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周相与老农
“抬起头来”
金阶之上，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子之声。
“果然”
萧逸心中暗想，宣召自己的并非天子，而是皇后。
这声音自己那日在丹阳门外听过，和太阴神主动手之时皇后曾经说过话，声音和这里一模一样。
萧逸微微抬头，但眼睛仍然低垂，只是注视着地面上金帐的流苏边缘。
“再抬高些”
苏皇后却不满意，依然让萧逸抬头。
萧逸无奈，只能接着抬起头。
安仁殿的金帐是以金线串成的流苏，萧逸抬起头之后与苏皇后正好四目相对，萧逸也看清了皇后的脸。
苏凤潇在封后前是公推的天下第一美人，因为此她封后时还颇有些老臣反对，担心天子沉溺于美色。
今日萧逸一见，苏皇后果然是人间绝色，更难得的是气质不凡国色天香。萧逸只是扫了一眼就立马将视线挪开，落在一边。
“你不敢看我？”
金帐之后，苏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
萧逸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皇后会这么问，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失礼，但又觉得这符合苏皇后的性格。
坊间传闻的皇后性格最大的特点，
就是霸道。
一位本该母仪天下的国母皇娘，被人评价为霸道，偏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不如此她作为皇后协理天子，处理政事。
既压不服满朝文武，也震慑不住天下州府的封疆大吏和外藩的高家王侯。
更不可能让自己支持的周瓒入阁为相，通过政事堂一力推动改革之事。
这不该是一位皇后问的话，
却是她苏凤潇会问的话。
“回皇后”
萧逸并没有沉默太久，而是马上回答道：
“确实不敢。”
“为什么不敢？”
“皇后娘娘姿容无双，所以不敢多看。”萧逸老老实实回答道。
“扑哧”
苏皇后微微一愣，乐出了声。她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
有些人会说是因为君臣之礼，有些人会拍些什么诸如真凤在世之类的马屁，但是如萧逸这般老老实实回答说是因为她太好看了才不敢看的，还真没有。
“那你想看吗？”
萧逸一脸懵逼的听到皇后问他，你想看吗？
喂！这是我想不想看的问题吗？这是我敢不敢想的问题吧？
“不想”
“为什么？”
“怕死”
“哈哈哈哈”
这次苏皇后再也忍不住了，拍着玉座的扶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个如此有意思的小家伙。”
“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苏皇后满意的点头：
“可是如今对于我来说，最难得的就是实话实说。”
“萧逸，你很好。”
面对苏皇后一连串的夸赞，萧逸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再次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牝鸡司晨足才致，蛾眉文墨争蝉娟。”
苏皇后念了两句诗，对着萧逸问道：
“这是那日你和薛环发生冲突之时念得诗，是你写的？”
“并非我写的，只是在书中看过。”
“哦，那你如何就会想起这两句诗来。”
“只是因为那日薛环言语中有贬低天下女子之意，所以我才想起这两句替女子张目的诗句。”
“你觉得女子比男子更强？”
“不觉得”
苏皇后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萧逸是这么干脆的否定回答：
“那你觉得女子不如男子？”
“也不觉得”
“那是什么？”
萧逸略微一沉吟，接着说道：
“我认为一个人的贤与不贤，跟他是女子还是男子没有关系。”
“也跟他出身如何，处在什么位置没有关系。”
“甚至跟他有多高的修为，学识才干统统没有关系。”
“一个人的善恶，贤良，只由这个人做过的事情来决定。”
“如果有一个人学富五车，身居高位。但是他每日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扩大自己的权势，如何丰满自己的羽翼，如何获取更多的财富。”
“而另外一个人虽然居于陋室，也没看过多少书，每日奔波只为了自己的温饱。但是当他看见邻居家的孩子饿肚子时会从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中分出一些给对方，在路旁看到冻毙的乞丐会为他感到难过，会去找些草席想办法收敛对方。”
“这样的两个人，皇后您觉得谁更高贵，谁更卑劣。”
苏皇后沉吟了一阵说道：
“自然是后者更高贵，前者更卑劣。”
“所以你是想说一个人贤与不贤，高贵还是卑劣，应该看他的德行，而不是看他的地位，更不是看他是男子还是女子。”
“皇后娘娘明鉴。”
“德行与否自然重要，天朝也最重的德行。”
苏皇后却显然没有被萧逸说服，而是接着问道：
“可是人还是有高低之分的，就如你刚刚所说的两人。如果身居高位之人也是位有德之人，那他能做的好事，能帮助的人，是不是比身居低位之人更多。那他的贤良程度，是否也要超过身居低位之人。”
“再以男女来说，这世间居于高位的大多还是男子。所以贤良之人也以男子居多，自然就会有很多人觉得女子不如男子。”
“那这是不是女子不如男呢？”
萧逸没想到今日这场觐见，几乎要变成他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一场辩经，但这也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皇后娘娘是一名极认真之人。
他与寻常之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拥有两个世界的价值体系和认知体系。
在梦中世界，他看过完整的封建社会到现代社会的演变过程。而在大夏，他也看到了一个真实皇权社会背景下的市井百态。
他来自底层，却拥有远超一个时代的视角。
因此并没有马上顺从的同意苏皇后的观点，而是认认真真思考了半晌才回答：
“如果两个人，都拥有同样的初心和道德水平，处在同一个位置之上，做同一件事情。”
“那也必然会有一个人做的比另一个人做的好。”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做的好的那个人，就比另外一个人更为贤良。”
“这只能证明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位置更适合于做的好的那个人。”
“今天把一名老农放在政事堂代替周相处理政务，他绝对不可能做的比周相更好。但是如果把周相放在田间地头替那位老农侍弄庄稼，周相也绝对不能比那位老农做的好。”
“诚然，能处理好政事的周相少，但是能侍弄好庄稼的老农多。所以周相能位极人臣锦衣玉食，但是老农终日辛苦也仅能果腹。”
“但这并不意味着公平。”
“对于天子，对于皇后，对于天下来说”
“能处理好政事的周相和能侍弄好庄稼的老农是同等重要的，天底下不能只有能处理好政事的周相，也不能只有能侍弄好庄稼的老农。”
“连所谓的才干都不能成为衡量贤良重要与否的标准，那男女之间的这些细微差别又如何值得一提呢。”
“男子生得力气大些，女子生得心思细些，所以才有男耕女织的分工。周相有处理政事的才华，老农有侍弄稼穑的手艺，所以才有宰相和老农的分工。”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发挥自己的所长，每个人都能通过发挥自己的所长过上合理的，有尊严的生活。”
“那咱们大夏是不是就能真的国泰民安，万世太平了呢？”
金阶之上，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子之声。
“果然”
萧逸心中暗想，宣召自己的并非天子，而是皇后。
这声音自己那日在丹阳门外听过，和太阴神主动手之时皇后曾经说过话，声音和这里一模一样。
萧逸微微抬头，但眼睛仍然低垂，只是注视着地面上金帐的流苏边缘。
“再抬高些”
苏皇后却不满意，依然让萧逸抬头。
萧逸无奈，只能接着抬起头。
安仁殿的金帐是以金线串成的流苏，萧逸抬起头之后与苏皇后正好四目相对，萧逸也看清了皇后的脸。
苏凤潇在封后前是公推的天下第一美人，因为此她封后时还颇有些老臣反对，担心天子沉溺于美色。
今日萧逸一见，苏皇后果然是人间绝色，更难得的是气质不凡国色天香。萧逸只是扫了一眼就立马将视线挪开，落在一边。
“你不敢看我？”
金帐之后，苏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
萧逸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皇后会这么问，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失礼，但又觉得这符合苏皇后的性格。
坊间传闻的皇后性格最大的特点，
就是霸道。
一位本该母仪天下的国母皇娘，被人评价为霸道，偏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不如此她作为皇后协理天子，处理政事。
既压不服满朝文武，也震慑不住天下州府的封疆大吏和外藩的高家王侯。
更不可能让自己支持的周瓒入阁为相，通过政事堂一力推动改革之事。
这不该是一位皇后问的话，
却是她苏凤潇会问的话。
“回皇后”
萧逸并没有沉默太久，而是马上回答道：
“确实不敢。”
“为什么不敢？”
“皇后娘娘姿容无双，所以不敢多看。”萧逸老老实实回答道。
“扑哧”
苏皇后微微一愣，乐出了声。她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
有些人会说是因为君臣之礼，有些人会拍些什么诸如真凤在世之类的马屁，但是如萧逸这般老老实实回答说是因为她太好看了才不敢看的，还真没有。
“那你想看吗？”
萧逸一脸懵逼的听到皇后问他，你想看吗？
喂！这是我想不想看的问题吗？这是我敢不敢想的问题吧？
“不想”
“为什么？”
“怕死”
“哈哈哈哈”
这次苏皇后再也忍不住了，拍着玉座的扶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个如此有意思的小家伙。”
“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苏皇后满意的点头：
“可是如今对于我来说，最难得的就是实话实说。”
“萧逸，你很好。”
面对苏皇后一连串的夸赞，萧逸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再次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牝鸡司晨足才致，蛾眉文墨争蝉娟。”
苏皇后念了两句诗，对着萧逸问道：
“这是那日你和薛环发生冲突之时念得诗，是你写的？”
“并非我写的，只是在书中看过。”
“哦，那你如何就会想起这两句诗来。”
“只是因为那日薛环言语中有贬低天下女子之意，所以我才想起这两句替女子张目的诗句。”
“你觉得女子比男子更强？”
“不觉得”
苏皇后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萧逸是这么干脆的否定回答：
“那你觉得女子不如男子？”
“也不觉得”
“那是什么？”
萧逸略微一沉吟，接着说道：
“我认为一个人的贤与不贤，跟他是女子还是男子没有关系。”
“也跟他出身如何，处在什么位置没有关系。”
“甚至跟他有多高的修为，学识才干统统没有关系。”
“一个人的善恶，贤良，只由这个人做过的事情来决定。”
“如果有一个人学富五车，身居高位。但是他每日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扩大自己的权势，如何丰满自己的羽翼，如何获取更多的财富。”
“而另外一个人虽然居于陋室，也没看过多少书，每日奔波只为了自己的温饱。但是当他看见邻居家的孩子饿肚子时会从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中分出一些给对方，在路旁看到冻毙的乞丐会为他感到难过，会去找些草席想办法收敛对方。”
“这样的两个人，皇后您觉得谁更高贵，谁更卑劣。”
苏皇后沉吟了一阵说道：
“自然是后者更高贵，前者更卑劣。”
“所以你是想说一个人贤与不贤，高贵还是卑劣，应该看他的德行，而不是看他的地位，更不是看他是男子还是女子。”
“皇后娘娘明鉴。”
“德行与否自然重要，天朝也最重的德行。”
苏皇后却显然没有被萧逸说服，而是接着问道：
“可是人还是有高低之分的，就如你刚刚所说的两人。如果身居高位之人也是位有德之人，那他能做的好事，能帮助的人，是不是比身居低位之人更多。那他的贤良程度，是否也要超过身居低位之人。”
“再以男女来说，这世间居于高位的大多还是男子。所以贤良之人也以男子居多，自然就会有很多人觉得女子不如男子。”
“那这是不是女子不如男呢？”
萧逸没想到今日这场觐见，几乎要变成他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一场辩经，但这也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皇后娘娘是一名极认真之人。
他与寻常之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拥有两个世界的价值体系和认知体系。
在梦中世界，他看过完整的封建社会到现代社会的演变过程。而在大夏，他也看到了一个真实皇权社会背景下的市井百态。
他来自底层，却拥有远超一个时代的视角。
因此并没有马上顺从的同意苏皇后的观点，而是认认真真思考了半晌才回答：
“如果两个人，都拥有同样的初心和道德水平，处在同一个位置之上，做同一件事情。”
“那也必然会有一个人做的比另一个人做的好。”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做的好的那个人，就比另外一个人更为贤良。”
“这只能证明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位置更适合于做的好的那个人。”
“今天把一名老农放在政事堂代替周相处理政务，他绝对不可能做的比周相更好。但是如果把周相放在田间地头替那位老农侍弄庄稼，周相也绝对不能比那位老农做的好。”
“诚然，能处理好政事的周相少，但是能侍弄好庄稼的老农多。所以周相能位极人臣锦衣玉食，但是老农终日辛苦也仅能果腹。”
“但这并不意味着公平。”
“对于天子，对于皇后，对于天下来说”
“能处理好政事的周相和能侍弄好庄稼的老农是同等重要的，天底下不能只有能处理好政事的周相，也不能只有能侍弄好庄稼的老农。”
“连所谓的才干都不能成为衡量贤良重要与否的标准，那男女之间的这些细微差别又如何值得一提呢。”
“男子生得力气大些，女子生得心思细些，所以才有男耕女织的分工。周相有处理政事的才华，老农有侍弄稼穑的手艺，所以才有宰相和老农的分工。”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发挥自己的所长，每个人都能通过发挥自己的所长过上合理的，有尊严的生活。”
“那咱们大夏是不是就能真的国泰民安，万世太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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