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来继位

    晋武帝司马炎在建立西晋之后对于如何守护住这个巨大家业是胸有成竹的，历史的经验和教训给他提供了很多样板。秦朝废分封，行郡县，二世而亡，曹魏重用异姓大臣，压制同姓兄弟，结果转瞬即逝，这都是教训。汉高祖刘邦大封同姓诸侯王，延续了四百余年，这就是经验。所以司马炎决心学习两汉，大封司马家族为王，从他的叔祖，也就是司马懿的弟弟开始，一口气封了将近四十个王，而且所有的诸侯王是既有土地又有兵权。在司马炎看来，这下子司马家族的江山是万年永固的，谁要和司马家族夺江山，无异于虎口夺食。同时还有一个问题摆在司马炎面前，那就是接班人的问题。

    自古继承的方式有两种：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摆在司马炎面前的就是弟弟齐王司马攸和儿子司马衷谁来继承的问题。先说司马攸，这要从司马懿开始说起。司马懿有两个出色的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两人都是当时的人杰，且相比之下司马师更加出色，但司马师有个缺憾，就是没有儿子。于是司马昭的次子司马攸便过继给了司马师当儿子。司马懿死后，司马师继承了家业，不过后来在四十八岁时不幸去世，此时司马攸才八岁。当时正值司马家族发展扩张的关键时期，需要继续稳定和壮大力量，年仅八岁的司马攸显然无法担起这个重担，所以此时司马昭便继承了家业。司马昭在继承家业之后，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都说我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哥哥的，现在是因为侄子年幼，我暂时代为管理，以后是要归还的。不过在司马昭去世的时候，他没有把位置给司马攸，而是给了司马炎。

    虽然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但如果把位置给了司马攸，那他以后祭祀的就是司马师，不是司马昭了，所以很多人认为司马昭把位置传给长子司马炎是有私心的。不过话说回来，司马昭最后传位给司马炎，可能出于以下几点考虑：第一、司马炎和司马攸是亲兄弟，如果司马攸继位，那作为哥哥的司马炎就要俯首称臣，哥哥做弟弟的臣子，从情理上来说是有点说不过去的。第二、司马攸从小就文采过人，但要当家长主持大局，这不是文学家能干的了的，而司马炎虽然文采不够出众，但他明达善谋，能断大事，具有政治家的素质，司马家族当时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需要能力过人的人来带领家族开疆拓土。第三、司马炎长相异于常人，头发委地，双手过膝，非人臣之象，当然史书对开国君主的外貌描写从来也没有正常过。第四、司马昭去世时，司马攸十八岁，司马炎三十岁，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基于这些考虑，司马昭在去世时把位置传给了司马炎。

    现在来说说司马衷，司马衷是司马炎的嫡长子，从小就被立为太子。但是这个太子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弱智。史料上记载了很多关于他弱智的事情，如有一年天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司马衷对此非常关心，然后问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何不食肉糜？”。司马衷虽然弱智，但司马炎下决心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作为父亲必然想要自己的孩子继承家业，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司马衷还有三尊保护神。

    第一位是他的母亲杨皇后。杨皇后出自弘农杨氏，这个家族非常厉害，在汉代就号称四世三公，后来建立隋朝的杨坚也是出自这个家族。杨皇后从小就长得漂亮，而且明达事理，相士说他有贵貌，司马昭就为司马炎求得了这门婚事。杨皇后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夭折，次子司马衷就成为了嫡长子。杨皇后和司马炎夫妻情深，再加上她强大的家族势力，她力挺司马衷，但凡有人提出要换太子，她就以“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为由拒绝掉。为了保护这个傻儿子，杨皇后还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为他娶了一个既丑陋又强悍的太子妃，名叫贾南风，这个后面再说。第二件事就是在她临死之际把自己的堂妹杨芷推荐给了司马炎，在她自己死后让杨芷来做皇后。杨皇后这么做就是希望通过贾南风和杨芷来对太子进行双重保护。

    第二位是司马衷的长子司马遹。司马遹是一位才人所生，但他极其聪明，五岁那年，宫中起火，他的祖父司马炎站在宫墙上观望火势，这个五岁的小孩把司马炎拉倒黑暗处，说到“暮夜仓卒，宜备非常，不宜令照见人君也”。司马炎很看重这个孙子，并且到处跟人说这个小孩极其像我的祖父司马懿，而且还把他封为了广陵王。当时的说法广陵有王者之气，很明显司马炎想要司马遹以后继承皇位。司马炎天真地想我自己活得久一点，司马衷活得短一点，迅速让这个孙子继位，可保江山无虞。

    第三位是司马衷的妻子贾南风。这个贾南风是既丑陋又凶悍，但她是司马父子的头号谋士贾充的小女儿。贾南风也确实起到了保护太子的作用。当时很多人觉得司马衷无法继承司马炎的事业，想要换太子，司马炎就做了一次秀。他把太子宫中的老师都请到皇宫来赴宴，然后当众出了一道题下到太子宫中，让太子作答。题目一到太子宫，贾南风当机立断，决定请人代笔。她先请宫外的文化人来作答，结果答案一来，都是引经据典，谁都知道太子是写不出来的，于是贾南风再次请宫中有文化的宦官把这个古文翻译成当时的白话。这个答案一送过去，司马炎一看很高兴，给大家传阅，看太子答得多好啊，这太子还用得着换吗。在这出双簧中，贾南风的表现非常亮眼。

    司马炎在继承皇位之后虽然给了他弟弟极高的待遇，封为齐王，封为太傅，后来又取代贾充做了司空，但兄弟之间的裂痕早已出现。早在司马炎灭吴之前，他得了一场大病，病得很严重，大家都认为他是活不了了，要准备后事了。司马衷这个太子显然是不被看好的，于是很多人就发动了一场准备拥戴司马攸的活动，就是等司马炎一死，把太子废掉，把司马攸扶上台。不过可惜的是，司马炎又活过来了，而且还多活了十几年。经此一病，司马炎对他这个弟弟是更加忌讳了，认为所有要废太子的言论都是司马攸散播出来的。

    在灭吴之后，司马炎想要解决司马攸这个后顾之忧，但又不能杀了他，那怎么办？有人就向他出了一个主意，让司马攸离开洛阳。于是司马炎就颁布了一条诏令，下令所有被封了王的兄弟和儿子都要去就国。司马攸是齐王，自然就要去齐国了。司马攸一看，你这条诏令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然后就病了，一病不起，司马炎就派了个太医来给他看病。这个太医很会察言观色，回去就报告说齐王没什么重病，就是感冒了。既然只是个感冒，那就赶紧上路吧。司马攸把自己打扮得神采奕奕来辞行，然后就上路了，不过他上的是黄泉路。司马攸一死，司马炎的一块心病总算是好了，虽然他也有内疚，但更多的是暗喜。

    公元290年，司马炎去世，司马衷继位，这就是晋惠帝。但令司马炎没想到的是，当初为司马衷设立的保护伞最终却引发了整个王朝的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