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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魏国凉王

    长安,皇宫,宣室殿。

    一青白素衣男跪坐下首,旁边是一位老者。

    上首是一中年男子,方脸浓眉,手捧一个朱漆描金龙凤手炉。

    男子神色不渝,双目瞪得溜圆,腮边的胡子已经乍起,而旁边的老者也面色无奈。

    下首男子一脸无所谓,腹部半搭双手不自觉地搓动,垫在屁股下的脚也不安分地翘动。

    时令入冬,虽然今年较往年要暖和得多,还是有丝丝寒意窜进身体,加上长时间跪坐导致气血不畅,使人周身都不得自在。

    “早就把椅子做出来了,大哥还是固执不用,心累…。”

    上首男子自然听不到下首男子腹诽,见他不时搓着手,没好气将自己捧着的手炉递过去。

    “哼,混蛋小子,这么大人,不懂爱惜自己,大好皇宫不住,要自己开府生活。”

    见下首小子一脸无所谓得惫懒样子,堂堂魏国皇帝此刻没了威仪,化身成教训弱弟得有爱兄长。

    “你皇嫂给你派过去的侍女呢,你倒是仁慈,给养的身娇体贵,快成大家小姐了!

    怎么,来朕这里,她连个手炉也不给备?愈发不像话,晚上朕就告诉你皇嫂,让那丫头仔细自己皮!”

    元启明,魏国凉王,皇帝胞弟,遥领西凉诸地,年少得封,恩宠无出其右。

    自古天家少亲情,但这一家倒是另类。

    元启明无奈道:“那丫头才十岁,不及弟的腰高。月前儿个门牙掉了,嚎哭许久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弟花了好大力气才哄好。

    这不,嫌弃自己样貌丑陋躲在屋里,弟快半月没见人了!”

    皇帝听罢,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咳咳,这孩子真是,怎么十岁了才换牙,皇弟无需生气,晚上朕就告诉你皇嫂。”

    元启明听这乱七八糟的话实在无从接茬,只能默默腹诽。

    此时跪坐一旁的老者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魏国皇帝,兄长角色代入过深,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在场,忙起脸上神情,侧首微倾上身道:“皇叔继续罢,这小子要钱给他便是,就从皇庄司支取。

    他虽遥领西凉诸地,但是一应钱财却从未入他的王府。说到底,我这个当皇兄的,倒从他身上讨便宜呢。”

    这处皇帝倒是说差了,西凉贫瘠,所得税收其实并不多,也一直入的国库。北魏也并无给皇室成员封地之说,但元启明恩宠过甚,通过朝堂几番斗争便封了个虚,皇帝只是为个面子罢了。

    面向元启明:“混蛋小子,以后莫要为难皇叔,皇室几百口花销全系皇叔一人。你一次支取太多,想让朕跟着挨饿不成?”

    随即又面色严肃。

    “还有!钱,朕给你了。但朕不管你做什么争气鸡还是争气鸭,以后不准你搜罗铁匠往你的王府了!

    你该知铁匠军管,非将军手令不得随意调动,这些年来你陆续调往王府两百余名,朕的龙案上弹劾你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都是告你有不轨之心。

    须之三人成虎的道理,有些事情即便朕也压不住!”

    元启明自然知道这个时代铁匠的特殊性。尤其是现在,天下纷争肆起,铁匠大都被搜罗起来集中管理,来打造刀兵之用。

    之前因为皇弟这层虎皮,少了许多顾忌。

    只是近年来他也知道眼前这兄长,皇帝当得不自在,外有强国屡次犯边,内有权臣掣肘,军权政权几乎都已旁落。

    想到这里,元启明心中危机感倍增,这个人如浮萍,命如草芥的世界,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看来还是早日离开长安吧,只是把这一家子留在这等虎狼之地,自己怎能安心,而他们又不可能舍下皇位随自己走……。”

    元启明满口答应着皇帝的训斥,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了,早就过了初来乍到得茫然,也早就绝了回去的心思,这么多年依仗自己显贵的身份他谋划了许多。

    作为一个生活在文明社会的青年,这个古代世界得许多规则,给他的思想造成无比巨大地冲击。

    好在,这么多年他终于慢慢地习惯,直至融入了这个世界。

    抬头望向跪坐在前,与身旁老者攀谈的兄长,他的回忆不由慢慢展开。

    这一家真是好人啊,慈爱的老太太,爱护幼弟的皇嫂,还有乖巧懂事皇侄…,也多亏了他们,自己才平安地度过了最初得惶恐。

    “皇上,非是臣刻意为难凉王,臣乃凉王亲叔,就没有长辈为难自己侄儿的道理。只是近日那禁军统领大将军元吉,愈发不像话。

    往来反复,索求无度,皇庄司实在不堪重负,昨日竟然找臣来谈,言语中多有想把皇庄司掠为己用地打算。”

    魏国皇帝元涂是个憨厚的性子,即便当了多年的皇帝也没改去半分,此刻这个好人面色涨红。

    “岂有此理,这元吉要干什么?念在血亲份上,朕对他恩宠有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没想到他竟如此贪得无厌,还想要皇庄司,是不是朕以后吃口饭还要看他脸色!”

    看着满脸怒色的皇帝,元启明心中盘算着,元吉往日作恶多端,加上朝中改革传言,或许可以做点文章…。

    当即开口道:“皇上,皇叔,今日启明来皇宫,见皇城各路口都在禁严,百姓神色惶惶。有带刀兵卒横冲直撞,好好地皇城一片乌烟瘴气,百姓怨言颇多,于是启明便令人细细打听一番…。”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抬眼轻看了眼皇帝。

    皇帝眉头皱起:“臭小子,怎如此婆妈,继续说啊。”

    元启明神色微顿,继续道:“原来是元吉独子昨夜莫名其妙的死了,元吉震怒,掘地三尺,誓要把杀害其独子的凶手找出来。”

    听罢此言,老者眼中闪过快慰,此人名为元莫问,是魏国上任皇帝的亲弟弟,为人颇为精明,替皇帝管理皇庄司。

    虽经手巨量钱财,且与皇帝亲厚,权势颇大,但其人却是魏国皇室有名得宽厚长者,只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那元吉亲疏不辨,早就惹毛了这位老人。

    “老夫倒是还没接到通传,原来我那侄儿竟殁了吗。哎,想想上次见他是多年前了,那时候孩子粉雕玉琢,没想到经年一转,竟然阴阳两隔。”

    话虽然是表达难过,只是语气总有些阴阳怪气,人毕竟死了儿子,这老倌儿有些不厚道。

    元启明暗处撇了一下嘴,虽然他也无动于衷就是了。

    倒是皇帝一听面色极为难过,重重的拍着大腿,神情陷入回忆,甚至有些癫狂。

    “哎呀,大将军中年丧子,何其悲痛!想来大将军也是朕的族叔,皇庄司有他一份也是当然。既如此那皇庄司就给了他罢。”

    一听这话,下首两位爷俩面面相觑,四眼瞪的溜圆,元莫问忙附身拜下,大呼道:“皇上万万不可啊,那元吉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皇上把禁军交给他已经是把身家性命拱手奉上,如今他若得了皇庄司,便再无后顾之忧,万恐那厮哪日贼心难耐,发生不忍之事!”

    元启明也对这个极品亲哥哥无奈了,这已经不是宽仁而是缺心眼儿了,也不知这号称天下最磨人心性的皇宫,怎么养出这么个性子的皇帝。

    他知道皇兄曾经有个长子,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多年前一场急病没了。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极差,即便是皇家也无可奈何。而皇帝又是这么个性子,多年都未走出丧子之痛,直到他现在的幼子出生,才缓了心结。

    元启明方才说话有所顾忌便是因此。

    他的目的是想告诉皇上,元吉因儿子的事,近日无暇顾忌皇庄司,又搞得天怒人怨,可借朝中势力做一番文章,哪成想皇帝心思这般不寻常。

    见花白头发的皇叔跪伏在地,皇帝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话草率了,不由面色讪讪,忙让元莫问起身。

    “咳咳,皇叔莫急,是朕想差了,是朕想差了,哎!皇叔要收拢好皇庄司钱财,替朕当好大管家,至于那元吉……。”

    皇帝沉吟片刻,似乎想什么事,长叹道:

    “元吉在朕年岁尚幼的时候,与朕多有亲近,如今……。

    就把朕的一双紫玉吊金蟾赏给他罢,朕知道他觊觎许久了。”

    元莫问心中默然长叹,他知道,以元吉的性格及行事作风,必然不会放弃对皇庄司的觊觎。

    但是他也知道以皇帝的性情,在想想如今朝中形势,的确做不了更多。表明了依旧让自己管理皇庄司的态度,已经达到了此行目的,于是他便告了声罪,退去了。

    宣世殿,兄弟二人相对无话。

    片刻后,元涂抬眼见元启明神游天外,面色一沉:“混蛋小子,坐过来。”

    元启明忙手脚并用挪到皇兄身边,立刻只觉一只蒲扇般的大手附在自己的头上,元启明实在无奈。

    “兄长,外界都言弟‘自谓兄弟至亲,不复存君臣形迹’。你刚还说三人成虎,要保持君主威仪啊,弟已弱冠之年,不是小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总是摸我的头了。”

    元涂听罢,只得收起大手,暗自扯了下嘴角,略显怨气。

    “现在倒说自己已不年幼!混蛋小子,日前母后问你,可看上哪家小姐?她老人家年纪已高,万望你早日成亲。

    你到好,总已以自己年岁尚幼搪塞她老人家。

    你是没事,反倒是朕被她老人家持棒,追的冠帽都掉了,非言说是朕惯坏了你!老太太实在偏心,同是她儿子,你什么都无错,我这当哥哥的总有不是。”

    听到这话,元启明有些得意,卖乖道:“多谢兄长担待了。”

    元涂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看着眼前弱弟,见他一身素装,只把头发披于脑后,一身装饰只有象征年岁和身份的皇家金冠。

    “我观京城贵公子,有喜涂粉,有好插花,有好吸散,饮酒放歌,视为最风流。

    我弟之风华丝毫不弱他们,又是皇室贵胄,按说该是一众贵公子追捧之头羊,却为何不见与他们一同玩耍?”

    元启明道:“都是南国陋俗,实在不堪。”

    皇帝道点头道:“南陈这些年不思进取,偏安江河南部,北望我朝无力,故开始崇奢靡之风,士子儒生皆以放浪形骸为荣。

    大好江南,物资丰华,实在可恨。

    不过朕听说,那新继位的陈皇彻倒十分不一般,刚一继位便杀了好些大臣,是个有魄力的,为兄这点就比不过他。

    只是那些大臣都是世家在朝中的喉舌。江南世家比北方世家势力更甚,岂是好相与的?朕观南方乱象初现,当是我大魏发兵的大好机会。”

    元启明知道皇兄也就随口与自己唠唠,表达一下自己胸臆,其实朝政大权皆不在手中,发不发兵也不是他能左右。

    想想皇帝当成这个地步实在无趣,只是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也不是自己能左右,遂也不多话,免得徒增烦恼。

    兄弟二人家长里短的唠了许久,直至未时。

    此时宣室殿开始暖合起来,而元启明便起身告退了去。

    “去罢,给母后请完安,去你皇嫂处一去。

    前日我听她说,天气渐冷,她给你做了件袍裳,还是你最喜的白色。昨日还说打发宫人给你送过去,朕便说等你来请安拿走便是。”

    “天赐也很想你,上次你给他削地那个叫“手…”什么的顽意,他很喜欢,整天央着朕陪他玩耍。

    哼,一点太子的样子也无,没甚体统。”

    元启明想起太子皇侄对自己满脸崇拜的纯真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一家如同普通百姓般,亲情平凡而隽永。

    “是手枪啊…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