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是我
“当然，我们会一起的。”
安娜听到埃莫瑞的肯定后抿着唇开心地笑了，“你虽然不记得了，但和以前还是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她小时候就和埃莫瑞认识了。
彼时八岁的她被寄养在安得利尔，因为这里有着特殊的神息物件可以帮助她修补出生时被默语者伤害的灵魂，帮助她具象化出星光牌，所以她在这里一留就是十年。
而阿尔弗雷德家族就是安得利尔唯一一家配得上寄养侯爵女儿的家族。
他们的祖上曾是贵族，虽然因为犯了事而被褫夺了爵位，但也起码比普通的平民要好得多。
至少面子上说得过去，而塔尔塔又禁止随意买卖土地与房产。
安娜·加西亚从小就跟在埃莫瑞身后，灵魂的残缺致使她连走路都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埃莫瑞受到父母的叮嘱，再加上他本身就极有耐心，在对待安娜的事情上总是温柔的。
安娜口中的埃莫瑞哥哥总是会带着她一起分享他的宏图远志，他的笑容充满朝气与希望，即使到了十三岁都还没有契约到属于自己的神灵，他也仍然没有气馁。
末了，他还要再补一句：
“见笑了，安娜小姐。”
那时的安娜神态认真，摇了摇头，慢慢也心生向往。
“我也好想去看看外面更为广袤的世界啊。”
埃莫瑞一直不是守序的乖孩子。
他生在平民的序列——即使权贵不公的将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划分出三六九等，不再将它欲盖弥彰地藏在重重规则下，云雾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年少的他口出狂言：
“如果是我，一定平衡神眷者与平民的血脉，不让这么多人再遭受那么多不公！”
安娜就附和着他，也跟着斗志昂扬：“埃莫瑞最厉害！”
但是后来埃莫瑞进入了学院，神眷者与生俱来的从容与高贵，平民下意识的谄媚与讨好，都如同一片片利刃轻而易举割破了埃莫瑞伊甸园一般的梦。
满身志向也都化作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与得不到契约神灵的焦虑。
鸿沟难越，阶级难跨。
他只能为自己拼命，而那已经足够累了，他再也没法说出掀翻那些看似简单却又埋葬着白骨与血肉的规则的话。
规则由数万年传承演化，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
平民的身份太无力了，而他自己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茫然又无措，于是只好将父母偶尔在房间里遗憾的叹息悄悄地种在了心里，篆刻在灵魂上。
好像这样就会有哪位好心的神灵看到了他的难过，看到了他背负的遗憾，看到了他所承受的奚落嘲讽，然后来可怜他一样。
但是，没有。
他只是个可怜虫，没有神会要他。
就像阿尔弗雷德也被踢出了神眷者的行列，埃莫瑞从始至终都是神弃者。
而现在，他忘记了这些不愉快，也得到了神灵的垂怜。
安娜想，埃莫瑞以后会幸福起来吗？
会的吧。
……
埃莫瑞不记得那些事情，他看得出少女很开心，但也仅此而已。
他现在的情况很奇怪。
他缺乏记忆，甚至缺乏感情，好像被暴力抹去了，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做这件事的人费尽心思把他搞成这样，还阴差阳错给他送来了一只天使，到底是图他什么？
图他废物没人爱？
图他学业小趴菜？
图他脸没别人帅？
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啊。
做了这一切的难道是月堡的主人？
那位在布伦达尔历史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且被称作邪神的月亮之神？
可是月堡据说并不是属于月亮之神，而是因为神主对堕落天使说的一句：“只要月亮在，你们就必须在。”那座城堡才叫了月堡，用来镇压堕落天使们。
埃莫瑞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
“如果我现在想要回到学院去结业的话，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安娜仔细想了想，她说：“或许你需要带上你的背包，那里总是装着你需要用的东西。”
她促狭眨了眨眼，“就像你说过的，那是‘妈妈爱的旅行箱’。”
埃莫瑞失笑，目光顺着安娜手指的方向追随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放在窗边矮柜上的灰黑色背包。
他走过去，拎起它。
掂了掂，很有分量，鼓鼓囊囊应该装着不少东西。他拉开拉链，里面装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包裹着的物品，甚至还有些东西碎掉了，背包外部也有不少刮出了线头的痕迹。
——也许是安娜所说的摔下月堡导致的。
埃莫瑞拉好拉链，把它斜挎起来，安娜拉了一下搭在了同一边的长裙，鼓起掌来：“你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埃莫瑞笑了笑，“这是好事，起码在外表上来看不会有人认为我失忆了，也避免了让我吃到不必要的亏。”
安娜莞尔：“你说得对。”
他从门口的鞋架上找到了一双适合的皮鞋，磕了磕鞋尖把脚塞了进去。
他扭过头问安娜：“今天来得及去米拉吗？”
安娜愉快地笑道：“当然来得及，今天是休憩日的前两天！”她踩着小高跟出来，跟在埃莫瑞身边，“我的马车也在外面等着，可以直接载我们去！”
“哈哈。”埃莫瑞心情舒畅极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了，他想要立刻去找回记忆，去到外面，去到想去的地方，最好还能够找到什么隐世的秘密！
就现在！他无比期待了。
“我总要向你致以最真挚的谢意，安娜小姐。”埃莫瑞揶揄着，有些找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你的美丽与大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递来，像天使一样。”
“你又这样说！”安娜笑着招来车夫，华美的马车在这略显简陋的大街那样注目，但是加西亚侯爵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女儿再吃苦，出行就更加不行了！
她又无奈地将加西亚侯爵那悲伤的表现说给埃莫瑞听，说完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爸爸总是有着奇怪的弥补心理！但是在我看来，他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她指的是加西亚侯爵对她不放弃的那十年。
埃莫瑞静静地听完，然后认真地回答她。
“不，安娜小姐，或许这不是弥补。”他说：“如果是我，我也会为我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奉献我的一切。这是我的荣幸。”
安娜讶异地看着他。
“哦……哦，天哪……”她脸上浮起一点羞愧的红，还有些感激——她对埃莫瑞总是无条件的信任：“爸爸这样爱我，我却误解了他，还不理解他的好意！”她懊恼时就会捏手指，一副小女孩的姿态。
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我的胡说八道！？
埃莫瑞摸了摸鼻尖，挪开视线，有些心虚与负罪感，为安娜的信任：“……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看法，你知道的，我根本不记得加西亚侯爵是什么样的人。”
安娜笑着：“那不重要，你永远都是正确的，就像你准确的为我指出了月堡的逃生之路一样。”
“而且，说不定爸爸就是这样想的呢？”
埃莫瑞沉默，礼貌地点点头：“说不定，加西亚侯爵毕竟很爱你。”
安娜听到埃莫瑞的肯定后抿着唇开心地笑了，“你虽然不记得了，但和以前还是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她小时候就和埃莫瑞认识了。
彼时八岁的她被寄养在安得利尔，因为这里有着特殊的神息物件可以帮助她修补出生时被默语者伤害的灵魂，帮助她具象化出星光牌，所以她在这里一留就是十年。
而阿尔弗雷德家族就是安得利尔唯一一家配得上寄养侯爵女儿的家族。
他们的祖上曾是贵族，虽然因为犯了事而被褫夺了爵位，但也起码比普通的平民要好得多。
至少面子上说得过去，而塔尔塔又禁止随意买卖土地与房产。
安娜·加西亚从小就跟在埃莫瑞身后，灵魂的残缺致使她连走路都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埃莫瑞受到父母的叮嘱，再加上他本身就极有耐心，在对待安娜的事情上总是温柔的。
安娜口中的埃莫瑞哥哥总是会带着她一起分享他的宏图远志，他的笑容充满朝气与希望，即使到了十三岁都还没有契约到属于自己的神灵，他也仍然没有气馁。
末了，他还要再补一句：
“见笑了，安娜小姐。”
那时的安娜神态认真，摇了摇头，慢慢也心生向往。
“我也好想去看看外面更为广袤的世界啊。”
埃莫瑞一直不是守序的乖孩子。
他生在平民的序列——即使权贵不公的将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划分出三六九等，不再将它欲盖弥彰地藏在重重规则下，云雾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年少的他口出狂言：
“如果是我，一定平衡神眷者与平民的血脉，不让这么多人再遭受那么多不公！”
安娜就附和着他，也跟着斗志昂扬：“埃莫瑞最厉害！”
但是后来埃莫瑞进入了学院，神眷者与生俱来的从容与高贵，平民下意识的谄媚与讨好，都如同一片片利刃轻而易举割破了埃莫瑞伊甸园一般的梦。
满身志向也都化作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与得不到契约神灵的焦虑。
鸿沟难越，阶级难跨。
他只能为自己拼命，而那已经足够累了，他再也没法说出掀翻那些看似简单却又埋葬着白骨与血肉的规则的话。
规则由数万年传承演化，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
平民的身份太无力了，而他自己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茫然又无措，于是只好将父母偶尔在房间里遗憾的叹息悄悄地种在了心里，篆刻在灵魂上。
好像这样就会有哪位好心的神灵看到了他的难过，看到了他背负的遗憾，看到了他所承受的奚落嘲讽，然后来可怜他一样。
但是，没有。
他只是个可怜虫，没有神会要他。
就像阿尔弗雷德也被踢出了神眷者的行列，埃莫瑞从始至终都是神弃者。
而现在，他忘记了这些不愉快，也得到了神灵的垂怜。
安娜想，埃莫瑞以后会幸福起来吗？
会的吧。
……
埃莫瑞不记得那些事情，他看得出少女很开心，但也仅此而已。
他现在的情况很奇怪。
他缺乏记忆，甚至缺乏感情，好像被暴力抹去了，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做这件事的人费尽心思把他搞成这样，还阴差阳错给他送来了一只天使，到底是图他什么？
图他废物没人爱？
图他学业小趴菜？
图他脸没别人帅？
想不通啊，真的想不通啊。
做了这一切的难道是月堡的主人？
那位在布伦达尔历史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且被称作邪神的月亮之神？
可是月堡据说并不是属于月亮之神，而是因为神主对堕落天使说的一句：“只要月亮在，你们就必须在。”那座城堡才叫了月堡，用来镇压堕落天使们。
埃莫瑞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
“如果我现在想要回到学院去结业的话，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安娜仔细想了想，她说：“或许你需要带上你的背包，那里总是装着你需要用的东西。”
她促狭眨了眨眼，“就像你说过的，那是‘妈妈爱的旅行箱’。”
埃莫瑞失笑，目光顺着安娜手指的方向追随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放在窗边矮柜上的灰黑色背包。
他走过去，拎起它。
掂了掂，很有分量，鼓鼓囊囊应该装着不少东西。他拉开拉链，里面装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包裹着的物品，甚至还有些东西碎掉了，背包外部也有不少刮出了线头的痕迹。
——也许是安娜所说的摔下月堡导致的。
埃莫瑞拉好拉链，把它斜挎起来，安娜拉了一下搭在了同一边的长裙，鼓起掌来：“你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埃莫瑞笑了笑，“这是好事，起码在外表上来看不会有人认为我失忆了，也避免了让我吃到不必要的亏。”
安娜莞尔：“你说得对。”
他从门口的鞋架上找到了一双适合的皮鞋，磕了磕鞋尖把脚塞了进去。
他扭过头问安娜：“今天来得及去米拉吗？”
安娜愉快地笑道：“当然来得及，今天是休憩日的前两天！”她踩着小高跟出来，跟在埃莫瑞身边，“我的马车也在外面等着，可以直接载我们去！”
“哈哈。”埃莫瑞心情舒畅极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了，他想要立刻去找回记忆，去到外面，去到想去的地方，最好还能够找到什么隐世的秘密！
就现在！他无比期待了。
“我总要向你致以最真挚的谢意，安娜小姐。”埃莫瑞揶揄着，有些找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你的美丽与大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递来，像天使一样。”
“你又这样说！”安娜笑着招来车夫，华美的马车在这略显简陋的大街那样注目，但是加西亚侯爵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女儿再吃苦，出行就更加不行了！
她又无奈地将加西亚侯爵那悲伤的表现说给埃莫瑞听，说完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爸爸总是有着奇怪的弥补心理！但是在我看来，他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她指的是加西亚侯爵对她不放弃的那十年。
埃莫瑞静静地听完，然后认真地回答她。
“不，安娜小姐，或许这不是弥补。”他说：“如果是我，我也会为我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奉献我的一切。这是我的荣幸。”
安娜讶异地看着他。
“哦……哦，天哪……”她脸上浮起一点羞愧的红，还有些感激——她对埃莫瑞总是无条件的信任：“爸爸这样爱我，我却误解了他，还不理解他的好意！”她懊恼时就会捏手指，一副小女孩的姿态。
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我的胡说八道！？
埃莫瑞摸了摸鼻尖，挪开视线，有些心虚与负罪感，为安娜的信任：“……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看法，你知道的，我根本不记得加西亚侯爵是什么样的人。”
安娜笑着：“那不重要，你永远都是正确的，就像你准确的为我指出了月堡的逃生之路一样。”
“而且，说不定爸爸就是这样想的呢？”
埃莫瑞沉默，礼貌地点点头：“说不定，加西亚侯爵毕竟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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