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陪朋友弟弟
瓷国的高考日，杉没有回复UU的消息。
等到回复是一个月后了，当苹果手机弹出消息框时，安以为看错名字。
杉的高考成绩出来了，是能报重点大学的分数。
【我厉害吧？】UU发来的消息问。
消息发着发着，对方似乎感到打拼音很麻烦，提出上线开黑。
“杉？”
“这个月时间我去打工了，上不了线。”
男生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带了些冷静和疲惫，安点击匹配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对于家里突发的事故，杉表示父亲已经安好出院，现在自己当选手的工资还不起欠下的医疗费，俱乐部的工作辞职了。
安的嗓子有些紧，旁观两年，她清楚对方为此做的努力，日夜的训练和坚持，在短期内放下不是件轻易的事。
BP阶段选完英雄，杉没有继续自己的话题，像平时专注玩游戏，安也没有提起，身为一名刚从初中进入高中的学生，对社会现实的生活还没无法发言太多。
她不知道对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躺在医院的父亲，注定无法兼顾全部的母亲，帮不上太多忙的弟弟，每天还要复习预备即将到来的考试。
辞掉俱乐部的工作意味医疗欠费大得连基本的工资都无法填补（以前他们聊过工资的事），刚高考完就去打工，放弃电竞梦想，本来可见的人生像突然怪物闯进的屋子，到处都碎了一地。
那个怪物比自己见到的还要大，转身挤碎玻璃和碗，还挤坏顶梁柱，让剩余的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以后还会回去吗？话在嘴边迟迟不敢问，他们曾分析过电竞很吃青春饭，其中最大原因是随着年龄增长，反应力和精力下降，除了赛场赋予的经验和心态，通常情况下三十岁的中年人是不如二十岁的年轻人。
明年就能上赛场，但一线选手和普通选手工资差距也大，能否保证还完欠款的前提下继续梦想是有风险的事。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安干脆投入游戏不想那么多，打完一把还有半小时到平时睡觉的时间，杉提出去自定义房间。
他们像往常在中线面对面补刀，耳机里只有点击鼠标的声音。
对方不说话，安也不说话，空气在寂静中沉默。
最后耳机传来一点打哈欠的声音，安松了口气，又有些羞愧。
“要不要早点睡觉？”她出声问。
“爱诶木。”
“我在。”
又一阵沉默，安感到对方仿佛坐在自己旁边，呼吸清晰可闻。
上一次面对这样的沉默，还是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
睡前从二楼楼梯下来，看到爸爸在沙发上发呆，客厅只有台灯亮着，连月光都没有，衬得灯光越发微弱。
客厅还维持原样，妈妈从家里搬走的只有自己的杯子和衣服，安小心踏着台阶，脚步声惊动沙发上的男人。
对方视线向这里投来，她捧着杯子停下脚步，二人对上视线，没人出声说话。
女孩想说些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僵持在原地，以为爸爸在伤心，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大人，但身体越来越紧张，眼睛睁得很大。
可能看出她的紧张，男人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过来，等小心翼翼走过去，安看清他的表情。
有些疲惫，又很平静。
他告诉她，陪自己坐一会会好很多，不需要说什么，仅仅只是陪伴。
“这样子爸爸你会心情好一点吗？”
“会。”
安不太明白，这样会真的好一些吗？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乖乖安静待在熟悉的怀里。
那个晚上安认识了一些事，大人难过的时候不像自己同龄朋友，很安静，也不会哭，但是就是知道对方很难过。
杉的沉默让她想起了那个时刻。
现实中看不到脸，无从猜测是不是一样的情况，既然喊了自己的名字，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时间像拉长的面条，每一秒越抻越开，如果还是幼时的自己，大概只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今晚面对杉，身体也一直在紧张，直到被喊了名字，内心奇异平静下来。
下一句迟迟不来，两人在沉默中谁都不开口，仿佛在比拼谁更有耐性，时间拖得越长，越需要约束自己的疑惑和呼之欲出的话语。
到了某个节点，寂静反而成为奇特的默契，安感到那天晚上和爸爸在一起时的安心。
“我得去睡觉了，”最后杉打破沉默，轻声说道，“下次见。”
安和他告别，没有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瓷国的中学开始放暑假。
安以为瓷国兄弟假期都不上线，所以白天手机收到来自弟弟的回复很惊讶。
辰是一个不喜欢用拼音的朋友，基本每次UU里就回个“1”或OK，在收不到杉的那段时间里，安也有询问他，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结合从以前听来的消息，可能家里出事后，辰一直在帮忙没空来网吧，现在放假就有空上了。
【comeon】
这是告知现在在线的暗号，安放下手中的数学笔记，打开电脑上线。
“好久不见。”
戴上耳机，嘶哑的男声传来，今年开始辰的嗓子进入变声期，由于太过难以听清，现在都不太爱讲话。
打完招呼，辰问她介不介意直播。
“你要开直播吗？”
“嗯。”
直播是一个上限下限都很大的行业。
安不太清楚瓷国的直播状况，从这边的区域互联网来看，顶部主播的年薪在百万上下，但真正能做到顶部的只有几个，更多是淹没在水底的石头。
如果想帮助家里，直播不是特别优先的选择，但或许辰就有做播主的潜力？安心里升起一点希望。
这点希望在起名的时候破灭。
“30天上王者？”
“这个名字怎么样。”
怎么说呢……如果自己在直播页面看到这个名字，可能会被其他更有意思的名字吸引。
接着安也发现自己没什么起名天赋，两人讨论了一会，决定最后起：《13岁，韩服从0上王者》。
好像也没比30天上王者好哪去。
一个有钱的朋友支援了摄像头，还支援了网吧单间，安认识他，是杉的高中朋友，大家常去的网吧就是他家开的。
每次谈及未来，这位朋友是最拉仇恨的一位，最大的愿望是当网吧店长，刚好家里有个网吧可以继承。
为了配合辰，安注册了新的韩服账号，打算在直播时间用，面对一空二百的仓库，心里安慰自己起码比“马服”好，几天就能攒下新英雄和新皮肤。
马服是瓷国朋友对自家服务器的别称，以服务器卡、奖励抠门、比价格其他服务器贵得名，玩到现在安也只攒下了两个皮肤。
13岁这个噱头确实大一些，打了一会安就听见辰在回复那些发言，从讲的话听来，那些观众都觉得这个小孩子在吹牛。
辰也不恼火，语气平静怼那些弹幕，听得安担忧观看人数会不会下降。
想了想总比一直沉默好，有的主播也是一直走怼人路线，逐放下劝和的想法。
在认识的朋友里，辰的嘴巴是最毒的。
据说这位小朋友从小长得好看，被好多个女同学追过，甚至被大人骚扰过，本来乖巧内向的性子，后来变得会骂人讥讽。
刚开始大家一起打游戏，安看这个小弟弟很听哥哥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自己这个外国人也很友好，人头尽量让给她，直到一次遇到故意送人头的队友，乖巧弟弟的滤镜破灭。
辰骂人不会用很脏的词语，都是小孩子能听的，所以当时杉实时翻译过来，听得她一惊一乍。
半个月直播下来，现在直播间每天观看人数固定六十多人，对于一个新的主播来讲是个很不错的成绩。
大家都在放假，这边安也没事做，尽量配合辰双排，韩服相比马服没有夸张的挂机和脚本，很快打上了钻石段位。
辰的直播风格偏向闷，不放音乐，没弹幕的时候就不讲话，有弹幕就和观众互动。
大部分弹幕都觉得这个小孩子在搞噱头，也有的是看直播间名字来的强度党，询问一些英雄的使用技巧，辰会认真给他们分析版本主流和英雄用法。
更多时间都在怼那些不太友好的弹幕，安怀疑六十多人里留下来的观众是喜欢看辰骂人，他骂人没有脏话，多用比喻和和一些当地典故。
身为外国人的安不太懂一些瓷国梗，有时不得不等骂完，出声问是什么意思。
几次辰刚骂完找茬的弹幕，下一秒就感谢打赏，听得安怀疑那些观众的成分。
既然想用直播下家里的状况，时间是必不可少的部分，这半个月里安几乎全天候坐在电脑前面，等下播后才能聊一聊家里的私事。
相比起什么都不谈的杉，辰会讲今天爸爸有没有好一点，但也不告诉她杉究竟去做了什么。
在打上大师段位的晚上，下播后安问，“你是不是有进赛区的打算。”
“是。”
“你是想打比赛……还是你哥哥的影响？”
安静了一会，辰才回答到，“都有。”
“……”
“我哥哥很想打电竞，如果没我，他其实还可以继续在俱乐部。”
“但是因为要承担我的上学费用，电竞风险太大，就辞职了。我想完成他的梦想。”
“不是更应该好好学习吗？”安有些不解地问。
“我会考上大学的。”
等到回复是一个月后了，当苹果手机弹出消息框时，安以为看错名字。
杉的高考成绩出来了，是能报重点大学的分数。
【我厉害吧？】UU发来的消息问。
消息发着发着，对方似乎感到打拼音很麻烦，提出上线开黑。
“杉？”
“这个月时间我去打工了，上不了线。”
男生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带了些冷静和疲惫，安点击匹配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对于家里突发的事故，杉表示父亲已经安好出院，现在自己当选手的工资还不起欠下的医疗费，俱乐部的工作辞职了。
安的嗓子有些紧，旁观两年，她清楚对方为此做的努力，日夜的训练和坚持，在短期内放下不是件轻易的事。
BP阶段选完英雄，杉没有继续自己的话题，像平时专注玩游戏，安也没有提起，身为一名刚从初中进入高中的学生，对社会现实的生活还没无法发言太多。
她不知道对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躺在医院的父亲，注定无法兼顾全部的母亲，帮不上太多忙的弟弟，每天还要复习预备即将到来的考试。
辞掉俱乐部的工作意味医疗欠费大得连基本的工资都无法填补（以前他们聊过工资的事），刚高考完就去打工，放弃电竞梦想，本来可见的人生像突然怪物闯进的屋子，到处都碎了一地。
那个怪物比自己见到的还要大，转身挤碎玻璃和碗，还挤坏顶梁柱，让剩余的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以后还会回去吗？话在嘴边迟迟不敢问，他们曾分析过电竞很吃青春饭，其中最大原因是随着年龄增长，反应力和精力下降，除了赛场赋予的经验和心态，通常情况下三十岁的中年人是不如二十岁的年轻人。
明年就能上赛场，但一线选手和普通选手工资差距也大，能否保证还完欠款的前提下继续梦想是有风险的事。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安干脆投入游戏不想那么多，打完一把还有半小时到平时睡觉的时间，杉提出去自定义房间。
他们像往常在中线面对面补刀，耳机里只有点击鼠标的声音。
对方不说话，安也不说话，空气在寂静中沉默。
最后耳机传来一点打哈欠的声音，安松了口气，又有些羞愧。
“要不要早点睡觉？”她出声问。
“爱诶木。”
“我在。”
又一阵沉默，安感到对方仿佛坐在自己旁边，呼吸清晰可闻。
上一次面对这样的沉默，还是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
睡前从二楼楼梯下来，看到爸爸在沙发上发呆，客厅只有台灯亮着，连月光都没有，衬得灯光越发微弱。
客厅还维持原样，妈妈从家里搬走的只有自己的杯子和衣服，安小心踏着台阶，脚步声惊动沙发上的男人。
对方视线向这里投来，她捧着杯子停下脚步，二人对上视线，没人出声说话。
女孩想说些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僵持在原地，以为爸爸在伤心，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大人，但身体越来越紧张，眼睛睁得很大。
可能看出她的紧张，男人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过来，等小心翼翼走过去，安看清他的表情。
有些疲惫，又很平静。
他告诉她，陪自己坐一会会好很多，不需要说什么，仅仅只是陪伴。
“这样子爸爸你会心情好一点吗？”
“会。”
安不太明白，这样会真的好一些吗？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乖乖安静待在熟悉的怀里。
那个晚上安认识了一些事，大人难过的时候不像自己同龄朋友，很安静，也不会哭，但是就是知道对方很难过。
杉的沉默让她想起了那个时刻。
现实中看不到脸，无从猜测是不是一样的情况，既然喊了自己的名字，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时间像拉长的面条，每一秒越抻越开，如果还是幼时的自己，大概只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今晚面对杉，身体也一直在紧张，直到被喊了名字，内心奇异平静下来。
下一句迟迟不来，两人在沉默中谁都不开口，仿佛在比拼谁更有耐性，时间拖得越长，越需要约束自己的疑惑和呼之欲出的话语。
到了某个节点，寂静反而成为奇特的默契，安感到那天晚上和爸爸在一起时的安心。
“我得去睡觉了，”最后杉打破沉默，轻声说道，“下次见。”
安和他告别，没有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瓷国的中学开始放暑假。
安以为瓷国兄弟假期都不上线，所以白天手机收到来自弟弟的回复很惊讶。
辰是一个不喜欢用拼音的朋友，基本每次UU里就回个“1”或OK，在收不到杉的那段时间里，安也有询问他，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结合从以前听来的消息，可能家里出事后，辰一直在帮忙没空来网吧，现在放假就有空上了。
【comeon】
这是告知现在在线的暗号，安放下手中的数学笔记，打开电脑上线。
“好久不见。”
戴上耳机，嘶哑的男声传来，今年开始辰的嗓子进入变声期，由于太过难以听清，现在都不太爱讲话。
打完招呼，辰问她介不介意直播。
“你要开直播吗？”
“嗯。”
直播是一个上限下限都很大的行业。
安不太清楚瓷国的直播状况，从这边的区域互联网来看，顶部主播的年薪在百万上下，但真正能做到顶部的只有几个，更多是淹没在水底的石头。
如果想帮助家里，直播不是特别优先的选择，但或许辰就有做播主的潜力？安心里升起一点希望。
这点希望在起名的时候破灭。
“30天上王者？”
“这个名字怎么样。”
怎么说呢……如果自己在直播页面看到这个名字，可能会被其他更有意思的名字吸引。
接着安也发现自己没什么起名天赋，两人讨论了一会，决定最后起：《13岁，韩服从0上王者》。
好像也没比30天上王者好哪去。
一个有钱的朋友支援了摄像头，还支援了网吧单间，安认识他，是杉的高中朋友，大家常去的网吧就是他家开的。
每次谈及未来，这位朋友是最拉仇恨的一位，最大的愿望是当网吧店长，刚好家里有个网吧可以继承。
为了配合辰，安注册了新的韩服账号，打算在直播时间用，面对一空二百的仓库，心里安慰自己起码比“马服”好，几天就能攒下新英雄和新皮肤。
马服是瓷国朋友对自家服务器的别称，以服务器卡、奖励抠门、比价格其他服务器贵得名，玩到现在安也只攒下了两个皮肤。
13岁这个噱头确实大一些，打了一会安就听见辰在回复那些发言，从讲的话听来，那些观众都觉得这个小孩子在吹牛。
辰也不恼火，语气平静怼那些弹幕，听得安担忧观看人数会不会下降。
想了想总比一直沉默好，有的主播也是一直走怼人路线，逐放下劝和的想法。
在认识的朋友里，辰的嘴巴是最毒的。
据说这位小朋友从小长得好看，被好多个女同学追过，甚至被大人骚扰过，本来乖巧内向的性子，后来变得会骂人讥讽。
刚开始大家一起打游戏，安看这个小弟弟很听哥哥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自己这个外国人也很友好，人头尽量让给她，直到一次遇到故意送人头的队友，乖巧弟弟的滤镜破灭。
辰骂人不会用很脏的词语，都是小孩子能听的，所以当时杉实时翻译过来，听得她一惊一乍。
半个月直播下来，现在直播间每天观看人数固定六十多人，对于一个新的主播来讲是个很不错的成绩。
大家都在放假，这边安也没事做，尽量配合辰双排，韩服相比马服没有夸张的挂机和脚本，很快打上了钻石段位。
辰的直播风格偏向闷，不放音乐，没弹幕的时候就不讲话，有弹幕就和观众互动。
大部分弹幕都觉得这个小孩子在搞噱头，也有的是看直播间名字来的强度党，询问一些英雄的使用技巧，辰会认真给他们分析版本主流和英雄用法。
更多时间都在怼那些不太友好的弹幕，安怀疑六十多人里留下来的观众是喜欢看辰骂人，他骂人没有脏话，多用比喻和和一些当地典故。
身为外国人的安不太懂一些瓷国梗，有时不得不等骂完，出声问是什么意思。
几次辰刚骂完找茬的弹幕，下一秒就感谢打赏，听得安怀疑那些观众的成分。
既然想用直播下家里的状况，时间是必不可少的部分，这半个月里安几乎全天候坐在电脑前面，等下播后才能聊一聊家里的私事。
相比起什么都不谈的杉，辰会讲今天爸爸有没有好一点，但也不告诉她杉究竟去做了什么。
在打上大师段位的晚上，下播后安问，“你是不是有进赛区的打算。”
“是。”
“你是想打比赛……还是你哥哥的影响？”
安静了一会，辰才回答到，“都有。”
“……”
“我哥哥很想打电竞，如果没我，他其实还可以继续在俱乐部。”
“但是因为要承担我的上学费用，电竞风险太大，就辞职了。我想完成他的梦想。”
“不是更应该好好学习吗？”安有些不解地问。
“我会考上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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