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山河落下，宏图从始（六）
大唐应该是怎样的？
李果儿问着自己，他得不到一个笼统的答案，只是觉得这个大唐过于懦弱。
他的耶耶们敢以数倍之劣势朝着敌人发起进攻，于万军之中冲杀，此等勇武满足了他对大唐的幻想。
但现在呢，漫天星辰都低沉无光，战败了，在他所参与的这一场攻防战里，所坚守不过一天唐军便失去了所有优势。
如此荒诞！
李果儿这么想，可心中不甘心却越来越盛，大唐不该是这样的。
在与大队人马汇合之前，李果儿又寻觅了城西的一些地方，依旧没有找到顾大娘他们，只能折返。
随着各处的交锋愈演愈烈，城内颓势也收挡不住。
胡骑冲杀配合步兵围剿，借助兵力优势，根本不是唐军所能抵挡的。
李果儿跟大队汇合的时候，不良人只回来了一部分，加上原有的人马，他手底下只有一百四十六人了。
敌人比疯狗还疯，中军一口气被冲碎了六次。
士气一下子低落到谷底，张顺奋力的在军阵里奔走呼号，哪怕是提升一点点的士气也可以。
只要能守住！
但随着第一波骑兵攻到了他的面前，那些想法终于还是破灭了。
仇士良麾下的神策军成了张顺身边最后一道防线。
在仇士良亲自参战之后，这场战斗终于打到了末尾。
李果儿回防，恰巧从这群骑兵的身后杀来，配合着神策军绞死了这帮骑兵，才给张顺赢得了片刻喘息。
到了此刻，整个围绕南城墙展开的防线已全面崩溃。
至于城内还在发生的部分抵抗，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李果儿见到张顺的时候，从这位老人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精神。
不大的屋子，一点残火摇曳，便是最后的光芒。
屋子里充满了血腥的臭味，张顺拄着刀坐着，死沉沉的暮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仇士良微微打量了一下李果儿，稍稍放下了心。
张顺看着李果儿，招招手道：“过来，说说话。”
李果儿绕过仇士良，在地上找了处稍显干净的地方便坐了下来。
张顺看着李果儿，却仿佛穿过了时空的限制：“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跟着大将军郭子仪南征北战，那会儿安禄山造反祸乱天下，企图颠覆大唐江山。”
“打到最后的时候，郭副帅领着我等在香积寺之前与叛军决战，我们号十五万军，对面号十万军，所有的兵法谋略在这一刻都没有用。”
“二十多万人在搏杀，没有阴谋诡计，那场仗可比现在难多了。”
张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大唐最巅峰的那群士兵，死战不退，谁也不服谁。”
“副帅当时指着战场，说：‘这场仗打赢了，大唐就活了。’我当时懵懂，只知道那一刻难打，后来，副帅亲率中军冲阵，我跟着中军往上冲，乌压压的。”
“每时每刻身边的人都在阵亡，我们在血水里打滚，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敌人也是，死战不退。”
“我们都觉得自己能赢，刀口砍卷刃了，盔甲凹陷了，我们打的精疲力尽。”
“每个人的精神都随时可能崩溃，你能想象嘛，我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过失败，似乎我们是一群不怕死，只会打胜仗的人。”
外面的太阳送着阳光，透过窗户爬进来，模糊了人眼。
张顺揉了揉浑浊的眼睛，那上面凝聚的水汽散了，继续说道：“十五年前，天子意图削藩，边军作乱，大族跟皇子参与其中，天子不得不逃离长安。”
“当时的边军能打，但远远不如安史之乱之时的士兵。”
“我南下勤王，帮助天子恢复江山。”
“在见识到边军战力下降之后，我痛定思痛，准备进行军制改革，可帝王的心思永远无法猜透。”
“他依旧猜忌于我，我十年不问政事，未曾想为燕州带来如此祸端，如今这城守不住了。”
张顺摸着李果儿的头：“我辈武人，唯沙场裹尸，杀敌报国。”
“只是这整件事的真相我希望有人记得，去吧，仇士良会保护你走，带着希望走，以后要把这燕州城从敌人手里夺回来！”
李果儿不明所以：“为什么是我？”
这不是他该拿到的牌，他只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降临到世界的人。
谁都当他是最后的希望，燕归城如此，燕州城也是如此。
明明我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本帅在赌，本帅这辈子没看错过人，本帅赌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燕州的路已经走绝了，李景武等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乱世出英雄，尔等之辈，鸡鸭笼里能不能争出猛虎，本帅很期待。”
“本帅相信，最后这江山还是大唐的江山！”
李果儿站了起来，怒斥道：“你就是懦夫，明明还能打，你就将担子扔下了，外面还有士兵，只要你一声令下，领着他们继续抗争，这燕州城就还能夺得回来。”
拙劣的演技，笨拙的语言。
随着嘹亮的鸡鸣击破血肉的淬炼，张顺走到了小家伙的身旁。
“我老了，这十年来做的孽如今一朝迸发，数万人的冤魂在朝着我喊冤，不管后世史书如何写我。”
顿了顿，他的嗓子黏住了：“一朝败北，我这个燕州节度使罪不可赦，我该留下还债！”
他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
“谢谢你的激将法！”
李果儿问着自己，他得不到一个笼统的答案，只是觉得这个大唐过于懦弱。
他的耶耶们敢以数倍之劣势朝着敌人发起进攻，于万军之中冲杀，此等勇武满足了他对大唐的幻想。
但现在呢，漫天星辰都低沉无光，战败了，在他所参与的这一场攻防战里，所坚守不过一天唐军便失去了所有优势。
如此荒诞！
李果儿这么想，可心中不甘心却越来越盛，大唐不该是这样的。
在与大队人马汇合之前，李果儿又寻觅了城西的一些地方，依旧没有找到顾大娘他们，只能折返。
随着各处的交锋愈演愈烈，城内颓势也收挡不住。
胡骑冲杀配合步兵围剿，借助兵力优势，根本不是唐军所能抵挡的。
李果儿跟大队汇合的时候，不良人只回来了一部分，加上原有的人马，他手底下只有一百四十六人了。
敌人比疯狗还疯，中军一口气被冲碎了六次。
士气一下子低落到谷底，张顺奋力的在军阵里奔走呼号，哪怕是提升一点点的士气也可以。
只要能守住！
但随着第一波骑兵攻到了他的面前，那些想法终于还是破灭了。
仇士良麾下的神策军成了张顺身边最后一道防线。
在仇士良亲自参战之后，这场战斗终于打到了末尾。
李果儿回防，恰巧从这群骑兵的身后杀来，配合着神策军绞死了这帮骑兵，才给张顺赢得了片刻喘息。
到了此刻，整个围绕南城墙展开的防线已全面崩溃。
至于城内还在发生的部分抵抗，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李果儿见到张顺的时候，从这位老人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精神。
不大的屋子，一点残火摇曳，便是最后的光芒。
屋子里充满了血腥的臭味，张顺拄着刀坐着，死沉沉的暮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仇士良微微打量了一下李果儿，稍稍放下了心。
张顺看着李果儿，招招手道：“过来，说说话。”
李果儿绕过仇士良，在地上找了处稍显干净的地方便坐了下来。
张顺看着李果儿，却仿佛穿过了时空的限制：“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跟着大将军郭子仪南征北战，那会儿安禄山造反祸乱天下，企图颠覆大唐江山。”
“打到最后的时候，郭副帅领着我等在香积寺之前与叛军决战，我们号十五万军，对面号十万军，所有的兵法谋略在这一刻都没有用。”
“二十多万人在搏杀，没有阴谋诡计，那场仗可比现在难多了。”
张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大唐最巅峰的那群士兵，死战不退，谁也不服谁。”
“副帅当时指着战场，说：‘这场仗打赢了，大唐就活了。’我当时懵懂，只知道那一刻难打，后来，副帅亲率中军冲阵，我跟着中军往上冲，乌压压的。”
“每时每刻身边的人都在阵亡，我们在血水里打滚，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敌人也是，死战不退。”
“我们都觉得自己能赢，刀口砍卷刃了，盔甲凹陷了，我们打的精疲力尽。”
“每个人的精神都随时可能崩溃，你能想象嘛，我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过失败，似乎我们是一群不怕死，只会打胜仗的人。”
外面的太阳送着阳光，透过窗户爬进来，模糊了人眼。
张顺揉了揉浑浊的眼睛，那上面凝聚的水汽散了，继续说道：“十五年前，天子意图削藩，边军作乱，大族跟皇子参与其中，天子不得不逃离长安。”
“当时的边军能打，但远远不如安史之乱之时的士兵。”
“我南下勤王，帮助天子恢复江山。”
“在见识到边军战力下降之后，我痛定思痛，准备进行军制改革，可帝王的心思永远无法猜透。”
“他依旧猜忌于我，我十年不问政事，未曾想为燕州带来如此祸端，如今这城守不住了。”
张顺摸着李果儿的头：“我辈武人，唯沙场裹尸，杀敌报国。”
“只是这整件事的真相我希望有人记得，去吧，仇士良会保护你走，带着希望走，以后要把这燕州城从敌人手里夺回来！”
李果儿不明所以：“为什么是我？”
这不是他该拿到的牌，他只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降临到世界的人。
谁都当他是最后的希望，燕归城如此，燕州城也是如此。
明明我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本帅在赌，本帅这辈子没看错过人，本帅赌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燕州的路已经走绝了，李景武等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乱世出英雄，尔等之辈，鸡鸭笼里能不能争出猛虎，本帅很期待。”
“本帅相信，最后这江山还是大唐的江山！”
李果儿站了起来，怒斥道：“你就是懦夫，明明还能打，你就将担子扔下了，外面还有士兵，只要你一声令下，领着他们继续抗争，这燕州城就还能夺得回来。”
拙劣的演技，笨拙的语言。
随着嘹亮的鸡鸣击破血肉的淬炼，张顺走到了小家伙的身旁。
“我老了，这十年来做的孽如今一朝迸发，数万人的冤魂在朝着我喊冤，不管后世史书如何写我。”
顿了顿，他的嗓子黏住了：“一朝败北，我这个燕州节度使罪不可赦，我该留下还债！”
他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
“谢谢你的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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