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穷途末路
树倒猢狲散，自从陈桐柳调往省林业局，以前的那些心腹、亲信，都纷纷开始划清界线，人性当中是知道怎样趋吉避凶的，在官场中，有天大的本事，没有靠山，都是走不下去的。
陈桐柳是农村考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才华横溢，志向远大，然而，到了参加工作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思想和文字会从另一张嘴里侃侃而出，自己破的案会有人替领功，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破敌万千没有一分功，耕耘万顷没有一只果。他不甘心，他开始物色靠山，用钱作敲门砖，从此平步青云，接受他贿赂的人越多，他的胆子越大。为了攫取更多的金钱为自己的仕途铺垫，他丧失原则，以权谋私。
逐渐地，陈桐柳发现除了要找靠山，还要培养势力，他开始关心自己族人子弟的学业，但凡有读书厉害，家境不宽裕的陈姓子弟，他慷慨解囊，资助他们的学业，而这些受了资助的学子对于这位优秀的长辈既崇拜又感激。
陈儒民，土木工程博士，省国土局的一名普通办事员，已经工作两年，在单位里还没有什么助力，每天忙忙碌碌，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他象往常一样来拜访自己的堂叔陈桐柳，这是的所有亲戚朋友人中，还算是比较有权势的人，他希望陈桐柳能拉自己一把。
川江已经成立了“898”走私专案，带走的第一个人是赵秀康，接着是苏小筱，他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陈桐柳在客厅里喝着茶，貌似波澜不惊，内心实质焦灼无比。陈儒民轻声细语地在诉说着自己的工作近况。
只见他无奈地说：“最近处长老是为难我，很闹心。”
陈桐柳漫不经心地说：“应该是你表现得太突出，他感受到威胁。”
“那怎么办。”
“事情你主动做，功劳主动给他。”
“毫无保留？”
“要有所保留，不痛不痒得分给他，能被用，说明还有价值。”
“我挺不适应，读那么多年的书，被教导的都是求真求实，而现在却要世故喝圆滑，还要用自己的本事讨好人。”
“你不讨好别人，那就要忍受被拉踩。”
“哎，我还不如选择一所高校教书。”
“这世间没有净土，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这不是学术能解决的问题，你要用你的智慧。”
“我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我再推你一把。”陈儒民是陈桐柳留给林雪和陈进周的后路，也是他救命符的一部分。
陈儒民满心期待：“谢谢叔。”
“先别谢，我给你一封推荐信，你去京城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要低调。”陈桐柳脑海里闪过十年前的那个场景：他当时刚任书记，进京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会上，一位位高权重的老先生提出要一批进口的精密仪器，这关系到国内一项重要工业的升级迭代，然而国外的反华势力对新中国仍然怀有莫大的敌意，把对中国出口先进技术设备的渠道都堵死了，这些先改革开放的港口城市中，有没哪个能完成这个“国”字任务，陈桐柳当即主动请缨，说川江能完成这个任务。最后他是用了非法的手段，搞到设备，并安全运到了BJ，自己老先生对他十分赞赏，在一些重要节点，总是举荐他。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
“以后不需要再来拜访我。哪天你见过你嫂子和弟了，哪天你青云得志，要照拂一下他们。”
“叔，放心，一定会的。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时刻铭记。”
陈桐柳拿出一封密封的信交给陈儒民，一个月后，陈儒民去了BJ，很快他就被抽调到BJ某个重要的部门工作。
随着丁少勇提供的证据越来越多，且与赵秀康、苏小筱的供词高度吻合，陈桐柳被省专案组带走，丁少勇被调回了川江市公安局，正式参与专案组的工作。
川江开始抓捕走私集团成员。一夜之间，川江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法人都被请走。
陈忠告诉韩有成要尽快离开川江避一下风头。韩有成变卖了所有固定资产，换成两个存折，送了一个存折回去给韩宝泰，还有一个，他准备送给程嘉叶。
1998年的春天，南方的春天是湿冷的，空气里经常笼罩着水雾，冷会随着水汽渗进骨子里。韩有成不停搓着双手，时而跺一下脚。远处，程嘉叶快步向他走来，大声喊道：“有成哥。”
有成招了一下手，示意嘉叶跟着他走，他迅速拐进了街角的公园，嘉叶也快步紧跟进去。他们一前一后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韩有成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程嘉叶，说道：“你又瘦了，多吃点。”
“临近高考嘛，有压力。”
“哥，你要是忙，就不用来看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发生了一点变故，我可能要离开川江一段时间。”
“跟陈进周有关系。”
“是的。”
“对你的影响大不大。”
“挺大的，我可能会坐牢。”
嘉叶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她想不到韩有成跟着陈进周做的事是违法的。她惊慌地问道：“那怎么办？你去川江，是要逃跑吗？”
“是的。”
“能逃得掉吗？”
“我不知道。”
程嘉叶抓了一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一下，然后说道：“哥，我认为是逃不掉的，逃走还不如坦白。”
“你让我主动投案。”
“我没资格劝说什么，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倘若不是为了偿还恩情，你断然也不会跟着陈进周。”嘉叶长长叹了一口气。
韩有成内心泛起一丝苦涩的甜意，嘉叶在心疼自己，可自己好像走到了穷途末路，到底应该怎么办，本来他一心要逃亡的，但现在嘉叶的劝说，还是动摇了他。他决心好好权衡一下，他掏出存折递给嘉叶：“这些钱，你拿着，照顾好你的家人，偶尔去看看我爸妈。”
嘉叶挡住有成的说：“我不要，你留给舅舅和舅母。”
“我已经给他们留足够了，这一点帮补一下你和嘉树读书的费用。”
“你留给你自己，大不了，我不读大学，出去打工。”
有成轻捂嘉叶的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能！再难，也要读下去，答应我。”
嘉叶被震住了，她从没见过有成如此严肃，如此不容辩驳，她点了点头。
有成接着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他拉起嘉叶的手，把存折放在她手里，抱了抱嘉叶，拍拍她的肩膀。
嘉叶顿觉心头一热，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哽咽地说：“哥，你要保重。”
有成克制着，强作淡定笑着说：“没事的，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有成把嘉叶送回去，看着程嘉叶进入学校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要去投案，但是在此之前，他要找到陈进全，因为只有他是自由之身，可以替代他去照顾程嘉叶。
临海大学汐湖边，韩有成和陈进全两个高中同学再次相聚，时隔三年，两人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韩有成一脸沧桑，满身都是江湖气，陈进全还是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彬彬公子，散发着温润的书卷气，更多了一份稳重，他们感叹环境是改造人的利器。
送走了哥哥的陈进全情绪一直很低落，他已经猜到韩有成找他的原因，对于这个同学，也几分愧疚，他看着湖面远处的涟漪，轻声道：“有成，抱歉，我哥连累了你。”
“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连累，周哥是有义气的人。”
“他不该用义气来交换他想要的利益。”
“我也总是要还的。”
“这不该你还，应该我去还。”
“别争了，现在我深陷囫囵，你的爱该是拿得出手的时候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不放心的是嘉叶。”
“很好，我只担心两件事，第一她放弃学业，第二她被你辜负。”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两件事情发生。”
“你要说到做到。”
“要我发毒誓吗？”
“发誓有用吗？”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也是不能确保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程嘉叶身边还有视她若珍宝的人。”
“看来我真正该防的是你这不死的心。”
韩有成苦笑道：“该死的身份，否则真没有你什么事。”
进全自嘲道：“我这身份不见得有多好，母已死，父被抓，兄已逃，嫂已离。”声音中透着悲凉。
“看来，我的身份比你是要好的，父母双全，养恩比生恩大，确实没什么好嫌弃的。”有成拍拍进全的肩膀“走，出去喝两杯。”
“好，我的确需你开解，去我家吧。”
两人去超市提了两打啤酒，买了一点小菜，回陈进全在临海的家，开瓶畅饮，他们回忆起陈进全第一次进程家村的情景，那时候的他们四人无忧无虑，第一次喝米酒，醉得动歪西倒。转眼间，他们四人各奔东西，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在岁月的浸泡中褪去青涩，经历了人间的世故圆滑、悲欢离合、恩怨情仇，，他们学会了冒险，学会了担当、学会了义无反顾。整整一宿，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时而抱头大哭，时而狂笑不止。第二天临近傍晚，韩有成才与陈进全告别。
回到川江的韩有成，一个人找了一家农家小院，独自呆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每天早上起来，就坐在院子里发呆，一直坐到晌午，才去做点吃的，下午他会走到田野中，沿着田埂来回走一下午，然后，看着坐在田埂上发呆。第四天，他换上一身素色的衣服，刮掉胡子，把自己的脸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他就着萝卜干喝了一碗白粥，然后离开了小院，他的目的地是川江公安局，他要找得人是丁少勇。
丁少勇没想到走私集团的“成少”如此的年轻，整整三个小时，韩有成把他参与的所有护走私场地的事件交代的一清二楚，与丁少勇掌握的材料相吻合。丁少勇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一些怜惜，他并没有参与到走私的核心业务中，也没有犯有命案，只有一些斗殴和维护走私场地的涉黑记录，现在他能主动自首，足以证明性本善良，是可以改造的。丁少勇希望他供出更多走私集团内的有用信息，增加立功表现，可以判得更轻一些。他知道韩有成与陈进周的一些渊源，他试着亲自引导韩有成，找到陈进周的一些线索。
“陈进周现在在哪里？”
“出国了。”
“在哪个国家？”
“我不知道。”
“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是的，他是我高中同学的哥哥。”
“他开发程家村云台山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应该不是件坏事。”
“为什么这么说？”
“云台山风景区开发出来后，附近村民多了一项营生，生活比以前好了。”
“这个项目没有隐藏走私的仓库。”
“没有，所有我知道的仓库，之前已经交代了，可以一一核实。”
“陈进周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方，仗义，对我很好。”
“他都带你走上了一条犯罪的路，你还说他好。”
“他没有逼我，我自愿跟着他的。”
“什么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为了钱？”
“可以这么说吧，是偿还他的钱。”
“你借他很多钱。”
“他直接给我，压根就没说要我还。”
“这是利诱吧？”
“警官，你没有亲人进过ICU，没体验过没钱就没命的窘迫吧？”
丁少勇颤动了一下，低声说：“没有。”
“我不知道陈进周犯了什么罪，但是他在我的生命中没犯罪。有些事情，我知道是不对的，不能做的。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个时候的我，一无所有，只能以肉身回报他的雪中送炭。”
丁少勇陷入沉思：陈进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忠、韩有成，哪怕是有过节的谢小兵都不会去说他的坏，相反，他们的供词多多少少流露出钦佩。这个人在他老子的庇护下，走私10年，扰乱着川江市场，表面上又以一己之力推动宸江小家电产业发展，行侠仗义，广开慈善大门，这种又当又立的犯罪人格最容易蛊惑人心，也是把不法行为逐渐洗白的手段。
陈桐柳是农村考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才华横溢，志向远大，然而，到了参加工作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思想和文字会从另一张嘴里侃侃而出，自己破的案会有人替领功，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破敌万千没有一分功，耕耘万顷没有一只果。他不甘心，他开始物色靠山，用钱作敲门砖，从此平步青云，接受他贿赂的人越多，他的胆子越大。为了攫取更多的金钱为自己的仕途铺垫，他丧失原则，以权谋私。
逐渐地，陈桐柳发现除了要找靠山，还要培养势力，他开始关心自己族人子弟的学业，但凡有读书厉害，家境不宽裕的陈姓子弟，他慷慨解囊，资助他们的学业，而这些受了资助的学子对于这位优秀的长辈既崇拜又感激。
陈儒民，土木工程博士，省国土局的一名普通办事员，已经工作两年，在单位里还没有什么助力，每天忙忙碌碌，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他象往常一样来拜访自己的堂叔陈桐柳，这是的所有亲戚朋友人中，还算是比较有权势的人，他希望陈桐柳能拉自己一把。
川江已经成立了“898”走私专案，带走的第一个人是赵秀康，接着是苏小筱，他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陈桐柳在客厅里喝着茶，貌似波澜不惊，内心实质焦灼无比。陈儒民轻声细语地在诉说着自己的工作近况。
只见他无奈地说：“最近处长老是为难我，很闹心。”
陈桐柳漫不经心地说：“应该是你表现得太突出，他感受到威胁。”
“那怎么办。”
“事情你主动做，功劳主动给他。”
“毫无保留？”
“要有所保留，不痛不痒得分给他，能被用，说明还有价值。”
“我挺不适应，读那么多年的书，被教导的都是求真求实，而现在却要世故喝圆滑，还要用自己的本事讨好人。”
“你不讨好别人，那就要忍受被拉踩。”
“哎，我还不如选择一所高校教书。”
“这世间没有净土，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这不是学术能解决的问题，你要用你的智慧。”
“我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我再推你一把。”陈儒民是陈桐柳留给林雪和陈进周的后路，也是他救命符的一部分。
陈儒民满心期待：“谢谢叔。”
“先别谢，我给你一封推荐信，你去京城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要低调。”陈桐柳脑海里闪过十年前的那个场景：他当时刚任书记，进京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会上，一位位高权重的老先生提出要一批进口的精密仪器，这关系到国内一项重要工业的升级迭代，然而国外的反华势力对新中国仍然怀有莫大的敌意，把对中国出口先进技术设备的渠道都堵死了，这些先改革开放的港口城市中，有没哪个能完成这个“国”字任务，陈桐柳当即主动请缨，说川江能完成这个任务。最后他是用了非法的手段，搞到设备，并安全运到了BJ，自己老先生对他十分赞赏，在一些重要节点，总是举荐他。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
“以后不需要再来拜访我。哪天你见过你嫂子和弟了，哪天你青云得志，要照拂一下他们。”
“叔，放心，一定会的。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时刻铭记。”
陈桐柳拿出一封密封的信交给陈儒民，一个月后，陈儒民去了BJ，很快他就被抽调到BJ某个重要的部门工作。
随着丁少勇提供的证据越来越多，且与赵秀康、苏小筱的供词高度吻合，陈桐柳被省专案组带走，丁少勇被调回了川江市公安局，正式参与专案组的工作。
川江开始抓捕走私集团成员。一夜之间，川江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法人都被请走。
陈忠告诉韩有成要尽快离开川江避一下风头。韩有成变卖了所有固定资产，换成两个存折，送了一个存折回去给韩宝泰，还有一个，他准备送给程嘉叶。
1998年的春天，南方的春天是湿冷的，空气里经常笼罩着水雾，冷会随着水汽渗进骨子里。韩有成不停搓着双手，时而跺一下脚。远处，程嘉叶快步向他走来，大声喊道：“有成哥。”
有成招了一下手，示意嘉叶跟着他走，他迅速拐进了街角的公园，嘉叶也快步紧跟进去。他们一前一后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韩有成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程嘉叶，说道：“你又瘦了，多吃点。”
“临近高考嘛，有压力。”
“哥，你要是忙，就不用来看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发生了一点变故，我可能要离开川江一段时间。”
“跟陈进周有关系。”
“是的。”
“对你的影响大不大。”
“挺大的，我可能会坐牢。”
嘉叶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她想不到韩有成跟着陈进周做的事是违法的。她惊慌地问道：“那怎么办？你去川江，是要逃跑吗？”
“是的。”
“能逃得掉吗？”
“我不知道。”
程嘉叶抓了一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一下，然后说道：“哥，我认为是逃不掉的，逃走还不如坦白。”
“你让我主动投案。”
“我没资格劝说什么，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倘若不是为了偿还恩情，你断然也不会跟着陈进周。”嘉叶长长叹了一口气。
韩有成内心泛起一丝苦涩的甜意，嘉叶在心疼自己，可自己好像走到了穷途末路，到底应该怎么办，本来他一心要逃亡的，但现在嘉叶的劝说，还是动摇了他。他决心好好权衡一下，他掏出存折递给嘉叶：“这些钱，你拿着，照顾好你的家人，偶尔去看看我爸妈。”
嘉叶挡住有成的说：“我不要，你留给舅舅和舅母。”
“我已经给他们留足够了，这一点帮补一下你和嘉树读书的费用。”
“你留给你自己，大不了，我不读大学，出去打工。”
有成轻捂嘉叶的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能！再难，也要读下去，答应我。”
嘉叶被震住了，她从没见过有成如此严肃，如此不容辩驳，她点了点头。
有成接着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他拉起嘉叶的手，把存折放在她手里，抱了抱嘉叶，拍拍她的肩膀。
嘉叶顿觉心头一热，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哽咽地说：“哥，你要保重。”
有成克制着，强作淡定笑着说：“没事的，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有成把嘉叶送回去，看着程嘉叶进入学校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要去投案，但是在此之前，他要找到陈进全，因为只有他是自由之身，可以替代他去照顾程嘉叶。
临海大学汐湖边，韩有成和陈进全两个高中同学再次相聚，时隔三年，两人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韩有成一脸沧桑，满身都是江湖气，陈进全还是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彬彬公子，散发着温润的书卷气，更多了一份稳重，他们感叹环境是改造人的利器。
送走了哥哥的陈进全情绪一直很低落，他已经猜到韩有成找他的原因，对于这个同学，也几分愧疚，他看着湖面远处的涟漪，轻声道：“有成，抱歉，我哥连累了你。”
“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连累，周哥是有义气的人。”
“他不该用义气来交换他想要的利益。”
“我也总是要还的。”
“这不该你还，应该我去还。”
“别争了，现在我深陷囫囵，你的爱该是拿得出手的时候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不放心的是嘉叶。”
“很好，我只担心两件事，第一她放弃学业，第二她被你辜负。”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两件事情发生。”
“你要说到做到。”
“要我发毒誓吗？”
“发誓有用吗？”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也是不能确保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程嘉叶身边还有视她若珍宝的人。”
“看来我真正该防的是你这不死的心。”
韩有成苦笑道：“该死的身份，否则真没有你什么事。”
进全自嘲道：“我这身份不见得有多好，母已死，父被抓，兄已逃，嫂已离。”声音中透着悲凉。
“看来，我的身份比你是要好的，父母双全，养恩比生恩大，确实没什么好嫌弃的。”有成拍拍进全的肩膀“走，出去喝两杯。”
“好，我的确需你开解，去我家吧。”
两人去超市提了两打啤酒，买了一点小菜，回陈进全在临海的家，开瓶畅饮，他们回忆起陈进全第一次进程家村的情景，那时候的他们四人无忧无虑，第一次喝米酒，醉得动歪西倒。转眼间，他们四人各奔东西，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在岁月的浸泡中褪去青涩，经历了人间的世故圆滑、悲欢离合、恩怨情仇，，他们学会了冒险，学会了担当、学会了义无反顾。整整一宿，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时而抱头大哭，时而狂笑不止。第二天临近傍晚，韩有成才与陈进全告别。
回到川江的韩有成，一个人找了一家农家小院，独自呆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每天早上起来，就坐在院子里发呆，一直坐到晌午，才去做点吃的，下午他会走到田野中，沿着田埂来回走一下午，然后，看着坐在田埂上发呆。第四天，他换上一身素色的衣服，刮掉胡子，把自己的脸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他就着萝卜干喝了一碗白粥，然后离开了小院，他的目的地是川江公安局，他要找得人是丁少勇。
丁少勇没想到走私集团的“成少”如此的年轻，整整三个小时，韩有成把他参与的所有护走私场地的事件交代的一清二楚，与丁少勇掌握的材料相吻合。丁少勇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一些怜惜，他并没有参与到走私的核心业务中，也没有犯有命案，只有一些斗殴和维护走私场地的涉黑记录，现在他能主动自首，足以证明性本善良，是可以改造的。丁少勇希望他供出更多走私集团内的有用信息，增加立功表现，可以判得更轻一些。他知道韩有成与陈进周的一些渊源，他试着亲自引导韩有成，找到陈进周的一些线索。
“陈进周现在在哪里？”
“出国了。”
“在哪个国家？”
“我不知道。”
“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是的，他是我高中同学的哥哥。”
“他开发程家村云台山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应该不是件坏事。”
“为什么这么说？”
“云台山风景区开发出来后，附近村民多了一项营生，生活比以前好了。”
“这个项目没有隐藏走私的仓库。”
“没有，所有我知道的仓库，之前已经交代了，可以一一核实。”
“陈进周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方，仗义，对我很好。”
“他都带你走上了一条犯罪的路，你还说他好。”
“他没有逼我，我自愿跟着他的。”
“什么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为了钱？”
“可以这么说吧，是偿还他的钱。”
“你借他很多钱。”
“他直接给我，压根就没说要我还。”
“这是利诱吧？”
“警官，你没有亲人进过ICU，没体验过没钱就没命的窘迫吧？”
丁少勇颤动了一下，低声说：“没有。”
“我不知道陈进周犯了什么罪，但是他在我的生命中没犯罪。有些事情，我知道是不对的，不能做的。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个时候的我，一无所有，只能以肉身回报他的雪中送炭。”
丁少勇陷入沉思：陈进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忠、韩有成，哪怕是有过节的谢小兵都不会去说他的坏，相反，他们的供词多多少少流露出钦佩。这个人在他老子的庇护下，走私10年，扰乱着川江市场，表面上又以一己之力推动宸江小家电产业发展，行侠仗义，广开慈善大门，这种又当又立的犯罪人格最容易蛊惑人心，也是把不法行为逐渐洗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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