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秋风夜话
南海之滨，某村庄一个院子的外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木凳上。木凳前有一条石案，石案上摆放着茶壶茶几，旁边煮熟的沸水正蒸蒸冒着热气。老者一头长发略显灰白，并未梳髻，披了下来，如瀑布倾泻。眉毛颇浓，颌下三绺长须。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神态颇为潇洒。一双眼睛炯炯如炬，如夜空般深邃，顾盼间竟似无半点老态。
此时院口走入一位白发苍苍、身材发福的老人，一见矍铄老者，便道：“三凡兄，劳你久等，着实过意不去。”说罢径直走了过来。
矍铄老者“三凡兄”起身相迎，笑道：“仁宇兄不必见外，且坐。”
待得仁宇坐下，三凡道：“一壶清泉方才煮沸，仁宇兄便到，看来仁宇兄素来食福匪浅。”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仁宇笑道：“空活七十余载，向无建树，便只口嘴上占些便宜。”
三凡道：“常言道'吃亏是福'，仁宇兄一生所食颇丰，何止吃亏？可谓福上加福矣。”说完便倒水入茶壶，冲于茶杯内，端至仁宇面前石案上。道：“仁宇兄请。”
仁宇举杯：“三凡兄请，三凡兄养生之道甚是了得，想我等已然满头白发，然岁月在三凡兄身上却甚少留下痕迹。佩服佩服。”
三凡道：“养生乃是小道，这世间万事万物，方为人生大道矣。”
说完两人同饮了杯中茶，仁宇道：“三凡兄可知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
三凡道：“仁宇兄所指，可是西乡烈虎满家灭门之事？”
仁宇点头道：“正是！想那西乡烈虎也是一代枭雄，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在道上闯出赫赫威名。一家三代繁衍至今已有数十余人，哪知竟在一夜之间便被杀得干干净净，妇孺老人一个不留。”
三凡听言，淡然道：“此事略有所闻，西乡烈虎年轻时投身绿林，杀人越货，做那没本钱的买卖，干的恶事不在少数。后来上了岁数方才收手，回乡度其余生，建豪宅娶娇媳，倒也让他享了数十年福。”
仁宇道：“三凡兄所言不假，西乡烈虎当年手段凶残，下手狠辣，造成了多少孤儿寡妇。所做罪孽诚然不少！”
三凡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仁宇续道：“想那西乡烈虎年轻时双手沾满血腥，手下颇多冤魂，不意竟遭仇敌灭门。唉，当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报应，果真不虚。”说罢不禁唏嘘不已。
三凡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悠然道：“仁宇兄，你怎地活到如今依旧勘不破这世间的事？”
仁宇一怔，道：“老夫向来愚直。不知三凡兄所指，是为何事？”
三凡转头看向仁宇，一双炯然深邃的眼睛如深沉大海。道：“世间之事，浩瀚如海。上下历史无尽年，又将发生多少事件？何况人类之外，更有其它形形色色的生灵。一切都讲究因果报应的话，那将是多么庞大无可估量的数目。谁又能调配如此数量的报应？更何况有些事件的发生地天南地北，相隔万里，又是同时发生。”说罢轻轻摇了摇头。
仁宇道：“三凡兄的意思是，人世间的因果报应，并不存在？”
三凡淡淡点了点头，道：“是。”
仁宇听言不由站起身来，大声道：“三凡兄的智慧，老夫向来佩服。然三凡兄适才的见解，却恕老夫不敢苟同！”
三凡见仁宇神情激动，略为失态，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的笑了笑。往茶杯中倒了茶水，端至仁宇面前石案上，道：“仁宇兄莫要激动，且再饮了此杯茶。”
仁宇道：“三凡兄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声道：“三凡兄说世上事并无因果报应，然则西乡烈虎灭门之事，我兄却如何说？”
三凡道：“世间事，本无因果报应。有的，只是因果报复。西乡烈虎年轻时做下罪孽，年老时遭仇家报复，满门皆灭，此事本就稀松平常。”
仁宇道：“因果报复？然则老夫年幼之时，便已熟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番话。这可是流传了无数年的真言，怎地在三凡兄这，竟成了虚言诳语？”
三凡道：“仁宇兄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此番话，我也常有耳闻，但我兄可知这番话的由来？”
仁宇一怔，道：“自古以来，便都这般说。这与它的由来有何干系？”
三凡哈哈大笑，道：“大有干系，大有干系矣！仁宇兄且坐下，听我娓娓道来。”
仁宇哈哈一笑，道：“老夫一时激动，忘乎所以，三凡兄见怪了。”说罢便即坐下，只是依旧瞪着一双老眼，直直的看着三凡。
三凡道：“所谓'因果报应'，本不为世人所传。上古时期有一大国，国内阶级分化甚为分明，上层人士享尽荣华、极其奢靡，且欺压良善。底层民众却是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累，忍辱受欺，生存艰难。时况愈久，不免群情汹涌，怨声载道。上古帝皇为了安定民心，便胁迫佛家，故而杜撰出来此番谎言。借佛家之声望，以抚慰穷苦民众，使他们深信世间事皆有其规律，一切苦难只是一时的磨难，时候到了自有报应。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巩固其统治，为了自身的利益罢了！”
仁宇摇头道：“想那佛门慈悲为怀，素来以拯救天下众生为己任。三凡兄却说佛门诓骗世人，老夫实在无法相信！”
三凡哈哈道：“佛门虽以救世为本，却也须立地生根，广传佛法。上古帝皇以大势压之，佛门中人也不得不从。否则别说立地传法，便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也不为怪。仁宇兄想必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何况末法时代，佛法堕落，佛门中人便都是正道之人么？”
三凡顿了一顿，续道：“好比那西乡烈虎，年轻时作恶多端，死在其刀下的良善冤魂又有几许？何以不见得其立即暴毙？因果报应，便是让好人冤死，恶人享受多时么？这又是哪门子的因果？哪门子的报应？何况多数造恶之人终生享乐、富贵无边，过着极尽奢侈的生活。且欺压良善，做下了种种骇人听闻的恶行，生平可曾有报应？便偶有受到报复者，上古帝皇家也会借此大肆宣传，以捏造‘因果报应’的假象，安定民心！”
见仁宇脸色难看，心知其心中也接受了自己的话语，只是一生的信仰崩塌一旦，任谁都一时难以释怀。接着道：“古时帝皇家所做恶事，恐怕不见得比谁少。若当真有因果报应，对于他们来说，那可不是好事，而是一场大大的灾难！敢问仁宇兄，他们当真希望如他们所说般‘因果报应’的存在吗？哈哈哈...”
仁宇此时已是无法反驳，漫漫的岁月，仿佛在他身上瞬间“增寿”了十余年，一时间竟似乎老了十余岁。颓然道：“一切...恐怕正如三凡兄所说，所谓的‘因果报应’不过是‘因果报复’罢了！唉！枉为老夫空活七十余载，对于此中缘由却是今日方知。蒙骗，世间处处是蒙骗。”说完不禁黯然。
秋风吹过，院子里落叶飞舞，东飘西荡。似乎在嘲讽着尘世间的种种...
此时院口走入一位白发苍苍、身材发福的老人，一见矍铄老者，便道：“三凡兄，劳你久等，着实过意不去。”说罢径直走了过来。
矍铄老者“三凡兄”起身相迎，笑道：“仁宇兄不必见外，且坐。”
待得仁宇坐下，三凡道：“一壶清泉方才煮沸，仁宇兄便到，看来仁宇兄素来食福匪浅。”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仁宇笑道：“空活七十余载，向无建树，便只口嘴上占些便宜。”
三凡道：“常言道'吃亏是福'，仁宇兄一生所食颇丰，何止吃亏？可谓福上加福矣。”说完便倒水入茶壶，冲于茶杯内，端至仁宇面前石案上。道：“仁宇兄请。”
仁宇举杯：“三凡兄请，三凡兄养生之道甚是了得，想我等已然满头白发，然岁月在三凡兄身上却甚少留下痕迹。佩服佩服。”
三凡道：“养生乃是小道，这世间万事万物，方为人生大道矣。”
说完两人同饮了杯中茶，仁宇道：“三凡兄可知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
三凡道：“仁宇兄所指，可是西乡烈虎满家灭门之事？”
仁宇点头道：“正是！想那西乡烈虎也是一代枭雄，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在道上闯出赫赫威名。一家三代繁衍至今已有数十余人，哪知竟在一夜之间便被杀得干干净净，妇孺老人一个不留。”
三凡听言，淡然道：“此事略有所闻，西乡烈虎年轻时投身绿林，杀人越货，做那没本钱的买卖，干的恶事不在少数。后来上了岁数方才收手，回乡度其余生，建豪宅娶娇媳，倒也让他享了数十年福。”
仁宇道：“三凡兄所言不假，西乡烈虎当年手段凶残，下手狠辣，造成了多少孤儿寡妇。所做罪孽诚然不少！”
三凡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仁宇续道：“想那西乡烈虎年轻时双手沾满血腥，手下颇多冤魂，不意竟遭仇敌灭门。唉，当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报应，果真不虚。”说罢不禁唏嘘不已。
三凡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悠然道：“仁宇兄，你怎地活到如今依旧勘不破这世间的事？”
仁宇一怔，道：“老夫向来愚直。不知三凡兄所指，是为何事？”
三凡转头看向仁宇，一双炯然深邃的眼睛如深沉大海。道：“世间之事，浩瀚如海。上下历史无尽年，又将发生多少事件？何况人类之外，更有其它形形色色的生灵。一切都讲究因果报应的话，那将是多么庞大无可估量的数目。谁又能调配如此数量的报应？更何况有些事件的发生地天南地北，相隔万里，又是同时发生。”说罢轻轻摇了摇头。
仁宇道：“三凡兄的意思是，人世间的因果报应，并不存在？”
三凡淡淡点了点头，道：“是。”
仁宇听言不由站起身来，大声道：“三凡兄的智慧，老夫向来佩服。然三凡兄适才的见解，却恕老夫不敢苟同！”
三凡见仁宇神情激动，略为失态，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的笑了笑。往茶杯中倒了茶水，端至仁宇面前石案上，道：“仁宇兄莫要激动，且再饮了此杯茶。”
仁宇道：“三凡兄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声道：“三凡兄说世上事并无因果报应，然则西乡烈虎灭门之事，我兄却如何说？”
三凡道：“世间事，本无因果报应。有的，只是因果报复。西乡烈虎年轻时做下罪孽，年老时遭仇家报复，满门皆灭，此事本就稀松平常。”
仁宇道：“因果报复？然则老夫年幼之时，便已熟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番话。这可是流传了无数年的真言，怎地在三凡兄这，竟成了虚言诳语？”
三凡道：“仁宇兄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此番话，我也常有耳闻，但我兄可知这番话的由来？”
仁宇一怔，道：“自古以来，便都这般说。这与它的由来有何干系？”
三凡哈哈大笑，道：“大有干系，大有干系矣！仁宇兄且坐下，听我娓娓道来。”
仁宇哈哈一笑，道：“老夫一时激动，忘乎所以，三凡兄见怪了。”说罢便即坐下，只是依旧瞪着一双老眼，直直的看着三凡。
三凡道：“所谓'因果报应'，本不为世人所传。上古时期有一大国，国内阶级分化甚为分明，上层人士享尽荣华、极其奢靡，且欺压良善。底层民众却是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累，忍辱受欺，生存艰难。时况愈久，不免群情汹涌，怨声载道。上古帝皇为了安定民心，便胁迫佛家，故而杜撰出来此番谎言。借佛家之声望，以抚慰穷苦民众，使他们深信世间事皆有其规律，一切苦难只是一时的磨难，时候到了自有报应。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巩固其统治，为了自身的利益罢了！”
仁宇摇头道：“想那佛门慈悲为怀，素来以拯救天下众生为己任。三凡兄却说佛门诓骗世人，老夫实在无法相信！”
三凡哈哈道：“佛门虽以救世为本，却也须立地生根，广传佛法。上古帝皇以大势压之，佛门中人也不得不从。否则别说立地传法，便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也不为怪。仁宇兄想必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何况末法时代，佛法堕落，佛门中人便都是正道之人么？”
三凡顿了一顿，续道：“好比那西乡烈虎，年轻时作恶多端，死在其刀下的良善冤魂又有几许？何以不见得其立即暴毙？因果报应，便是让好人冤死，恶人享受多时么？这又是哪门子的因果？哪门子的报应？何况多数造恶之人终生享乐、富贵无边，过着极尽奢侈的生活。且欺压良善，做下了种种骇人听闻的恶行，生平可曾有报应？便偶有受到报复者，上古帝皇家也会借此大肆宣传，以捏造‘因果报应’的假象，安定民心！”
见仁宇脸色难看，心知其心中也接受了自己的话语，只是一生的信仰崩塌一旦，任谁都一时难以释怀。接着道：“古时帝皇家所做恶事，恐怕不见得比谁少。若当真有因果报应，对于他们来说，那可不是好事，而是一场大大的灾难！敢问仁宇兄，他们当真希望如他们所说般‘因果报应’的存在吗？哈哈哈...”
仁宇此时已是无法反驳，漫漫的岁月，仿佛在他身上瞬间“增寿”了十余年，一时间竟似乎老了十余岁。颓然道：“一切...恐怕正如三凡兄所说，所谓的‘因果报应’不过是‘因果报复’罢了！唉！枉为老夫空活七十余载，对于此中缘由却是今日方知。蒙骗，世间处处是蒙骗。”说完不禁黯然。
秋风吹过，院子里落叶飞舞，东飘西荡。似乎在嘲讽着尘世间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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