不要侧首,且要始终保持垂首,紧盯脚下地面的模样!”在进入登仙之门的一瞬,欢颜即是郑重提醒。

    “为什么?”离患不解。

    “因为夜里充斥着鬼怪!若是贸然翘首,保不齐便要被这些鬼怪吃掉!”欢颜一改平时那乐呵呵的模样,且是再度郑重提醒,丝毫不似玩笑。

    离患往日不曾来过这龙凤栖,但身为夜行动物的它对黑夜并不陌生,且在往日从未在夜里见到什么鬼怪,因此对于欢颜所说...自然是不大相信的。

    但信与不信,有些时候是由不得人的,当然...也是由不得猫的。

    见欢颜前行,且是化作了弯腰垂首、紧盯脚下地面的模样,离患也是有样学样,跟随在其身后,对着黑暗深处缓缓走去。

    于黑暗中前行了片刻...

    离患即是听到了一阵磨刀声于街侧传来,虽是好奇...却也未曾贸然抬头、侧首瞧看,因为这对它来说着实是太怪异了。于往日观察人类的经验来看,是不会有人在黑灯瞎火的街头磨刀的。而这份异常,也是让离患略微的相信了欢颜之前的鬼怪之说。

    于黑暗中继续前行...

    离患刚刚辞别那刺耳的磨刀声,即是听到一阵女子哭声于街侧传来,且从哭声带有回音之感而得出了...女子半夜不睡觉,躲在胡同深处哭泣的结论。而且女子的哭声很是凄惨,很是悲凉,再配以胡同的回音,已是有了强烈的瘆人之感。

    依旧是于黑暗中前行...

    那女子哭声刚刚远去,离患即于身后听到了金属拖地的声响,似是有人拖着沉重的大刀缓缓行走于街路之上,且从声响的大小来看,对方显然是在向自己走来。虽然心生惧意,周身毛发也是因此暴起,但离患依旧是不曾回首,仅仅是加快了向前行走的脚步。

    依旧是于黑暗中前行...

    不曾感受微风,却有尘沙迎面而至,致使离患双眼微眯,待至再睁之时...竟是得见些许破布悬于面前,且是呈现着微微荡荡的模样。

    “它...是谁?”不仅有着破布飘荡于眼前,更是有着嘶哑的声音于头顶响起。

    “老朽膝下无儿无女,路上捡个小猫,希望能够余生为伴。”欢颜作答,声音颇为恭敬。

    离患没有抬头,且是装出一副四下寻觅、在地轻嗅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小猫,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那就看好它,若是被吃掉,也不要怨天尤人。”

    “这是自然,不敢给上仙添麻烦。”

    待欢颜话音落下,那飘荡在半空的破布即是消失不见,而周围也是难得的...归于了寂静。

    经过小小的插曲过后,欢颜与离患依旧是保持着弯腰垂首,紧盯地面而前行的模样,而在前行的过程中...离患依旧是听到了许多声响。

    有哗啦啦的锁链声响。

    有咬牙切齿的磨牙声响。

    似水喷洒在地的清脆声响。

    有水滴落下的嘀嗒声响。

    有无比痛苦的呻吟声响。

    有似癫似狂、如痴如醉的声响。

    除了声响之外,离患更是感受到过...幽兰火光的照耀,以及脚如若苔藓般的长发,甚至是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腐臭味道。

    而在整个过程中,离患纵有万般好奇,也不曾抬头去看半眼,因为至此它已是完全相信欢颜之前所说的鬼怪之谈。

    而且在离患看来,不是有鬼怪游荡在这龙凤栖中,而是这龙凤栖建在了鬼怪洞窟之中才对。

    走了许久,且经几番曲折,欢颜即是带着离患来到了苏家宅邸的后门,而离患则是于地面上见到了越发浓郁的...红色烛光。

    后门,红灯高挂于左右,而在红灯之下,则是置有桌案一张,桌案之后有椅,椅上坐人,不见其容,不见其貌,仅见一双赤红绣花鞋,在其脚上格外显眼。

    “怎么带了一只猫来?”红烛之下,老妇声音瞬起,虽然没有什么瘆人之意,但缓慢的语速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人老了,找个孩子做伴儿。”欢颜笑言,似乎并不畏惧老妇。

    “你找它做伴儿我不管,不过我这里的规矩你是懂的,要么将它留在这里,要么便让它似你这般,喝上一碗凉茶再进门。”老妇慢悠悠的提醒而言。

    “这是自然,我这把老骨头,绝对不敢给您添麻烦。”欢颜笑言,且是上前,于桌案上端起了那所谓的凉茶。咕噜噜...一碗凉茶入腹后,欢颜又倒了一碗,且是放在了离患身前,随后更是再度开口道:“喝吧,一路走到此处,你也应是累了,喝碗茶,解解乏。”

    没有拒绝的余地。

    因为从欢颜与老妇的对话来看,喝茶,似是某种规矩。

    而在离患喝完之后,一道极其瘆人的开门声即是瞬起,随后欢颜即是带着它顺着后门而入,正式进入了苏家的宅邸之中。

    依旧是低头前行,不过宅邸内部的道路,却是远比外面的街路狭窄、曲折,而在经历一段狭窄、曲折之后,又是迎来了开阔。

    似是广场。

    一侧有阶。

    阶梯三百三十层,待至尽头,即见殿堂。

    “那碗茶,似是唤作忘忧,凡是喝了它的人,都会忘记喝过它之后发生的事。”欢颜登上台阶,且是轻声而言。

    “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将那苏远河灵力特性的情报带出去?”离患跟随其后,且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别担心,若是打探出情报,我便会将其记在身上。”欢颜似是早已想好了对策。

    “记在身上?如果你忘记了这件事,或忘了记载于何处,又该怎么办?”离患蹙眉依旧,似是发现了对策中的漏洞。

    “能够忘记的...也许是过往中的美好,但一定不会是当下的伤痛。”欢颜笑言,且于笑言间于怀中取出了一把小刀。

    “你的意思是说...用这把小刀,将情报刻在身上?”离患震惊,虽然此次跟随前来的主要目的是防止欢颜告密,但这份防范于此刻却是烟消云散。

    “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欢颜一边登上阶梯,一边乐呵呵的说着。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离患震惊,显然无法理解眼前的人类,毕竟在它眼里,人类都是自私的。

    “也许不该将这件事扯到家国之上,也不该将这件事扯到法理、道德、乃至于正义之上,若是非要说,不妨说我这老不死的,在临死之前总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提供些什么。”欢颜依旧是乐呵呵的说着,且是透露着一股理所应当、理应如此的意味。

    “什、什么意思?”离患不懂。

    “我被那些年幼于我的人尊重过,且是始终被这些人尊重着,但他们为什么要尊重我呢?我不知道...不过在我享受尊重之时,总要展现一些...受人尊重的地方。”欢颜乐呵呵的说着,且于阶梯上驻足,并侧首遥望天边明月,随后更是再度开口道:“月亮之所以受人赞美,绝对不是因为它站在了人们的头上,一定是因为它...给这片黑夜,带来了些许光亮。”

    “可是非亲非故...又何必做到如此程度呢?”离患似懂非懂。

    “你初生即在流浪,但你是否想过,在你尚不具备捕猎、觅食能力的幼年时,那位养育你长大的...又是否与你有着亲故关系呢?”欢颜笑言,且在笑言间,来到了阶梯尽头的殿堂门前。

    殿门大敞,明烛三万,照堂如昼,不见金碧辉煌,唯有简洁空旷,且见蒲团一个在中,一人盘膝独坐其上。

    而见到此人之际,无论是欢颜还是离患,都不禁被吓了一跳。

    仅因此人...除了身上那华贵的装束之外,无论是模样还是年岁,甚至是体态,皆与欢颜一般无二、如出一辙。

    “双胞胎?!还是说...本就是同一个人?被耍了吗?!”离患震惊,连忙转身,欲要跳出门外。

    “怎么会这样?你...是谁?”欢颜亦是震惊,且是不禁向后退了数步,直至磕碰于门槛之上方才停驻。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苏远河。”远河狞笑,且于瞬间抬手,不仅使房门闭合,更是让离患一头撞在其上,随后更是戏谑开口道:“我们为何会有相同的模样?”

    欢颜欲要开口询问,却是不曾想...自己想问的问题,竟是被远河抢先一步问出。

    “你每晚都会问出这个问题,而我每次都会耐心作答,不过今日...我却没有了太多耐心,而且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到来。”远河起身,来到欢颜身前,虽是微笑,却又笑的意味深长。

    “我不明白。”欢颜惊声。

    “你不需要明白,因为有些事早已被安排好,无论你我,都无法去改变些什么。”远河收起戏谑的神色,且是化作了多愁善感、略显唏嘘的模样。

    “是你?是你雇佣我每晚至此?可你为何要让我喝下那忘忧茶,抹去我每晚的记忆?”欢颜有问。

    “因为在我心底,压着一个秘密...我想要找人倾诉,却又不知对谁,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也只能是你。”远河狞声,似乎这所谓的秘密是某种深仇大恨、血海深仇一般。

    “什、什么秘密?”欢颜不解。

    “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严格点说...应该是个笑话。”远河丢掉了狰狞的神色,且是换上了最初那戏谑的模样,随后更是坐回了蒲团之上,并再度开口道:“而你每晚至此的意义,即是听我讲述这个笑话。”

    “什么笑话?”欢颜不解。

    “日子过的怎样了?”远河不曾作答,而是拿出一个蒲团,丢到了欢颜脚下,随后又取出一个,丢到了离患身旁,到了最后又是问了一个与笑话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不算好,也不算坏。”欢颜心中惊惧已去几分,毕竟从之前的对话来看,远河不会加害自己,而且就算有加害之心...也没有关系,自己本就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想这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日子,一定不是平淡似水的日子,而是即有好也有坏,高低起伏的日子。”远河狞笑,满是褶皱的脸上充斥着讥讽之意,似在嘲笑着欢颜的人生。

    “你!偷看过我的生活?”欢颜恼怒。

    “哈哈...像你这样的生活,难道还需要去刻意偷看吗?”远河大笑。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欢颜不解。

    “那就要开始讲笑话了,至于为何会是笑话,等你听过之后...自然便会理解。”远河笑言,且是带着满脸的狰狞,开始讲述起了一段笑话...

    “八十年前,在咱们金陵城中有过这样一个...名唤寒铸之人。”

    “寒铸出身寒微、命比纸贱,却又不曾屈服于那一无所有的人生,也不曾屈服于那满是坎坷与失败的命运。”

    “在他年少之时,便知道唯有奋发图强,方可改变命运。”

    “不过出身寒微的他,能够想到的方式,即是拼了命的给人做工,且是拼了命的积攒钱银。”

    “于少年至壮年,于壮年至中年,寒铸终是通过点点滴滴的汗水积攒下了点点滴滴的钱银。而他也是通过这点点滴滴的钱银,在朝圣之地的偏远处,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铺。”

    “生意是酿酒的生意,按理来说...酿出的酒,种类应是越多越好,因为种类繁多,受众面才广。”

    “却也不知是聪慧还是蠢笨,他开了酒坊后,竟然只酿一种酒,且是只卖这一种酒,而且一卖...便是数载之久。”

    “事实证明,只酿一种酒,也是有着优势的,便是他可以通过点点滴滴的改良,一点一滴的进步,让这种酒水逐渐趋于完美。不过凡事都有代价,对于他而言,这所谓的代价便是...整日泡在酒坊之中,化作了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模样。”

    “寒铸,是他的名字,也是这唯一一种酒水的名字,听上去颇有一股...数十年寒苦,唯铸一剑的意思。而事实也是如此,这倾尽了寒铸一生心血的酒水,很快便在当时的金陵城中名声大噪。”

    “而寒铸的生活,也正是因此向着美好的方向开始发展。”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那般...所谓的日子,没有不好不坏这一说,而是呈现着时好时坏的模样。”

    “好日子没过太久,坏日子也就来了。”

    “随着寒铸的名声大噪,很快便被那居心不良、图谋不轨的歹人给惦记上了。”

    “是一位很聪明的歹人,因为歹人仅是看了一眼,便发现了寒铸的弱点,而这所谓的弱点即是...邋遢。”

    “整日泡在酒坊中,头也不梳、脸也不洗,纵是胡须,也呈现着杂乱、连腮的模样,甚至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股酒糟味。”

    “那歹人动手了,不仅偷走了寒铸酿酒的秘方,更是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是寒铸偷走了自己的酿酒秘方,而这件事...也是在当时的金陵城中,闹的沸沸扬扬,且是让无数百姓义愤填膺,纷纷想要伸张正义,且是为寒铸讨个说法。”

    “按理来说...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知道谁是谁非。”

    “但让人意想不到,且是难以琢磨、难以理解的是...这本就一清二楚的事,竟在短短数日后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原因无它,仅因那歹人,着实太过于聪慧。”

    “在他盗取秘方之前,便已是将自己打扮成了光鲜亮丽的模样,且是时刻让自己呈现出一副温文儒雅、知书达理的形象,甚至是不惜高价买来了华贵的服装,以及耗费大量精力让自己的仪容变的无比干净整洁。”

    “而这也是让歹人与寒铸,在外表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在这个世道上,是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外表光鲜亮丽之人,会做出偷窃之举的,人们往往更加相信自己的主观臆测,且将自己的主观臆测当做事情的真相。”

    “而在无数百姓的主观臆测中,那无比邋遢的寒铸绝非善类。”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那歹人所说之言,但相信的人只要占据多数,那么...这多数人的主观臆测,也就变成现实了。”

    “半生心血,付之流水,心中梦想,转瞬成空。”

    “寒铸死了,死在了自己的酒坊中。”

    “人们都说他因羞愧而自尽,但只有我才知道...他是被人活生生的溺死在了酒坛之内。”

    “我哭着归家找娘亲,想要将事实的真相告知,但我却又未曾在家中见到娘亲的身影。”

    “也许是外出了,但我等了一日、两日...六日、七日,也不见娘亲归来,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我竟是在后院的井中,嗅到了一股恶臭之味。”

    “那一天,我似如父亲那般,成了一个一无所有之人,而且不同于父亲的是...父亲是于初生便一无所有,而我是在拥有一切之后,失去了这所谓的一切。”

    “年少无知的我...天真的认为,这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说理之处?”

    “在稚年的我来看,若将此事告至参禅之地的庙堂,庙里的仙人一定会为我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抱着所有的期待,带着所有的希望,我成功来到了庙堂,不过在来时的路上,我却是遇到了一件妙事...有人对着我泼了一桶污秽,让原本干净整洁的我,变成了无比肮脏,且是满身恶臭的模样。”

    “肮脏且恶臭的我,站在了公堂之上。”

    “光鲜且亮丽的歹人,也是站在了公堂之上。”

    “我对仙人说,那歹人害死了我的爹娘。”

    “歹人对仙人说,我的爹娘是因为生意不景气而自缢。”

    “结合彼此的模样,最后的结果可谓是毫无悬念,甚至是不言而喻。”

    “我带着满腔的失望与绝望,离开了庙堂,且是深知...那歹人一定会斩草除根。”

    “我躲躲藏藏,却是发现,周身脏污的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人们因我的肮脏,将我拒之门外。”

    “人们因我在庙堂之中的谎言,将我藏身的位置散播出去。”

    “人们因我损害了那歹人在他们心中的完美形象,将我视作过街老鼠。”

    “而我也是在那时,认清了现实的模样,甚至是知道了...所谓的人类,不过是一群感官生物。”

    “他们热衷于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想象的,并将他们想象出的美好,映射到现实之中。”

    “就像那歹人一般,有着一颗无比肮脏之心的他,竟是经过无数人的想象,而化作了圣人般的模样。”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也能像他那样,通过人们的想象,拥有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该有多好啊?”

    “答案是可以的。”

    “因为天无绝人之路,于我走投无路之时,于我深陷绝望之际,天...不曾放弃我!”

    “上天是公平的,它创造出了灵力特性这一概念,且是公平、公正,不带有任何偏激色彩的,均匀赐给了世人。”

    “哪怕是肮脏如我、卑贱如我,也是拥有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灵力特性!”

    苏远河说了很多很多...

    也许说的是仅仅是他的过往...

    也许说的是自己灵力特性的觉醒原因、过程...

    也许言辞并不生动,也许故事也并不连贯,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场的欢颜与离患,皆是听的全神贯注。

    因为他们不想错过这...探知苏远河灵力特性的机会。

    “是、是怎样的灵力特性?”欢颜有问,心脏因过度紧张而于此刻狂跳,且有冷汗顺着脸颊不驻流淌。

    “它叫做...谣言中来!”远河狞笑,毫不在意的说出了自己的灵力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