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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泉下泥销骨

    高阳治赶紧下拜,一边磕头一边感谢老神仙的救命之恩。但他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与上次幽冥不同,这次实在太惊险了,生与死只隔一线。劫后余生的侥幸、直面未知恐怖的无力和真有神仙的巨大震撼,不同的情绪交融,饶是他历经过大风大浪,也是难以平复。青袍神仙倒是很满意高阳治这幅样子,笑道:“你都对外说我托梦于你,要收你为徒,怎么还叫我老神仙?”

    高阳治微微一愣,心念急转,又是重重磕头道:“感谢师父救命之恩!”反复几遍,青袍神仙才制止高阳治,说道:“今日还好为师来得及时,这大鬼王颇为棘手,号称‘仙人敌’,仙人之下难有敌手。”高阳治又是重重磕头谢恩,青袍神仙道:“无需多礼,皆是因果缘分。”又盯着高阳治反复观瞧,“你身上的秘密颇多,难怪会引来大鬼王的觊觎,为师传你点功法防身吧。”

    高阳治赶紧又是下拜谢恩,道:“还请师父先救救我这个丫鬟!”

    青袍神仙赞许点头道:“很好,你的心很善。你的丫鬟并无大碍,大鬼王只是用一丝元神渗透进来试探而已,只不过她本身体制特殊,容易被黄鬼附身,才导致被控制。现下大鬼王已伏杀,你这丫鬟修养几日就可恢复。”

    高阳治这才放下心来,将自己修炼时候遇到的问题和幽冥缠身的情况细细说来,却没有提起九尾狐的事情,只是觉得那只妖狐可能是更厉害的角色。青袍神仙听罢,在虚空中盘腿坐下,缓缓说道:“你是仙族后裔,但万年来你倒是头一个混血的仙人之体,我传你一套功法,可助你凝结玄窍。”高阳治又是一顿彩虹屁拍过去。青袍神仙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小铜片给高阳治,道:“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法器,可以屏蔽你身上的仙族气息,幽冥虽然可以感知到你的存在,却找不到你的切实所在,自此你可以放心大胆突破你的玄通了。”

    高阳治心中大喜,幽冥这把悬在头上的利刃就这样被移开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又是跪拜磕头感谢青袍神仙。随后按着青袍神仙的指引吐纳了一遍,这次气息虽不多,但通过天窍后分成五股流向脑内六处不同位置,感觉原本冥想时虚幻空白的内景中出现了五个光点。青袍神仙见高阳治练习得法,便告辞消失了。

    高阳治兴奋不已,只待天明之后等“灵气”恢复,好好吐纳。正欲安置月华,却听楼外一阵喧闹。原来是吴文起将事情禀报了高阳靖,高阳靖赶来查看。彼时高阳靖正被瑞莲不同凡响的技艺深深折服,被打断很是生气。但一听碧霄园有鬼王闯入,甚为紧张。那副像是自家庄稼地里来了蝗虫的表情被瑞莲瞧得一清二楚,事后也自然被高阳治所知。

    高阳靖见鬼王已伏杀,王夫人也未受惊扰,就准备回去跟瑞莲继续畅游九霄。吴文起忙禀报说见到高阳治房内隐隐有光,高阳靖这才前来询问。高阳治本想把神仙来访的事情瞒一瞒,毕竟现在双方处于对立状态,没曾想被吴文起识破,只好含糊交代。高阳靖颇为欣喜,勉励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了。

    屋内,韶华和书华自觉去高阳治屋内搬扶月华,高阳治说了月华的情况,众女这才放心。露华去打了热水帮狼狈的高阳治清洗一番。刚刚他先是被吓得冷汗直冒,后面裤子又湿了。霜华坐在自己床边一脸焦虑,默不作声。思华见高阳治缓过气来,便追问青袍神仙的事情。

    高阳治无奈,只好细细详说,思华却若有所思,不断追问细节,最后用自己的粉拳击在另一只手掌上,说道:“公子,这个青袍神仙不一定是丹术之祖吕衍生。他说你是‘万年来第一个’,吕衍得道于六千多年前,正常来说他应该说‘你是他六千余年来见过的第一个’。正常人只会说自己经历过的时间段,未曾经历过的则会以史书记载为依据。所以要么他活了超过万年,要么精心查找过资料并反复推敲了用词。你觉得哪种情况概率更大?”高阳治愕然,这些细节他根本没注意,但是细细一想,又确实如思华所说。

    思华不知从哪里摸出几颗枇杷,边吃边说:“还有,他教你的功法居然是什么玄通,而不是本门的丹术,这就更奇怪了。还有那个法器,应该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他显然是知道你的需要,一股脑都塞给你了。太殷勤了。”高阳治心知思华说的在理,无从辩驳,眉头紧皱。霜华急切道:“思华姐姐,那有什么办法防着他吗?”韶华抢道:“公子,既然青袍神仙说的功法你练了确实有效,那就说明起码目前他对你没有敌意。”思华赞许点头。

    书华开口道:“公子宽心,思华姐姐说那人可能活了万年,又懂仙法,说不好是仙族中人也未知?”霜华过去敲了一下书华的头,说:“小呆子,仙族都躲起来了,如果他们有法器,哪里还用躲啊。”书华摸着头歉意得笑了笑。露华又去帮月华擦拭一番,才接过话茬,柔声道:“这个青袍神仙既然活了万年,又懂法器又懂仙族玄通,按图索骥,总能找到点线索。既然目前暂时对公子没有敌意,索性先不去理会。对方未必会觉得我们能觉察到不对,进而有了提防之心。我们先壮大自身,未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眼下公子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谋划,别乱了阵脚。”

    高阳治道:“露华姐姐说的是正理,我们一步步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思华默思片刻,也觉得现下只能这样。折腾到现在已过丑时,众女要继续睡,准备丢高阳治出去。高阳治连忙反对:“我一个三岁小孩,遭逢大难,你们还要我一个人睡,也太过分了吧。”众女无奈,只好留他一起过夜。

    白驹过隙,时间很快来到腊月底。是日清晨,高阳治推开窗户,只见外面白皑皑一片,便跑去众女屋内,喊她们一起玩雪。众女没有理他,年底盘帐盘得她们头昏眼花。生意发展得太快,现在永安十三县都开了易食居,繁华的镇潮、钱塘等县开了不止一家。陶炊具的生意也已经遍布永安、会稽两郡,尤其是会稽郡,下有26县,收入颇丰。高阳治又要她们归纳名下庄子的产出跟人力,叫什么生产力统计,说是准备搞什么农业生产提升。想到那堆繁杂的数字,气得思华在高阳治屁股上踢了一脚。高阳治只好悻悻离去,去找王夫人。

    玉环见到高阳治颇为开心,她已经从移情中走出,现在一心照顾怀孕的王夫人。又在高阳治的谋划下由瑞莲顶了她的通房之苦,现在直把小主子当亲弟弟看待。高阳治老神在在得检查了王夫人的吃食,甚是满意。王夫人则抱怨说没有鱼脍吃,高阳治只好掏出自己的老本行,说过完年让甬东、明州等处出洋捕鱼,等王夫人生产后吃些海捕大鱼的鱼脍。

    腊月三十,阖府在宝华堂祭祀了天地和先祖,继而在内厅大开家宴。上首是越国公和正夫人的位置,下面两边排开各色姨娘,瑞莲已经被抬成莲姨娘,位置排在雪姨娘的空座后。高阳靖带着高阳瑜坐在了主位上,王夫人见了脸色十分难看。高阳治赶紧在王夫人耳边细细说了雪姨娘母女的各种遭遇,包括寒冬腊月只能在庄子上守岁的事,王夫人这才舒展眉目。

    戌时初刻,宴饮达到高潮,高阳靖正和舞女们贴身起舞,厅内闹作一团。高阳治给玉环、露华等人塞了不少吃的,众女则抱怨没有自家院子里的吃食好吃。王夫人就插话道:“找个小厮回去说一声,让小厨房备好吃喝,等咱们回去了边吃边守岁。”众女皆呼好,高阳治则说:“娘亲,我出来时已经安排好了,还有东海的鲷鱼跟石斑做的鱼脍。我还让小厨房煮了好些饺子,送去给全府下人护卫吃……”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铃铛声十分细小,却穿透了丝竹之音和嬉笑之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叮叮叮……叮叮叮……”厅内霎时一片安静。高阳治忙对思华使了个眼色,思华做一个手势,扮作侍女的女卫暗暗把王夫人等人护在了中心。铃声还在继续,厅内其他人开始慌乱,高阳靖大声喊护卫,吴文起带头赶来。背后的银质窄剑在闪闪发光,又是一次诡异事件。

    众人在厅内等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报。卒长甲正平在门外跪倒不语,高阳靖一皱眉头,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至厅门外,只见甲正平低声汇报发生的事情。此时韶华内力已登堂入室,运气功法,隐隐能听见外面说的话,便低低转述给高阳治等人:“……越公江……百余黄鬼自立而行……徘徊不去……”

    众人里露华最通经史,凭着只言片语便知发生了什么,解释道:“应该是黄鬼游江,历史上发生过几次,要么是傩教作乱,要么是冤屈太大。想不到他们竟能……”高阳治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露华会意,便改口对着王夫人解释起来:“所谓黄鬼就是很多人同时蒙受巨大冤屈后惨死,且被一起沉入大江大河的泥沙中。身死魂不得离体,怨气又聚在一起无法消散。沉尸处就会凝怨成煞,进而产生异变。再假以时日,该处就会生出黄鬼。黄鬼既有肉身,又有离体鬼魂,二者还可以结合成一体,难以对付。故而在七八千年前诞生专门对付黄鬼的傩人,傩为困,傩人可以抓住黄鬼并困起来,防止黄鬼作恶。后来傩人逐渐琢磨出驱使黄鬼之法,就开始带着黄鬼四处作恶,残害乡里。官府围剿过多次,越剿傩人越多,最后成了现在的傩教。”

    黄鬼一事月华恐惧不已,抱着腿蹲在人堆里快哭出来了,玉环假意安慰,实际也害怕得想躲起来。面对这些未知的恐怖,其他人也是害怕,包括那些女卫,围着的圈子不由往里缩了缩。外头高阳靖有些愤怒,正在高声传达命令,大意是要去调兵来灭了这些黄鬼。

    越国公府外,越公江中,一百七十个黄鬼队列整齐,从上游顺势而下。待到国公府这段,黄鬼们站立于江水中,迈步在江中徘徊。不知道是铃声响一下黄鬼们迈一步,还是黄鬼们迈一步铃声响一下,诡异无比。随着徘徊圈数越来越多,逐渐黄鬼们围成了一个椭圆形,黑色的怨气从中心破开水面,直冲云霄。府里的护卫、城里的府军、赶来的厢军和守城军在江边见了这幅场景,皆亡魂皆冒,不敢上前。

    怨气搅动天空,苍白的月华从乌云的缝隙里洒落在地上。寒气自地上腾起,扰乱了正在下落的雪花,便只好忽左忽右胡乱飘着。天上的乌云低低垂下,将压抑、阴暗塞进每个人的感官里。原本哄乱不安的军队被裹进了风雪里,变得安静异常,每个人脸上都是呆呆的表情。

    厢军中有人丢下了兵器,一声不吭,头也不回的,跳进了江水里。“扑通”,江水汹涌湍急,将人一卷便卷到了中间的漩涡里,然后撕开破碎。血色在水中翻滚,渗入众黄鬼体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厢兵就只剩下一套衣服随着江水东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直至临江第一排的小兵都跳入了江中,江水开始变得浑浊灰黄。其余士兵似是没看到这诡异的场景一般,都只是定定站在那里,像是在排队,只等着轮到自己。

    镇潮府正门大开,吕文昶领千余玉山营精锐护卫鱼贯而出,散成圆拱形护卫在门口。这些筑过京观坑过万人的老兵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地直咽口水,四肢发软。吕文昶想说喊几声口号振奋士气,但是嘴巴也只是张了几张,没有出声,寂静的天地间只剩下兵卒接连跳水的扑通声。

    旋即,高阳靖带着一众阴人方士也赶到了,并用吴文起换下了吕文昶,吕文昶退回府里组织护卫。众阴人方士也是不敢上前,商量无果,只得苦苦熬了一夜。直到接近午时,才有阳光斜斜射下,那些黄鬼这才遁入江底消失了。高阳靖看着河堤前千余柄刀枪,狂怒不已。

    很快,流言四起。附近的官绅百姓看不到江边的这副死寂的场面,却看得见冲天而上的怨气和低低下垂的乌云。又有人在街头酒肆中唾沫横飞,声称自己有亲戚在国公府里当差,亲眼所见黄鬼游江云云。听说之人再添油加醋说与旁人,不到酉时,“黄鬼游江为申冤”的故事已经在永安城里传开了。

    正月十五,黄鬼自那日后就没有再出现了,街上的生意也慢慢开始恢复。官府早已贴出了榜文,说:黄鬼游江是傩教所为,年后便会差人去清剿傩教邪人。但城内依旧戒严,上元节灯会都取消了。

    未时末,俞鸿畴拜访完上司,又与住在内城的同僚吃了顿酒,正准备回外城的家。他是县衙负责保管户籍资料、丈量屯田的户房书吏。这个职位看起来清水至极,但其实与税务挂钩,在丈量登记田亩时随意添上几分,积少成多,一年带头即可多出许多田税。最后由县里统一发下所获银两,也可进项不少。俞鸿畴特意到易食居为家人买了秘制的烂肉跟卤菜,他五岁的女儿最喜欢吃了。

    雪天路滑难行,他慢悠悠得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家。他家虽在外城,但胜在地理位置好,背靠小山,面临小湖,三进的宅院,家里奴仆不少。他除了在县衙当差,家里还有百余亩水田和果园在城外,日子过得也是相当富庶。进了家门,只有丫鬟伺候换衣,俞鸿畴顺手将买来的吃食递给小厮,并吩咐厨房今天晚餐准备得丰富些。随后便抱着女儿往里屋走去二楼,妻子的房间走去。

    俞鸿畴的妻子在腊月时产下一子,现下还在月子里,夫妻俩十分恩爱。进屋看到气色越来越好的妻子,俞鸿畴也是高兴,让婆子奶娘带着两个小孩先下去,夫妻俩说些私房话。俞鸿畴的娘子好动,喜欢热闹,月子里无法出门让她十分难受。俞鸿畴只好每日里陪她聊天给他读书或是讲讲城里的新鲜事,今天讲的正是黄鬼游江的事情,怕吓着小孩,所以才让其他人出去。但他妻子显然也被吓着了,所在他怀里抱怨了好一阵子。

    过了大约一炷香,女儿跑来叫俞鸿畴吃饭,俞鸿畴则吩咐下人将饭菜搬到妻子房中来吃,他偶尔也会这样,还会亲自给妻子吃的。下人们就赶紧将酒菜饭食送进来,她女儿则趴在栏边看簌簌落下的雪花。

    突然,俞鸿畴听到女儿叫道:“爹爹,你看,湖上有人!湖上有人!”心头一惊,赶紧跑去栏边看,果然,小湖上露出了半个身子。那人慢慢上升,直到整个人浮出水面,便在水上一步步向小湖后面的聚居区走来。没几步,那人就走到了湖边,俞鸿畴看得真切,这就是刚刚还在跟妻子提起的黄鬼。他赶紧捂住女儿的眼睛,正想把人带走,只见那个黄鬼缓缓抬起头,嘴巴微张,似欲说话,眼中却先流下两道血泪。

    然后众人就听到沉沉的低语,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正是那黄鬼开口说话,他在讲述自己的冤屈:“我等乃永安城中的陈姓族人,世代以典当为生,在城内东西两市开有万永当两家。五年前有贵人欲占我族家业,便杀了全家上下一百七十余口人,仅剩十人逃脱。我等被杀后,贵人又将尸首抛尸于越公江中。我等怨气难消,进化为厉鬼,只求一个公道,还望乡贤记得我等的冤情。”

    湖中黄鬼反反复复地说,眼中血泪也是不止。俞鸿畴知道万永当那件事,一家人一夜之间被杀光,着实是惨案一桩。但碍于有贵人授意,最终在县郡两级不了了之。俞鸿畴突然一机灵,明日便是大军出征清剿傩教之日,那今日黄鬼申冤又为何?为了激怒那位贵人?

    与此同时,国公府内已是乱作一团,公文急报如同天上的雪花一般,飞到正准备吃饭的越国公高阳靖手里。

    碧霄园侧楼的暖阁里,高阳治和六女正在围炉赏雪。高阳治在碳炉上放了个小陶罐,又往里放入茶叶焙制几息,再放入糖翻炒至微微焦黄,最后倒入牛乳,等茶香盖过牛乳香,就成奶茶。等奶茶一煮好,书华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杯子,终于轮到她了。她看着微微泛红的奶茶注入杯中,忍不住问:“公子,闹这么大动静没问题吗?”

    思华忙不迭回道:“不怕不怕,就是要这么大动静才能逼那……逼国公爷出门。”其余五女颇为好奇,霜华抢先问:“你怎么能算得如此精确,保证国公爷一定会在明天亲率大军去讨伐傩教?”

    高阳治笑呵呵得准备煮一下杯奶茶,大家把目光都聚到思华身上,毕竟这个计策是她一力主张定下的。思华没急着回答,先是抿了几口奶茶,又想伸手去拿果脯吃,露华心急听答案,赶紧端了一盆给思华,思华笑嘻嘻地接过揣在怀里,这才慢悠悠说道:“整件事的关键在夺嫡上。这件事本是雪姨娘为了给儿子增加夺嫡筹码而起,夺人产业杀人全家,国公爷最后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现在夺嫡游戏已经开始,这件事又被翻出来,给全城人都知道了,那接下来如果有人去刺史那里提告呢?”

    思华卖了个关子,见没人接茬,只好自己继续说道:“这件事翻出来,如果没人去提告那就不算是,国公府发几个榜文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但如果有苦主告了,那就得审理,刺史审理的话,雪姨娘母女就再劫难逃。雪姨娘母女倒下,那个呆瓜就不能再有夺嫡的机会。呆瓜出局了,就没有人再能牵制公子这样的狠角色。公子一旦羽翼丰满,那国公爷不要说还能不能生出儿子,说不好就得提前让位了。”

    众女恍然大悟,霜华皱眉道:“所以现在国公爷明面上是剿傩教,其实是要找当时活下来的陈家苦主。那他可以派人去啊,没必要自己亲自去啊?”露华笑着说:“霜华妹妹,你想这么阴私而关键的事情,换作你,你会委托别人去办吗?只要有个疏漏,就前功尽弃了。”

    高阳治给韶华倒了奶茶,又重新抓了一把茶叶丢进罐子里,看着陶罐里因受热而微微蜷曲的茶叶,笑道:“我也没有那么狠啦。不过他是真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大概率把我当作那个呆瓜的磨刀石,所以我在一定程度里变强他可以接受,我强过了边界就不行。他现在可能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是我们在搅动风云,也可能还没意识到,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件事尽早扼杀,同时杀鸡儆一下我这只猴。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我们所谋只是要他离开永安城而已。他不在城里,我们就打官司;但他若留在城里,我们也可以广布流言,将杀人夺产的故事传遍越地,士绅百姓会认这样的世子吗?所以,无论如何对我们都是有利的,而他无论如何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亲率大军,在最短时间内把那十人找出来,这样才有机会彻底掩盖。”

    月华接过她的奶茶,弱弱问道:“公子,那活下来的十个人在哪?我们护得住他们吗?”高阳治手上继续煮制奶茶,微微叹息,道:“其实当年雪姨娘的母亲派人去灭口了,他们中只活下两人,为求自保加入了傩教。赵班头当初只是跟陈家旁支交好,这次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们学了傩术,自有办法活下去,也有办法去刺史府提告。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接下来就纯粹看戏了。”

    高阳治往陶罐里又注入牛乳,接着说:“说点正事。马上要开工了,今年的目标讲一下:一是陶炊具生意要扩展到整个越地;二是越地主要城市都要把易食居开起来;三是要准备新的产品加入加入到销售中,我的初步想法是腌肉等物,越是民生所需越好。百姓一直有吃肉难的问题,把肉、鱼等腌制好了,再拿出去贩卖,不知道能不能获利。咱们的优势在商队通畅,大批量制作,成本低,可以全面挤压小作坊。第四个目标则是农业改良计划,一方面要优化种植的技术和生产力,一方面要优化种子,选择结穗多的继续培育。大概就这些了,你们怎么看?”

    众女在经商方面都远不及高阳治,故而没有发表意见。高阳治将新煮好的奶茶倒入一个大的瓷壶中,说道:“差不多该吃饭了,一会带去。母亲她虽然不能喝,但是可以给玉环她们。明年应该能挣更多的钱了,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诸位是跟自己的家人一起过节的。”众女皆欢欣鼓舞,表示一定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