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打开笼子，飞出个宇宙
郑夺拿起桌上的暖水瓶，倒杯水，推到父亲面前。
“爸，我考上大学，是我的事，甚至都不是你的。但你却很想借着我的光荣，向你的同事、领导们炫耀，你渴望享受这份快乐。”
“这叫什么话？什么……对，是你的事，难道不是我的事吗？是谁把你养大、供你上学，才让你考上大学的？还有，我借你什么光荣……炫耀……什么话这是？”
郑夺耐心地听完父亲的狡辩，但不急着反驳，只是继续说：“可是，我要是赚了大钱，给你买房，让你过富有的生活，直接脱离这个平庸但熟悉的环境，脱离这帮俗人，你却很不乐意。”
“啥？啥叫……我不乐意？你有钱买房，买什么……几千平方米的大豪宅，那是你白日做梦，胡扯的，跟我乐不乐意没关系。”
父亲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这一想，似乎原本冲破天花板的火气，就没那么大了。
他语气少有缓和，接着说：“倒是，你要真有本事，你在外面买房，你自己住去，我确实不想去别的地方。这地方住惯了，所有邻居都是几十年的同事，全都熟，有照应，去别的地方，人都不认识一个，肯定呆不惯！”
“不，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你跟左邻右舍，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还少吗？你在单位里干了几十年，都评不上职称，工资涨得慢，被人明里暗里穿小鞋，这种事少吗？
“你心里清楚，你根本不喜欢这个旧环境，不喜欢这帮小人。但是，你是真的习惯了，甚至害怕逃离，你只想吐他们口水，打他们的脸，用我。”
父亲本能地想要严词反驳，可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无言以对，想了又想，嘴巴开开合合，还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你不敢离开这个环境，不敢争取成功，不敢想象和接受富有的生活，哪怕成功和富有，能更好地打那帮人的脸，你也不愿意。
“你只敢在很有限的，一种舒适的程度范围内，用温和的方式，教训看不起你的人。无非就是炫耀我考了高分、我发表小说、我跑新闻赚了几百元钱，这些不足以让你一下子和其他人拉开巨大差距的小事情、小优越感，你才敢要，也乐在其中。
“一旦在你身上发生的好事，超越普通人太多，你就不敢接受。
“为什么？
“除了‘习惯了’这个理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父亲的双手颤抖起来，杯子里的水不停地往外洒。
他的脸色憋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雷霆之怒，砸了家里的一切，并把儿子毒打一顿。
郑夺感受到了这股怒意，及其积蓄的可怕力量，但毫不胆怯，这些话既然已经说开，就必须说透。
“爸，如果你控制不住了，就想想我出生的时候，你第一次抱着我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对我有什么期待吗？你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憧憬吗？”
父亲顺着儿子的话，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
回忆起那个漂亮的男婴在自己手中哇哇啼哭，回忆起儿子出生时抱在怀里的分量，回忆起彼时彼刻，夫妻间的甜言蜜语，和给儿子取名时，所寄予的种种期望。
郑国宝的手就像反映其心情的仪表，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颤抖。
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沮丧、悲伤、惭愧、无奈。
十八年来，种种辛酸和苦楚，顿时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像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失眠被，压得他喘不过气，根本无力挣扎，无力愤怒。
郑夺并未停止引导，又说：“你自己心里知道，自从你真正爱过的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你这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为事业和婚姻努力过。
“你知道，屡屡评不上高级职称，当不上领导，不完全是别人踩你、害你的结果。
“你害怕自己努力了，依旧不能成功，依旧不能让婚姻美满，不能让家庭幸福。
“你从来没恨过你的情敌，你只想成为他。你失败了，然后你想让我替你成为他。
“因为心底里，你认识到自己没那个本事，但你又不敢承认，对自己不诚实。”
“你害怕，抛开运气和主观因素以后，最终彻底暴露自己无能的残酷事实！”
郑夺直言不讳，使用了“无能”二字。
此时此刻，他不想遮遮掩掩，委婉的说法，只会让父亲继续躲藏在舒适的遮羞布后面。
但是，这是父亲必须面对的，否则，最终局面仍会和上辈子一样，父亲终会成为他的拖累。
即使现今避免了报低志愿而遇上银行劫案那场厄运，将来还会在别的重大决策上，出现父子分歧。
届时，父亲仍会以“老子就是天”的姿态，强硬地干涉他的人生。
要么，他顺从父亲的意志，委屈自己。
要么，他顽强地抗争，为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与父亲起冲突，就像现在一样。
那么显然，没什么好选的，现在所做的，就是正确的。
要正确、有效、尽早地解决问题，那就不能拖泥带水。
而委婉，等于无力。
父亲不需要被拯救，强行拯救一个人，就是强迫一个人，自以为是在帮他，其实同样是在伤害他。
一个人习惯了笼子，不愿意出来，强行抓到外面，没安全感，他会死得更快更惨。
父亲以命中注定为借口，掩饰自己懦弱无能的本质，一旦把遮羞布拿开，他就暴露在镜子面前，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苟且度日，犹如当众脱光了凌迟处斩一样。
可是，郑夺需要被拯救，他不远呆在父亲的笼子里。
上辈子没敢说的话，这辈子必须说出来。
此时此刻，郑国宝最为震惊的是，儿子怎么能说出那句话——真正爱过的女人。
这是连郑夺母亲都不知道的秘密，被埋藏他心底这么多年，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无论如何，这句话，犹如一把杀手锏，击溃了父亲最后的防线。
郑国宝什么脾气也没有了，簌簌落泪，低头痛哭起来。
他用尽全力地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爸，原谅我说得这么直白，这么残忍。你作茧自缚这么多年，对这个心中的笼子，太过于习惯了。
“我不奢求你把自己放出来，我知道，酗酒、赌博，其实就是你让自己无视这个笼子的方法，转移注意力的代替手段，强行让你打开笼子，自己出来，你会很难受。
“但我必须出来，你不能把我也困在里面。
“我长大了，今后的人生，是我的，不是你的。”
父亲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泉涌，啜泣的声音如狂风中的二胡在悲鸣。
“我会过好自己的人生，走我自己的路，如果你有一天想通了，愿意接受儿子的帮助，我一定会给你想象不到的幸福，也让你知道，你配得到它。
“但今天，你所认可的那种微不足道的幸福，我不想给。”
郑夺此话，指的是摆酒席这种事，他不屑于做，也不想委屈自己，来满足父亲的虚荣心。
他宁可惹父亲生气，从此认识到一个事实，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他自己的独立意志。
“爸，你觉得，考上好大学，不张扬，和赚了钱不摆阔一样，是锦衣夜行，面子上吃亏。
“可在里子上，真正享受人生，享受超出付出的高额回报，用不那么苦、不那么累的方式赚取名利，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你却又不认同。
“这就是你的矛盾，但我没有这种矛盾。我没必要身穿锦衣，也不喜欢被人看，更讨厌当一个梯子下层的猴子，用自己的血汗，为上面人谋福利。
“我的人生，有我的活法。”
“爸，我考上大学，是我的事，甚至都不是你的。但你却很想借着我的光荣，向你的同事、领导们炫耀，你渴望享受这份快乐。”
“这叫什么话？什么……对，是你的事，难道不是我的事吗？是谁把你养大、供你上学，才让你考上大学的？还有，我借你什么光荣……炫耀……什么话这是？”
郑夺耐心地听完父亲的狡辩，但不急着反驳，只是继续说：“可是，我要是赚了大钱，给你买房，让你过富有的生活，直接脱离这个平庸但熟悉的环境，脱离这帮俗人，你却很不乐意。”
“啥？啥叫……我不乐意？你有钱买房，买什么……几千平方米的大豪宅，那是你白日做梦，胡扯的，跟我乐不乐意没关系。”
父亲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这一想，似乎原本冲破天花板的火气，就没那么大了。
他语气少有缓和，接着说：“倒是，你要真有本事，你在外面买房，你自己住去，我确实不想去别的地方。这地方住惯了，所有邻居都是几十年的同事，全都熟，有照应，去别的地方，人都不认识一个，肯定呆不惯！”
“不，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你跟左邻右舍，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还少吗？你在单位里干了几十年，都评不上职称，工资涨得慢，被人明里暗里穿小鞋，这种事少吗？
“你心里清楚，你根本不喜欢这个旧环境，不喜欢这帮小人。但是，你是真的习惯了，甚至害怕逃离，你只想吐他们口水，打他们的脸，用我。”
父亲本能地想要严词反驳，可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无言以对，想了又想，嘴巴开开合合，还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你不敢离开这个环境，不敢争取成功，不敢想象和接受富有的生活，哪怕成功和富有，能更好地打那帮人的脸，你也不愿意。
“你只敢在很有限的，一种舒适的程度范围内，用温和的方式，教训看不起你的人。无非就是炫耀我考了高分、我发表小说、我跑新闻赚了几百元钱，这些不足以让你一下子和其他人拉开巨大差距的小事情、小优越感，你才敢要，也乐在其中。
“一旦在你身上发生的好事，超越普通人太多，你就不敢接受。
“为什么？
“除了‘习惯了’这个理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父亲的双手颤抖起来，杯子里的水不停地往外洒。
他的脸色憋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雷霆之怒，砸了家里的一切，并把儿子毒打一顿。
郑夺感受到了这股怒意，及其积蓄的可怕力量，但毫不胆怯，这些话既然已经说开，就必须说透。
“爸，如果你控制不住了，就想想我出生的时候，你第一次抱着我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对我有什么期待吗？你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憧憬吗？”
父亲顺着儿子的话，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
回忆起那个漂亮的男婴在自己手中哇哇啼哭，回忆起儿子出生时抱在怀里的分量，回忆起彼时彼刻，夫妻间的甜言蜜语，和给儿子取名时，所寄予的种种期望。
郑国宝的手就像反映其心情的仪表，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颤抖。
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沮丧、悲伤、惭愧、无奈。
十八年来，种种辛酸和苦楚，顿时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像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失眠被，压得他喘不过气，根本无力挣扎，无力愤怒。
郑夺并未停止引导，又说：“你自己心里知道，自从你真正爱过的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你这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为事业和婚姻努力过。
“你知道，屡屡评不上高级职称，当不上领导，不完全是别人踩你、害你的结果。
“你害怕自己努力了，依旧不能成功，依旧不能让婚姻美满，不能让家庭幸福。
“你从来没恨过你的情敌，你只想成为他。你失败了，然后你想让我替你成为他。
“因为心底里，你认识到自己没那个本事，但你又不敢承认，对自己不诚实。”
“你害怕，抛开运气和主观因素以后，最终彻底暴露自己无能的残酷事实！”
郑夺直言不讳，使用了“无能”二字。
此时此刻，他不想遮遮掩掩，委婉的说法，只会让父亲继续躲藏在舒适的遮羞布后面。
但是，这是父亲必须面对的，否则，最终局面仍会和上辈子一样，父亲终会成为他的拖累。
即使现今避免了报低志愿而遇上银行劫案那场厄运，将来还会在别的重大决策上，出现父子分歧。
届时，父亲仍会以“老子就是天”的姿态，强硬地干涉他的人生。
要么，他顺从父亲的意志，委屈自己。
要么，他顽强地抗争，为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与父亲起冲突，就像现在一样。
那么显然，没什么好选的，现在所做的，就是正确的。
要正确、有效、尽早地解决问题，那就不能拖泥带水。
而委婉，等于无力。
父亲不需要被拯救，强行拯救一个人，就是强迫一个人，自以为是在帮他，其实同样是在伤害他。
一个人习惯了笼子，不愿意出来，强行抓到外面，没安全感，他会死得更快更惨。
父亲以命中注定为借口，掩饰自己懦弱无能的本质，一旦把遮羞布拿开，他就暴露在镜子面前，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苟且度日，犹如当众脱光了凌迟处斩一样。
可是，郑夺需要被拯救，他不远呆在父亲的笼子里。
上辈子没敢说的话，这辈子必须说出来。
此时此刻，郑国宝最为震惊的是，儿子怎么能说出那句话——真正爱过的女人。
这是连郑夺母亲都不知道的秘密，被埋藏他心底这么多年，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无论如何，这句话，犹如一把杀手锏，击溃了父亲最后的防线。
郑国宝什么脾气也没有了，簌簌落泪，低头痛哭起来。
他用尽全力地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爸，原谅我说得这么直白，这么残忍。你作茧自缚这么多年，对这个心中的笼子，太过于习惯了。
“我不奢求你把自己放出来，我知道，酗酒、赌博，其实就是你让自己无视这个笼子的方法，转移注意力的代替手段，强行让你打开笼子，自己出来，你会很难受。
“但我必须出来，你不能把我也困在里面。
“我长大了，今后的人生，是我的，不是你的。”
父亲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泉涌，啜泣的声音如狂风中的二胡在悲鸣。
“我会过好自己的人生，走我自己的路，如果你有一天想通了，愿意接受儿子的帮助，我一定会给你想象不到的幸福，也让你知道，你配得到它。
“但今天，你所认可的那种微不足道的幸福，我不想给。”
郑夺此话，指的是摆酒席这种事，他不屑于做，也不想委屈自己，来满足父亲的虚荣心。
他宁可惹父亲生气，从此认识到一个事实，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他自己的独立意志。
“爸，你觉得，考上好大学，不张扬，和赚了钱不摆阔一样，是锦衣夜行，面子上吃亏。
“可在里子上，真正享受人生，享受超出付出的高额回报，用不那么苦、不那么累的方式赚取名利，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你却又不认同。
“这就是你的矛盾，但我没有这种矛盾。我没必要身穿锦衣，也不喜欢被人看，更讨厌当一个梯子下层的猴子，用自己的血汗，为上面人谋福利。
“我的人生，有我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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