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倒闭吧
这场洗脑大会果真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四个字“无偿加班”，那些套话他们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去你妈的！”
杜非一行人退出会议室后，众人都在心里不约而同骂出同一句脏话。
老板把包括总监一级的嫡系单独留下继续开会，研究他们的“独角兽”计划。
周围的人眼见老板的心腹们都不在，议论的声音也就大了一些，可尽管如此也还是眼睛时不时瞟一眼会议室的动静：
“唉，干不动了，又要加班，再搞下去要猝死了。”
年纪大的开发瘫倒在座椅上不想动弹。
“别说了，我他妈国庆都计划好要去旅游的。特意提前几个月攻略做了，机票都已经订了，他给我来这一出，这不是存心膈应我嘛！操！”
年轻的程序员把气撒在手机上，看也不看就直接把手机丢到工位上，“砰”的一声，把他桌上的水杯瓶罐砸落一地，然后泄气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往会议室瞟了一眼自言自语骂着：
“反正老子不管，操！谁他妈的影响老子国庆出去旅游老子就干他。妈的平时加班没有加班费就算了，隔三差五晚上就想一出是一出的临时开会，没什么屁事一开就是两小时打底，搞得我们一堆人听他们几个扯犊子，操了。现在还搞强制加班，还国庆节假日不放假，想屁吃呢吧。”
说完索性把位置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扣上去，打开手机短视频看了起来。
年纪大的程序员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小破洞，好像里面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景色一样，嘴里不断嘟囔着：
“现在行情不好哦…工作不好找，唉…骂归骂，做归做。我们啊，就是嘴上的爸爸，行动上的孙子。”
年轻的程序员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咔”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开始反驳：
“那是你们，不是我。咱们就很简单的算一下，按照这种无偿加班的工作时长，我们的时薪是极低的，我就算降薪去其他公司只要能按时上下班也比这里强多了，有那时间我接点私单不香吗？”
杜非觉得他说的也许是对的，可年纪大的程序员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他年纪大了这个可悲的事实，继续出去跳槽已经失去了核心竞争力。其实他们这种三流城市里的互联网企业，工作年限长项目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是没有任何优势的，一个公司有一个技术老人就够了，剩下的招一个他们不如拿这笔钱多招两个应届生，应届生们吃苦耐劳没有家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便宜，比起这些动不动就追求自身利益的老油条可强多了。
至于他们做出来的系统质量？那些门外汉客户懂什么？写几个静态页面，造点假数据轮循下，把前端看得见的bug掩盖下，反正他们看不懂后端的逻辑，可能那些写出这些代码的菜鸟们自己也看不懂。
“唉，干脆公司赶紧倒闭发点遣散费得了。”
不知谁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搞得旁边没人再吭气，大家赶紧都往会议室瞧了一眼，确定里面还在热火朝天地规划蓝图，这才都松了口气。
“嘘，别乱说。”
“就是，万一被听到了可就…”
“算了算了，干活干活。”
这句话把原本怨念深重议论纷纷的各位都成功驱散了，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也许正是自己的心声，可却没人有勇气敢去面对这些心声。
杜非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一次公司企业文化座谈会，那一次的会议主题是“你心目中的公司”。
杜非认为这种主题他只有在小学写作文的时候才见过，什么“我心目中的爸爸”、“我心目中的妈妈”、“我心目中的老师”之类的，对于“心目中的公司”其实大家早有共识，那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但职场考验的不只是工作能力，还有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拍马屁的能力，可惜那一次杜非差点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老板问：
“你们心目中的公司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你觉得我们作为一个创造系统的公司，应该具备什么品质，可以提炼出一个词来。”
这一问，四下无人言语全都低头看着桌面，就像以前上课老师提问时避开他们视线的学生一样。老板见无人应答，于是就开始点名：
“这样，从我旁边开始，一个个说，每个人说一个词，不能重复。”
老板的命令一下所有人都面露难色顿时慌了神，开始在脑海里四处搜寻一些美好的辞藻，这时候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了。而且前面的人有先发优势，这些词语是说一个就少一个。
“宽容。”
第一个人说了“宽容”，这是一个很好的词语，当然老板会让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觉得公司是宽容的。
“因为公司允许我们犯错，在改正的过程中会让我们不断成长，而且周围的同事也都对我的问题很耐心，很细心的指导，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感觉，所以我感觉公司给我一种“宽容”的感觉。”
老板朝他满意地点点头以示赞许，嘴上也没有吝惜夸赞道：
“说的很好。下一个。”
老板眼见着起了个好头满心欢喜，可底下的人却叫苦连天，原以为只要想一个词就好了，结果还要解释，好家伙，刚才那一个解释，直接把“耐心”、“细心”和“成长”三个词也给用掉了。
“自由。公司的氛围让人觉得不拘束。”
“稳定。系统的稳定，公司的稳定。”
“服务。我们是提供服务的系统，所以服务既是我们的初衷，也是目的。”
“服务，总结的好。”
…
轮到杜非，他前面已经提前思考好了，有一个词是他们公司在对外宣传时对于系统建设和自己追求的描述。
“匠心。”
这是个很高级的词汇，也是经常出现在他们公司商务PPT上的词汇，结果老板马上接了一句：
“降薪？你要降薪吗？”
杜非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提出自己要“匠心”并且满世界鼓吹的老板，满脑子竟然装的都是“降薪”。当时他废了好大劲才解释清楚，可却被老板深刻“教育”了一番：
“这个词太虚了，我们写在PPT里面是一回事，那是给用户留一个好印象用的，但我们做系统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钱，所以要我说我们公司的词语，应该还有一个，那就是“变现””。
老板甚至不说“价值”这个词，直接就是“变现”，把杜非说的“匠心”打得四脚朝天。
回想起过往种种仍历历在目，杜非长舒一口气，心里叹道：
“那就让这个公司倒闭吧。”
“去你妈的！”
杜非一行人退出会议室后，众人都在心里不约而同骂出同一句脏话。
老板把包括总监一级的嫡系单独留下继续开会，研究他们的“独角兽”计划。
周围的人眼见老板的心腹们都不在，议论的声音也就大了一些，可尽管如此也还是眼睛时不时瞟一眼会议室的动静：
“唉，干不动了，又要加班，再搞下去要猝死了。”
年纪大的开发瘫倒在座椅上不想动弹。
“别说了，我他妈国庆都计划好要去旅游的。特意提前几个月攻略做了，机票都已经订了，他给我来这一出，这不是存心膈应我嘛！操！”
年轻的程序员把气撒在手机上，看也不看就直接把手机丢到工位上，“砰”的一声，把他桌上的水杯瓶罐砸落一地，然后泄气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往会议室瞟了一眼自言自语骂着：
“反正老子不管，操！谁他妈的影响老子国庆出去旅游老子就干他。妈的平时加班没有加班费就算了，隔三差五晚上就想一出是一出的临时开会，没什么屁事一开就是两小时打底，搞得我们一堆人听他们几个扯犊子，操了。现在还搞强制加班，还国庆节假日不放假，想屁吃呢吧。”
说完索性把位置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扣上去，打开手机短视频看了起来。
年纪大的程序员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小破洞，好像里面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景色一样，嘴里不断嘟囔着：
“现在行情不好哦…工作不好找，唉…骂归骂，做归做。我们啊，就是嘴上的爸爸，行动上的孙子。”
年轻的程序员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咔”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开始反驳：
“那是你们，不是我。咱们就很简单的算一下，按照这种无偿加班的工作时长，我们的时薪是极低的，我就算降薪去其他公司只要能按时上下班也比这里强多了，有那时间我接点私单不香吗？”
杜非觉得他说的也许是对的，可年纪大的程序员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他年纪大了这个可悲的事实，继续出去跳槽已经失去了核心竞争力。其实他们这种三流城市里的互联网企业，工作年限长项目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是没有任何优势的，一个公司有一个技术老人就够了，剩下的招一个他们不如拿这笔钱多招两个应届生，应届生们吃苦耐劳没有家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便宜，比起这些动不动就追求自身利益的老油条可强多了。
至于他们做出来的系统质量？那些门外汉客户懂什么？写几个静态页面，造点假数据轮循下，把前端看得见的bug掩盖下，反正他们看不懂后端的逻辑，可能那些写出这些代码的菜鸟们自己也看不懂。
“唉，干脆公司赶紧倒闭发点遣散费得了。”
不知谁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搞得旁边没人再吭气，大家赶紧都往会议室瞧了一眼，确定里面还在热火朝天地规划蓝图，这才都松了口气。
“嘘，别乱说。”
“就是，万一被听到了可就…”
“算了算了，干活干活。”
这句话把原本怨念深重议论纷纷的各位都成功驱散了，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也许正是自己的心声，可却没人有勇气敢去面对这些心声。
杜非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一次公司企业文化座谈会，那一次的会议主题是“你心目中的公司”。
杜非认为这种主题他只有在小学写作文的时候才见过，什么“我心目中的爸爸”、“我心目中的妈妈”、“我心目中的老师”之类的，对于“心目中的公司”其实大家早有共识，那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但职场考验的不只是工作能力，还有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拍马屁的能力，可惜那一次杜非差点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老板问：
“你们心目中的公司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你觉得我们作为一个创造系统的公司，应该具备什么品质，可以提炼出一个词来。”
这一问，四下无人言语全都低头看着桌面，就像以前上课老师提问时避开他们视线的学生一样。老板见无人应答，于是就开始点名：
“这样，从我旁边开始，一个个说，每个人说一个词，不能重复。”
老板的命令一下所有人都面露难色顿时慌了神，开始在脑海里四处搜寻一些美好的辞藻，这时候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了。而且前面的人有先发优势，这些词语是说一个就少一个。
“宽容。”
第一个人说了“宽容”，这是一个很好的词语，当然老板会让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觉得公司是宽容的。
“因为公司允许我们犯错，在改正的过程中会让我们不断成长，而且周围的同事也都对我的问题很耐心，很细心的指导，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感觉，所以我感觉公司给我一种“宽容”的感觉。”
老板朝他满意地点点头以示赞许，嘴上也没有吝惜夸赞道：
“说的很好。下一个。”
老板眼见着起了个好头满心欢喜，可底下的人却叫苦连天，原以为只要想一个词就好了，结果还要解释，好家伙，刚才那一个解释，直接把“耐心”、“细心”和“成长”三个词也给用掉了。
“自由。公司的氛围让人觉得不拘束。”
“稳定。系统的稳定，公司的稳定。”
“服务。我们是提供服务的系统，所以服务既是我们的初衷，也是目的。”
“服务，总结的好。”
…
轮到杜非，他前面已经提前思考好了，有一个词是他们公司在对外宣传时对于系统建设和自己追求的描述。
“匠心。”
这是个很高级的词汇，也是经常出现在他们公司商务PPT上的词汇，结果老板马上接了一句：
“降薪？你要降薪吗？”
杜非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提出自己要“匠心”并且满世界鼓吹的老板，满脑子竟然装的都是“降薪”。当时他废了好大劲才解释清楚，可却被老板深刻“教育”了一番：
“这个词太虚了，我们写在PPT里面是一回事，那是给用户留一个好印象用的，但我们做系统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钱，所以要我说我们公司的词语，应该还有一个，那就是“变现””。
老板甚至不说“价值”这个词，直接就是“变现”，把杜非说的“匠心”打得四脚朝天。
回想起过往种种仍历历在目，杜非长舒一口气，心里叹道：
“那就让这个公司倒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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