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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交锋

    人性都是虚伪的,不管他是好人还是恶人。

    缓了许久,元启明才起身出了,出了内房,一众女子正在等待,见他出来,都迎了上来,也不敢说话,只满脸急切的看着他。

    元启明笑道:“已经清洗好了,她现在正昏睡,你们若是探望的话,还要净声才是。”

    众女低头微微屈膝称是,一一进了里堂看望。

    娉娉留在最后,见元启明如此周到,连病人要静养都有心提醒了句。

    方才自己被赶了出来,而起的少许囧色也消散了去。

    与元启明也打了个礼,跟随在众姐妹身后进了内房。

    绾儿与众人不熟,留在了外面,跟在自家王爷身侧。

    小侍女仰着头看着自己王爷,见他面色疲劳,额头还有余汗未清,小脸蛋上不知为何闪过一丝不满的情绪。

    拿起自己衣袖,微抬着胳膊。

    “低头。”

    元启明循声,目光落在小侍女双丫髻上的金蝶上,看这样子她很喜欢这对饰品,一直带着。

    顺着往下看,是一副神态夸张的小猫图案。她以前的蓝色口罩变成了淡绿色,看样子她做了很多个。

    然后目光往上一挑,正好对上小侍女认真的眼神。

    一泓秋水半阕月,不似有情却有情。

    那眼神深处藏着不满,和一些元启明也不知道的别的什么。

    不知为何,他竟有种莫名的心虚,连忙半蹲下去。

    绾儿用自己的衣袖,在元启明渗着汗的额头上轻轻的擦拭着。

    大概是因为元启明蹲着的缘故,让两人之过于悬殊的身高差拉到平齐,也抹平了许多有意无意的心理叠嶂。

    三尺高的小丫头在,他眼中竟多了一丝成熟样态,这让他心中大惊。小丫头身上的一丝清香混杂着残留的酒香,冲进元启民的鼻子里,让他微感沉醉。

    然后蓦然惊醒过来,看着眼前才三尺来高的豆芽菜。

    立刻站了起来,交代道:“稍许你安排她们住下,具体的你看着安置便可,本王还有事,先去处理。”

    说罢不理绾儿在身后娇嗔跺脚,甩了袄裳下摆,便奔着自己的书房而去。

    凉王殿下面色淡然,腰挺背直。

    只是那步履中的狼狈,只教立在原地的绾儿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儿弯成了残月。

    浮在眼睛上的青黛峨眉,勾勒出了一丝不属于她年龄的妩媚。

    ……

    此后两日过去,无事发生。

    长安城内并未因侯莫和李辟的身死掀起起波澜,即便庙堂也十分平静。

    这倒不是这俩人无足轻重,只是整个长安暗中,都在等待一场更加剧烈的震动来临。

    让人不自觉忽略小人物的生死。

    在一些真正大人物面前,连侯莫李辟这样人都是小人物了。

    那么何人能称的上是大人物呢。

    自然,有这样睥睨天下气概的人,在长安恐怕也只有一位了。

    宇文博苍老如鬼的脸庞,更显恐怖。

    “看来他这个元日过得不好。”元启明于路旁暗自撇嘴。

    元日第三天,一早。

    元启明给元长林安排了一应事宜,然后照例去宫中请安。

    行至路的中途,迎面恰好遇见当朝太尉走来。

    这老态龙钟的太尉也没坐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轿子,只让貌美的侍女小心搀扶走在长安城道上。

    “老太尉安好?”元启明低眉顺眼的先问了声好。

    “好好,凉王殿下也好。”宇文泰笑呵呵的应着,“殿下是要去宫里?”

    宇文博此时完全没有行诡计时的阴鸷,和在朝掌权时的霸道。

    倒如一个个平常的老人家般,与自己喜欢的后辈寒暄。

    元启明温声回道:“元日时,每日一去的请安,晚辈不敢忘。”

    宇文博快慰的呵呵一笑:“礼崩乐坏的时节,难得凉王还有这分守礼之仪,只这一点,就强于长安城内那些小娃子了。”

    元启明搞不清宇文博的路数,好像他真的与自己聊家常似的。

    “太尉见笑了,守礼贵乎真心,若无真心以对,即便每日有行礼之仪,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若有真心,即便天涯相隔,也是婵娟与共,心若比邻。”

    宇文博畅怀大笑。

    “好一个婵娟与共,心若比邻。”

    看向元启明的目光中欣赏之情溢于言表,“殿下可否与老夫畅聊一番。”

    元启明闻声谦逊应道:“固所愿也。”

    一老一小并着往皇宫缓步走着,像散步般一边聊着天,从天下形势,聊到百姓日常,一一点评了京中子弟,又细数官员的种种不是。

    元启明也回应自己的见解,偶有相悖,皆相视一笑。

    外人看去,好似一对祖孙,进行各自见解的探讨,十分和谐。

    “殿下近日读了什么书?”

    “回太尉,小王近日正到读荀圣人的哀公篇。”

    宇文博一双如青年般的眼中亮起微光:“哦?殿下可读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元启明道:“确已读到。”

    宇文博道:“殿下对这句话有何见解。”

    元启明道:“无非是告诫当权者,该居安思危,多思与民的关系,方能感知自己的存在。”

    宇文博摇了摇头,“殿下滑头,荀圣话里的意思可不止这些,你所说的只是是荀圣书中的孔圣之意。”

    元启明笑了笑“太尉高看小子了,小子确实才浅,不知太尉口中荀圣的意思。”

    宇文泰看了眼元启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回身。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的重点分明不在水和舟。”

    元启明疑惑道:“小王不懂太尉之意,还请太尉明言。”

    宇文博突然停下脚步。

    “殿下,载与覆之间的平衡不是谁都能把握的,当心舟翻水浑,落得个惨淡收场。”

    元启明似并未受到威胁一般,面色依然温和。

    “老太尉的意思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在水和舟而在栽和覆?”

    跟着,摇了摇头,“小王并不会御船,也不懂老太尉的意思。”

    元启明这里直接把称谓,从太尉变成老太尉,而且一连两次,而且两次都重重强调。

    王爷定然是不肯吃亏的,阴阳怪气之间,字字诛心。

    再强大的枭雄也抵不过岁月的流逝,宇文博这夕阳之辉亮也不了多久了。

    宇文博自然不会因为元启明的口舌之利动怒,只缓声似笑非笑的道:

    “殿下是否知道你皇兄曾有一个大太子。”

    元启明眼睛立时微眯,一丝冰冷刺骨的寒芒闪烁。

    “小王自然知道,只是可惜我与他还未相见,便阴阳两隔。”

    宇文博声音更加低沉,阴鸷。

    “那位大太子一日能语,三岁读圣人言,五岁习武,内气立时贯通,八岁力能扛鼎,十岁就能指出朝堂奏折中钱粮之空,当时为此死了许多官。”

    元启明这是第一次听到于这位死去的大太子之事。

    因为这位大太子在皇室被列为禁忌,即便以他凉王之尊,也查探不到太多信息。

    这次听宇文博一说,这大太子竟然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宇文博的话里充满了幽寒冷意。

    “可惜慧极必伤,死的莫名其妙,不然这天下真的能变上一变。”

    随即转身,青年般清明的眼睛,神采昂然,但却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殿下,你府上的四十卫你能否保证你的安全?”

    元启明听到这话,周身血液徒然加快,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让他浑身颤栗,他死死的盯着这位‘北魏蛟龙’,彻骨的寒意从牙齿中渗出。

    但却问出另一个问题。

    “大太子的死与太尉有关?”

    宇文博回身轻蔑一笑,他知道元启明问的是什么。

    的确,那个惊才绝艳的太子就是他害死的。

    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一直是这条阴险的北魏蛟龙常做的事。

    元清明看到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心中泛起难以遏制的愤怒。

    他的大哥,魏国皇帝元涂,因为大儿子的死,从一个有志向的皇帝沦为尸位素餐混日子的人。

    这其中曲折,他曾做过调查,只是年代久远,当时涉事人员要么是不见踪影,要么一家死绝,只在档案室上留下黑笔勾掉的斜线。

    没想到事实真相,在今天,被眼前这个老匹夫轻描淡写告诉了他。

    难道这老匹夫就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无所顾忌了?

    要知道那独孤言此时正在自己府上呢!

    独孤言的能力不言而喻,虽然是败军之将,而且败的无比惨烈,但只要他人还活着,其背后的世家大族必然还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这是利益相关的必然,世家家族之间的竞争也是你死我活的。

    然后他猛然明白。

    “定是他已经知道独孤言在自己府上,这是在给自己警告。”

    随即又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他竟敢拿出此等惊世骇俗的孽行,来警告自己。这老匹夫到底是真的无所顾忌,还是一时不慎出了昏招?

    以这种下作招式相威胁,与他的地位实力实在不配,这明显着会让自己起了防备心,若自己与他来个鱼死网破,这老匹夫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还是说,他有能力在自己反应不及直接将自己连根拔除!

    而独孤言是被自己的竹兰卫秘密送到王府,那老匹夫的话里意思,显然他也对竹兰卫有了了解。”

    想到这里,他猛的一颤,刺骨的寒凉从脚底直往上顶,后背瞬间被汗液渗透。

    “内司暴露了。”

    唯有这个,也只有这个!

    宇文博定然是掌握到了内司死穴,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对自己相威胁。

    “看来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元启明暗自思忖着,忽一抬头,那宇文博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轿,片刻后,轿中沙哑的声音响起。

    “殿下,替老夫传个话,问独孤将军一句好,告诉他,明日老夫会亲自登门将军府拜会。”

    元启明目送宇文博车驾离开,心中为自己的安危担心的同时,也为独孤言同情。

    “这老不死的诛心啊。”

    目送走宇文博,他没有立即回府,而是继续去皇宫请安。

    因为他确定,宇文博不会立即对他的內司动手,刚才也只是警告罢了。

    宇文博最主要的对手是独孤言,别看他刚才泰然自若,胜券在握的样子,其实内里定然已经焦头烂额。

    刚遇见之时,那苍老脸上,掩饰不住的憔悴的骗不了人的。

    至于内司弟兄的安危,其实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解决问题也简单。

    大争之世,长安总有流民涌入,让内司兄弟混入流民中,待日后再起便可,唯损失的便是这些年花费精力建设的网络,而这些只要花费金钱和时间就能重组。

    只要人活着,一切都会有。

    至于自己的安危,这的确是个问题。

    虽然有竹兰卫保护,自己也有一把手枪。

    但一来竹兰卫毕竟年轻没什么经验,二来自己相比各种高来高去的武者却是弱了很多。这着实也没更好的解决办法。

    “以后让竹兰卫加强防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