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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章 高手

    杨临安好奇道:“老陌竟懂得以气养意?”

    老陌嘿嘿一笑道:“我哪里懂?只听人说过。”

    杨临安不以为意道:“那是顶高明的学问呐。你瞅着我像高手?”

    “像!”

    杨临安笑道:“像也成啊,能唬不少人哩。”

    “公子一定是高手,老陌看人可从未走过眼。”

    杨临安哈哈笑道:“托你洪福。老陌,在京城多久了?”

    天气刚入秋,日头有些烈,老陌却像怕冷似的两只手笼在袖子里。“记不大清了,怕有二十年了吧?”

    “这么久啊?”

    “可不是!”

    二十多年前的盛阳还是大楚,大楚景焕六年冬,武宗刘璧兵围皇城,逼迫伏氏禅位。楚周更迭不算太血腥,只有盛阳和少数州郡发生流血冲突,没有伤及中原根本和元气。当然,乾元宫换了主人后,少不了秋后算账的屠戮清洗。

    杨临安悠然道:“老陌好眼福啊,多少人都一辈子瞧不见的胜景,盛阳玉树莺声晓,紫金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老陌可都看饱了。”

    老陌咧嘴一笑,“杨公子,俺是个大老粗,你这天大的学问和我说可不浪费了?该留到国子监去臊一臊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读书人。”

    杨临安点头笑道:“可不是?对了,老陌,咱盛阳有啥好玩的?”

    老陌低声道:“杨公子想玩啥?这盛阳城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哟!问对人了。杨临安回头瞧了他一眼,想象着老陌宴饮游乐的画面,只觉着有些刺眼。人不可貌相啊。

    “都有啥好玩的?”还是含蓄矜持点好,头一回打交道。别调头一字不落的倒与老林听,把辛辛苦苦连蒙带骗赚来的一点好印象全给糟蹋了。

    老陌拿腔道:“多了去了!”

    杨临安好奇起来,“嗯,说说?”

    “杨公子想玩啥?”

    “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啊,你随便说道说道。”

    老陌认真说道:“五丰斋的素食全盛阳的小姐公子哥都说好;南大街四宝轩的文房四宝在盛阳吃香得很;东城门口的老孙家羊肉汤天天被挤破了门槛;还有太仙湖九曲阁,读书人都爱去。为啥?在那儿不仅能卖弄学问,最大的好处是随便都能撞上大户人家的金贵娇女,运气好的话转眼乌鸡变凤凰,得少用功多少年呢。”

    杨临安认真的听着,心里不停嘀咕: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又黑又粗,老陌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斯文货,操马赶车真是委屈你了,你该去国子监才对。

    “哈哈,老陌没去趁个热闹?”

    老陌摇头,“没有。咱不喜欢那种地方。”

    杨临安笑道:“那你咋知道?”他娘的看走眼了,原来也是个嘴货。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漫不经心道:“还有吗?”

    “听二少爷说的,还有……多了去了。”

    那你倒是说啊!

    “这些都不好玩吗?我瞧着盛阳城的公子哥儿都喜欢,杨公子想玩啥?”

    杨临安道:“好玩,还有更好玩的吗?比如……酉时之后有哪些地方好消遣?”

    老陌恍然道:“天黑之后啊?”

    杨临安开导道:“好饭不怕晚,好酒不怕巷子深,好玩的自然不怕天黑。”

    老陌点头道:“盛阳宵禁时间晚,入夜了也热闹得紧。”

    “说说。”

    “多了去了,很多地方听说都要花银子。”

    终于上道了!天下哪有白嫖……白吃的便宜事!银子可就不是拿来花的?“银子乃身外之物,花出去才有乐趣。搁身上睡觉都磕肉不是?有哪些地方呢?”

    “多了……”

    杨临安抢道:“我知道多了去了,挑几个你熟悉的地方说。”

    老陌又咧嘴一笑,可惜杨公子看不到。“杨公子,老陌一个月才五两半俸银,那些个要花银子的地方我都没去过啊。”

    杨临安兴致索然,有些怀疑老陌在消遣自己。

    可老陌接下来一句话,又燃起了他的希望。“那些地方二少爷去过,一说起来眉飞色舞。我就纳闷,花银子咋还那么开心?”

    杨临安问道:“二少爷?林家二公子?”

    “嗯,二公子林云昭。”

    “他说你就信?”你刚才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开始我也不信,后来信了。”

    “为啥?”

    老陌肯定道:“因为二少爷三天两头去。花银子还不好玩他去干嘛?”

    太有道理了!杨临安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吧?老陌。究竟林二少爷说的是不是事实?这样吧,你改天把二公子约出来,我问问他。”

    老陌点头,“得嘞!”

    大周国子学与太学如双姝并蒂,只不过前者更显尊贵,如正室嫡子,后者则如侧室所出。

    国子学士子清一色王公将相和五品以上官宦子弟,和少量煊赫世家子弟。而太学士子复杂得多,由各州选送杰出才俊、士子,朝廷培养以备候用。要想从太学脱颖而出,熬至显赫的三省六部主官,可谓难上加难,除非祖坟上冒青烟。纵观楚、周两朝百余年,鲤跃龙门者不是没有,但如凤毛麟角。“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虽早已崩解,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寒门锦鲤仍是殊为不易,天下权柄依旧掌握在未来的国子学手中。

    在民间,尤其是江左诸道,读书人将将门后代官家子弟称之为衙内。军营以兽牙作饰,营门又称牙门,所以衙内一说,十分熨帖形象。然再大的衙内都极为不喜这个说法,将种本就是贬称,衙内能好到哪里去?除非是有藩王驻扎、又或手握重兵的那些个边塞重镇,武夫势大文官低头,衙内才有骄横自负的本钱。

    家族有谱品,官宦富贵子弟自然也潜移默化分个三六九等,且不说那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在地方上,豪阀嫡长子,以及正二品州牧、从二品刺史与督使之子,都是当然的第一等公子哥。接下来是郡守子孙,加上一般世族嫡长,再次之则是士族与一般实权官吏的公子,最后才轮到役吏子弟。父亲品秩是最重要的考量,家学渊源的鸿儒名士虽无冕冠加身,但胜似寻常官员,也不是役吏可以轻易媲美。

    如果算上天子脚下的京畿重地,就更庞杂了,殿阁学士,六部尚书,四平四镇大将军,根深蒂固的百年世族,这里头又分正在其位的权臣与和退下来的功勋,再就是隐贵至极的皇亲国戚,一个个显赫圈子盘根绕节犬牙交错。

    这些个子弟充塞国子学,是常备生员,而品轶较低、没有门路的官宦、世家、巨贾、役吏子孙,和那些各州郡举荐的才俊士子只能去太学了。

    泾渭分明。

    伏楚末,朝廷开始逐渐淡化两学分界,有意将两学士子打乱,以平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之口,然则收效不大。

    可即便如此,能进入两学仍是极大的荣耀,两学的顶头上司国子监主官大祭酒虽是三品清流,却无比尊贵抢手。原因无他,不是名动天下名实相符的大儒不足以坐上那个位子,二来国子监祭酒那顶着天下士子座师的帽子,与名剑共主差不多。再则,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什么样先生教什么样学生,事关江山社稷,每一朝天子对于祭酒先生都不“敢”怠慢。无论他哪一种身份,都需要收拢。

    杨临安虽不是侯府世子,却顶着镇北将军、象州经略、PY侯次子三顶大帽子,自然轮不到去厮混太学。

    大周国子监二十年来,杨临安是头一个两手空空既无尺绢亦无片纸,倒也罢了,却堂而皇之扛着三尺青锋去的学子。

    在他看来,另类或有之,没多个大事儿,又不是去抖威风。乾元宫大朝会不是还有人能提兵负剑上朝呢嘛?

    到国子监的时候晚了小半炷香工夫,学宫外大广场之上已经黑压压坐满了千余人,人头攒动,大家却极为规矩整齐席地而坐,每人屁股底下一个蒲团。

    千余人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台上一位老者说话。

    老者形相有些奇特,一身白袍,皮肤红润光泽,头发胡须半白半黑,关键是黑白犹如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左边的胡须头发一溜黑,右边一水白。

    千人皆坐,杨临安独杵,显得极为抢眼。

    老者中气十足,说话声音洪亮,隔着老远仍能听得清楚。

    “何为牢笼藩篱?我年轻的时候啊,也和你们一样,成天孔云孟曰,圣人有教,等到胡子头发白了一半才发现,不是圣人的话错了,是有些时候需要变通,变通的是我们的心,而非心里的那一把尺。在老夫看来,藩篱不是外在的种种,在内……”老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心口。

    当世大儒仰静修?杨临安凝神看去,确实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说话平实易懂,没有之乎者也晦涩难明的奥妙玄虚。

    正想找个地方坐下,仰静修的目光扫了过来,随即扬声道:“那位负剑的公子哥,过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