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仙帝养成日记 » 第四回:撞破隐秘情难自已

第四回:撞破隐秘情难自已

    “你们有一位宫女出身的祖母,已经比旁的闺秀高出一截。在宫里做事,旁的规矩暂且不论,老身这些年来最大的心得,就是识大体,懂进退。”

    “一家子兄弟姊妹,就是荣辱与共,同气连枝的道理。”

    “不论发生什么事儿,只要你们同进同退,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顶撞了兄长,几个姑娘洗完了衣服,就一溜儿地跪到老夫人院子里请罪。

    时人对女子苛刻,便是内兄,擅闯了二门,她们也该远远避开,更不论与其冲突,唇枪舌剑的战了一场。

    “表姑娘暂且不论,英丫头连话都不会说,莲儿若是避了,岂不是白白让他看见?故而,孙女没避。”

    甄莲就是跪着,腰杆依然挺直,如同中通外直的莲花。

    “此事皆因我而起,手足不睦,连累了姐妹们,蔓儿甘愿领罚”

    甄蔓声音向来细弱,此时理直气壮,多了三分胆色,声音比往日要大了不少。

    “用棍子赶大表哥的是我,不干三位表姐什么事儿,外祖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给大表哥赔罪。”

    贾语仗着外祖母疼爱,还不等甄蔓说完,膝行两步上前:“表哥表姐是内眷,手足至亲,只阿语一个外人,有道是疏不间亲,这件事儿,怎么说都是阿语的不是。”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好几分意思。

    第一,甄荣平日里骄纵惯了,若是在自家还好,没人和他计较。

    偏自己一个外姓姑娘也在场。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已经十二岁了,若是事情传出去,坏了名声,母亲作为甄家小姐,最不会轻饶了这个侄儿。

    第二,平日里姐妹们一起玩闹,胡氏却是一视同仁的看待,眼下自己自认为是“外人”,便是把甄荣架起来。

    沈嬷嬷和老妇人一齐用饭,见胡氏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吃饭。

    一边是要考女官的孙女,一边是屡试不中的孙子,孰轻孰重,她还真不好拿捏。

    沈嬷嬷见她这般不分轻重,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她前些日子教了一众姐妹,知道各个都是良才美玉般质地。

    更妙的是一起长大,也不曾分什么嫡庶内外,真真是知道合为一股的力气。

    便是先皇后与成穆贵妃,虽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甚至引得陛下几番吃醋。

    可这二人毕竟是兵灾里同患难的交情。

    似甄家姐妹四个,从小一起长大,又各有各的文采,各有各的志气。

    若是长成,未必不是小小姐的一番助力。

    眼下见几个姑娘家还跪着,偏甄荣还死皮赖脸站着不动,一副要老夫人为他做主的架势,心里就知道这是个扶不上墙的家伙,日后的前程,也不过是个秀才了。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却是在嘴里有东西时不能说话。胡氏慢悠悠嚼完了一口饭,终于道:“几个姑娘现在是由沈嬷嬷教导的,你们自说说,近日里学了什么。”

    她心里对这沈嬷嬷却是有些不虞,在她来之前,几个闺秀本本分分,安安静静,从不需要操心,近日学了些东西,竟然连顶撞内兄这种事儿都做出来了。

    故而虽明面儿上仍是礼数周到恭敬,暗地里却让布菜的婆子换了甜品,尽是些软烂粘牙的食物,暗示她少说话。

    沈嬷嬷是见惯了大世面的,这种小家子气的做派怎会放在眼里?

    只是看着前面齐刷刷跪了四个,却是在心里暗喜,不枉老身一番算计,今日总算是见着了真佛。

    不然倘若顺顺当当教完了甄家几个小姐,回王府复命时,王爷问起表姑娘,老身还不知当如何回话呢。

    面前四个姑娘,前三个都是一样妆饰,一水天青色襦裙配的红穗络子,既素净,又活泼。

    只最后一个婢女似的打扮,一根红头绳拴住了毛糙糙两条辫子,一前一后的耷拉着。整个小身板儿虾米似地蜷缩着,一身粗布直缀,勉强可以称得上干净。

    沈嬷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只在心里暗暗叹息,可怜王府的表小姐;成仪郡主的亲生儿,竟被人磋磨到如此田地,便是房里近身伺候的嬷嬷,都比她体面。

    眼下对这胡氏是更看不上了,成仪郡主虽说是无父母主持,私自嫁了过来,到底是有一个县的汤沐邑做嫁妆,虽说这些官面儿上的银子不曾转出,手底下却不曾短了钱粮。

    前些日子王爷的友人传信,说成仪郡主薨了,只留下个女儿在甄家受苦。

    王爷先还不信。要知道成仪郡主何等聪慧,当年若不是出了那等事,便是今日风头正盛的蓝田公主,也得避其锋芒。

    如今她女儿磋磨到如此田地,只能怪胡氏不慈。

    一眨眼,沈嬷嬷便有了算计,开口要了盏茶漱口,抬手间,盖子在茶盏上清浅地磕了两下。

    众姐妹听了暗号,知道这事儿有沈嬷嬷撑腰,心里一松。只甄英膝行两步往前,颤颤巍巍地笔画。

    她一只手比了比自己,又在脖子上横了一横,又一只手指了指姐妹几个,连连摆手。

    虽说甄家无人教过她手语,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的意思是此事因她而起,任凭老夫人发落,请不要责罚姐妹几个。

    沈嬷嬷却是更高兴了,原先还担心胡氏把小小姐教坏了,眼下也不过是短了些衣食,根儿上却是正的,有胆色有担当,不愧是成仪郡主的女儿。

    将来若是带到王府里,悉心教导,定也是个不逊须眉的好女儿!

    沈嬷嬷在宫里待了三十年,什么腌臜东西没见过。

    虽说都是金枝玉叶,不少王姬宗姬吃的苦也不见少了。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小小姐幼时经了这么一遭,福气却是在后头。

    至于胡氏,等小小姐大了再亲自发落也不迟。

    胡氏隔着一张大漆红木餐桌,看不见甄英比画什么。她身边的何妈妈面露不忍,却死蚌壳般的嘴巴,撬不出半句话来。

    胡氏拿足了乔,这才慢悠悠要了茶,漱口完了,才慢悠悠地说:“爷们儿的事儿,我这深宅妇人不好插手。至于姑娘们,现在有沈嬷嬷教导,且听沈嬷嬷的。”

    竟然把自个儿完完全全给摘出去了!全无后宅之主的担当。

    沈嬷嬷也算是明白了,她既要吃四房的遗产,又不想恶了二房,这般卸力,全然是一副只享香火,不闻苦乐的泥菩萨做派。

    “既然老夫人这般说了,那孙儿就先去温书了。”甄荣从听了贾语那一番话,就知道此事是自己理亏。

    一个读书人,偏偏忘了礼法,一个招呼都不打,一个婆子都不带,无缘无故就闯了二门。

    甄家虽说是商户,治家却是老牌世家的做派,便是老夫人不发落,倘若妹妹回去告诉爹爹,自己免不了吃一番挂落。

    眼下得了口风,溜得比谁都快。

    唯一的男丁走了,沈嬷嬷终于露出些笑意:“哎呀呀,今儿个姐妹几个可算让我开了眼,快快快,都起来,地上凉得紧。”

    胡氏狐疑地扫过去,她本以为沈嬷嬷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发落几个小的,却不想这几个丫头片子倒还有功了?

    只见沈嬷嬷掏出荷包,抓出把金瓜子就塞到贾莲手上:“今儿个这件事儿,你做姐姐的带了个好头,知道护着妹妹们。”

    又一手一个,拉了贾语和甄蔓:“阿语和阿蔓也各个好样儿的,这才是一家子姐妹,同进同退的道理。”一边说着,一边向贾莲扭头:“这些小玩意,你们姐妹几个分了去,有什么想看的书,想玩的玩意儿,尽管买去,有人问起,就说是学得好了,沈嬷嬷开心给送的。”

    小姐妹几个顿时挤作一团,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双手合抱在胸前行了作揖礼。

    胡氏见到那一把金瓜子,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一小把金子,可抵得上她半月奉金,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出手真是大方。

    她却半点都没有想到,这般不缺钱的一个老婆婆,为何不在家安心养老,偏跑到甄家这么个商户家里教几个女孩儿。

    却见沈嬷嬷又一把拉住四房那个哑巴,把那双鸡爪似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摩挲:“这是四房的丫头吧?好伶俐,好胆识。”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下个沉甸甸的龙纹金镯给甄英带上:“难为你这么小年纪,又这么识大体,真是好极了。”

    那镯子雕了龙凤呈祥,有些品级的宫妃才能戴的款式。上头虽然只镶了零星几个宝石,难得的是沉甸甸一枚,吊在甄英苇草似的小胳膊上,显得空荡荡的。

    胡氏心里就是一紧,这般花样的镯子,她曾见过,几年前给长房行商做了本钱。

    却见那不把钱当钱的沈嬷嬷慢悠悠道:“这是当年老婆子我啊,办成了事儿,成仪郡主赏的东西,别嫌它蠢笨,再过两三年,你身量长成了带上就正好呢。过两年成大姑娘了,就别太素净了。”

    这话说得胡氏眼皮子一跳,却见沈嬷嬷打发丫鬟送人下去,笑盈盈地转过身:“老夫人,我想求您个事儿。”

    胡氏方才被打了脸,面儿上还挂不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又在王爷跟前得脸,有什么事儿求得着我一个乡下婆子的?”

    沈嬷嬷不管她的阴阳怪气,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踌躇的样子:“其实也不好开口,只是今儿见了四姑娘,底子是真的好,偏巧王爷书房里缺一个伺候笔墨。我就想……哎呀呀,真是难开口。”

    胡氏就有些奇怪:“四姑娘天生的哑巴,她前头三个好端端的姐姐,又是识文断字,怎地看上她了?”

    沈嬷嬷一拍手:“就要个哑巴才好啊!王爷书房里,多少机要事情流水一般的过去。宫里净了身的小子,好一些的早被各宫主位挑了去,未净身的,我们呢又有些不放心。本想安排个姑娘,老王妃又看得严,生怕哪天得了眼,你要知道,这王府里,现下还是老王妃当家呢。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让老王妃怎么不防?”

    胡氏怔怔愣愣,听得云里雾里:“那如今,书房里是怎么个安排?”

    这话其实触了忌讳,但沈嬷嬷别有任务,倒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又叫了盏茶,慢悠悠道。

    “所以王府那书房里伺候的人啊,一个月就得换一茬,还都是些不识字的。可这样一来,东西全得劳烦王爷自个儿收拾。王爷是办大事儿的,怎能这些细枝末节上徒耗心力?都说我们做奴仆的不顶事儿,一个看书房的孩子都安排不上。”说着,一拍大腿:“所以啊,我一看四姑娘,就打心眼儿里喜欢,年纪又小,人又机灵,懂得高低轻重。你是在宫里待过的,那宫中哑仆,做得好的,哪一个不是主子身边儿得力的人?别说哑仆自己了,就是家里人,都给安排得妥妥帖帖。”

    沈嬷嬷一张嘴舌灿莲花,又是以利相诱,胡氏本就嫌甄英这张嘴,眼下既能摆脱了累赘,又能得好处,自然是顺顺当当的上了勾。

    甄英换了房间,有了新衣服,虽然仍要在胡氏身边伺候,却不再是做一些丫鬟的活儿。用饭时,和姐妹几个一桌,有沈嬷嬷亲自指点规矩,偶尔轮到她伺候老夫人了,还能得一些老夫人吃不下的果品。

    日子在一天天好起来。

    沈嬷嬷出手大方,人又有趣,原本甄家从牙缝里抠出的束脩,早被她大大咧咧打赏了出去,大多进了几个小辈的腰包。

    对胡氏来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儿,这么一算下来,沈嬷嬷在自家住着,不仅有个免费的女教习,还能省下些衣裳钱。

    一年后,几个小姐妹也算是学有所成。甄莲略微圆融了,甄蔓稍显沉默了,贾语也不再风风火火了。

    当然,甄英这小丫头变化最大,腰杆儿也直了,人也不那么畏畏缩缩了,只是一头凌乱的杂毛还跟小丫头似的……沈嬷嬷那些金银首饰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用的,她一个总角之年的小丫头,根本用不上。

    胡氏打了一宿算盘,竟有些舍不得这位老姐妹。

    沈嬷嬷告辞的时候,胡氏千留万留,却不曾想,又把人多留了半个月。

    原来是因为这次甄文志外出经商,带回来了一个不一般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