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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惨祸遗孤(3)

    只见巨树一枝如天柱般横出,上面栖着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华冠耸立,首尾逾丈,见淳于风过来,她一声清啸,声音温婉悦耳,正是对淳于风致意迎迓。

    淳于风躬身见礼道:“老朽淳于风拜见凤母。有劳相迎,何以克当。”

    凤母屈足低头回礼。淳于风开门见山道:“老朽前来叨扰,是有一事相求,冒昧之处,尚请见谅。”凤母神眼放光,一个清雅威严的女声在淳于风脑中响起:“风神君一别千年,如今有缘再会,请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淳于风道:“多谢凤母。老朽手中这婴儿....”说到一半霍远星大声喊叫,奋力挣扎要去抓凤母那绚烂华贵的羽毛,淳于风安抚道:“孩儿别闹......”霍远星哪里肯依,依然喊闹不休。凤母目光转柔,伸出羽翼将霍远星接了过去搂在胸前,另一羽轻拂其背,霍远星立时安宁下来,只小手不停的去抓凤母羽翼。

    淳于风微笑躬身以示谢意,接着道:“这婴儿本是仇池山下一农家子,一出生就被刑天夺了魂魄,老朽和他父母耗费千年之功勉力将其救返。那刑天不知什么缘故至今神魂不散,老朽至今不得要领,只得守着他以待机缘。熔火深渊炽热残酷,这小小孩儿难以照看,因此想烦请凤母代为养育,此事劳神费思,不知可否?”

    凤母赞道:“风神君大义临天,凤女敢不奉命。”

    淳于风行礼道:“老朽愧不敢当。老朽另有一不情之请,天风涯的山洞内风某存有许多经书,不知可否取来日后教授此子?”

    凤母道:“君不必客气,如无干涉,风女自当倾心教养,但愿不负所托。”

    淳于凤深深鞠躬道:“仙凤大恩,老朽感激不尽。事情紧迫,风某不敢多留,这就告辞。”

    凤母回礼相送,说道:“风神君善自珍重。”

    淳于风拱手再谢,深深看了霍远星一眼驱符离去。

    凤母目送淳于风身影消失,一看胸前小家伙睁着大眼睛,还在抓弄自己羽毛,眼中含笑,爪下彩霞纷飞将她托了起来,飞到石山上一株长着一颗白色果子的小树从旁。这树丛枝叶平凡,只这一颗果子奇异非常,质同白玉,状如弯月坠下,果香清怡。凤母伸出羽翼,翼尖原本柔和灿烂的羽毛突然变得尖锐如针,轻轻在弯月果朝下的一端刺了一下,一滴乳液随之渗出。凤母将霍远星递过去,霍远星自然而然如同吮吸母乳一样吮食起来。凤母却不让他多吃,见那果子色泽稍暗,轻轻柔柔将霍远星收了回来。霍远星咿呀乱叫,双手仍要去捧那果子,凤母柔声道:“好啦,吃够啦,该回去歇息了。”带着他飞回巨树,舞起一片霞光,用自己的绒羽了一张华丽的软垫供他安睡。

    如此这般,风母每日在他脑中教他言语字书和出云岛中种种奇密凶险,晚间就歇息在她绒羽所铺软垫之上,到半岁时霍远星就能在地上乱写乱画,不到一岁便可攀爬奔走,行动迅捷如豹,神力惊人。除了睡觉饮食,一刻也不肯安宁,梧桐树周尽是他所留之妙笔,更兼不知毁坏多少花木。到得三岁,霍远星于树木鸟兽已能画得颇有灵气,或受其感,渐渐也不再摧毁花木,伤害鸟兽。但霍远星虽有仙果喂养,却不改粗粝之色,形体虽小,肤色却越来越像风霜老汉。

    这一天晚上,霍远星正在距山顶数十里下的通天峡谷中跟一头小黄皮犼玩耍。这黄皮犼尖耳长牙,红眼青角,鞭尾细足,腾跃机敏,常常捕捉禽鸟为食。半年前霍远星曾见它吃过一只南雀,曾对它十分憎恶,平时受了凤母教训就常来找它撒气。那黄皮犼倒也不是斗不过小霍远星,可在凤母神威之下,它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每次被霍远星追得精疲力竭,最终束手就擒。它也不愿上山被霍远星捉弄,可是每过几日,凤母就会令它去陪霍远星玩闹,好在霍远星也不是次次都要追它,偶尔也跟它愉快玩乐。半年之后,一人一犼已成玩伴,霍远星常常骑着它满山奔逐,十分开心。

    一人一兽追逐许久,霍远星伴着黄皮犼坐在峡谷尽头的悬崖巨石上歇息,涯外便是大海。此时海上生明月,波涛柔万倾,清朗壮丽。霍远星找了一块小粉石在崖上照着旁边一颗满月般大的红果画画,涯面粗糙,他仍画得神形具备,说道:“大猴子,你看画得怎样?”凤母曾教过他这是黄皮犼,但他那时言语还说不清,叫成大猴子,凤母也懒得纠正他,任他这般叫下去了。

    黄皮摆了摆脑袋不出声,霍远星道:“你不喜欢就算了,那你吃果子吧。”捧着红果便往它嘴边推去。黄皮犼呜呜抗议,这果子比它头还大,如何下口,再说果子再好也不如血肉之食,翻身用双腿架住霍远星。

    霍远星跟他闹了一会才说道:“你不爱吃那我吃。”小手抓下一块,汁液横流,大嚼起来。不一刻把一颗大红果吃完了,霍远星在身上擦了擦手,几根小手指弯曲成爪,咔咔声中竟在石头上挖出一个大洞来,把果核放了进去,又用碎石掩盖起来,说道:“如此便能长出大果子来了。”可惜这红果不知何等珍贵,种子竟埋没在此。

    这时山顶传来凤母清啸声,霍远星起身道:“姑姑唤我了,我们快去。”他话还没说完,黄皮犼早已撒腿往山顶奔去,霍远星也赶紧跟上。月光下,一人一犼如精灵般在山石树尖飞跃,惊起几只鸟兽。

    到了山顶,霍远星跃上凤母所栖树枝,凤母一见他便在他脑中说道:“姑姑教过你不许去悬崖边,为什么不听话?”。

    霍远星低头不说话,他心里知道凤母并不会真的责怪他。

    凤母又道:“以后要小心些,掉下去会摔得很痛的。”

    霍远星见她高兴了,搂住她脖子亲了一下,说道:“是!姑姑!”黄皮犼本来有些害怕,低头一动不动,这时才敢抬头摇尾。

    凤母羽翼轻拍霍远星,放开他正色道:“从今日起,你要学经了,以后要勤奋修习,不可贪玩,知道吗?”

    霍远星高兴道:“好,星儿一定不贪玩。”山上远地凤母不让他去,附近几十里处来来去去早玩腻了,虽然他不知什么是经,但有新鲜物事总是令小孩高兴的。

    一道霞光飘过,霍远星面前便出现一本经书。这书黑皮封面,黄叶为纸,不知用什么筋线穿成,边缘粗糙不矩,大约有十几页,可见著经之时纸还没出世。霍远星还没见过这东西,抓住经书就混乱翻起来。

    凤母羽翼压住他手,嗔怪道:“不可急躁,你要从头来。”

    霍远星道:“是。”从新翻开封面,第一页上面写道:“吾族生而自有神力,周息转运,类比乾坤,斗转星移,一如苍穹。吾究其奥秘,苦心参悟终得此经。”。经书无名,第二页之后便是体察大道,修聚灵力的法门。霍远星聪明过人,小小身体又受淳于风灵力洗炼千年,加上出云山灵力浓厚,他只读了一遍,心念随之而动,便觉得灵力如清风入体,聚流成河,随即入定。凤母见状心中十分欢喜骄傲,看了一眼黄皮犼令他走开,不可打扰霍远星修炼。

    此后霍远星每日参修,遇有滞碍时便请教凤母,凤母则细细教导。然而一晃三月过去,霍远星仍无丝毫灵力。这天傍晚,霍远星又要入定修炼,凤母叫住他说道:“星儿,我们再练点别的吧。”

    霍远星修炼三月,虽然并未修得灵力,肉体更为强韧,心性已大为沉稳,全不似儿童,问道:“那练什么?”

    “星儿不是喜爱画画吗,那我们便学画画。”召来一本典籍,封面上书《先神符箓传》五个象形古字。霍远星翻开一看,第一页写道:“符者,令也,黄帝创之。帝平蚩尤之后,千山万水余孽未靖,邪怪横行,百姓常受疫难,灾祸频频。乃铸九鼎刻世间万物、风云地脉、苍穹星象于上,引乾坤之力分镇九州。鼎不足,妖孽尤祸,帝怒,舞剑削崖七十二坐镌鼎纹于上。敕风后、天女魃、力牡……七十二神将送往诸地,此后人间始得安宁。其后千万年,智灵之士录崖上之纹于各类灵物纸符传于人间,渐成符道一脉。然符箓画制极奈丹青之天赋,其人凤毛麟角,今已式微矣!余甚爱此道,倾力寻访天下灵符去芜存菁,合则归一,记正符三十六道、上符三十六道、凶符十八道、天命符九道,成书四卷以传后世……”其后说了制符用符的要点。

    霍远星看完甚喜,翻开第二页,上面一道符四周纹路乱中取正,中间字符以象形古体书写,见之心静,说道:“姑姑,星儿喜欢这些画!”

    凤母笑道:“那你便画吧,且看我们的小星儿能不能青出于蓝。你看下方还写了一些字,你能看明白么?”伸出羽翼指着符下一行注解,上面写道:“符名安魂,亦曰宁神,可令生者神静,亡者安息。”

    霍远星点头道:“嗯。”手指沿着符上纹路划动。

    凤母道:“星儿真聪明!不过符中许多妙用并未言明,你要用心揣摩方可融会贯通。”神色突然肃穆:“将来你学成之后,绝不可用以为恶,明白吗。”

    霍远星道:“知道了,星儿一定不会。”

    凤母拍拍他头,说道:“那便好了,星儿真乖。”从梧桐树上以神力折来一小段笔直树枝,胸前引出丝丝霞光纠缠一端,羽翼拂过,便成了一支光华隐蕴如玉的凤羽梧桐笔。

    霍远星叫道:“姑姑,好漂亮的笔!”抓起来睁大双眼端详。

    凤母笑道:“星儿不妨写写看。”摘过一片新出的梧桐青叶递给霍远星作纸。霍远星心想这梧桐神树上的叶子他可摘不动,问道:“姑姑,不用墨水吗?”

    风母道:“不必。”霍远星应了一声,五指成抓,抓住梧桐笔在树叶上正要画,凤母挥翼拦住他,将握笔之姿传如他脑中,说道:“以指扣笔,不能掌握。”

    霍远星照着脑中样子从新握笔,觉得十分不便,又想抓笔,凤母训道:“不许胡来。执笔不正,怎能写字画画,你多练一会便习惯了。”霍远星听话执笔作画。凤母见他第一次行笔竟不颤抖,心中很是高兴。随着笔尖划动,树叶上便映出金光笔画,粗细浓淡细致入微,霍远星喜不自胜。

    灵符深奥,霍远星画完之后跟经卷上一比,笔画轻重、婉转绵延处多有不符,说道:“姑姑,这张画得不好,我再画过。”

    凤母鼓励道:“好,切记不可半途而废,练得多了自然能画好。”

    霍远星一连画了几十张,从新月初上一直画到三更之后,凤母已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几张细细比较已与经书无二,大体观之又觉颇有差异,差异何在却看不出来。霍远星放下笔抬头思索,见头顶风云暗影浮动,心中隐隐有所觉察,灵机一动闭上眼睛,心中想着宁静广袤之苍穹,身心缓缓沉浸其中。果然先前眼中所见真真切切映在心中,手中神笔,身前树叶,周围诸景也渐渐纤毫毕现。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竟开了心眼,寻常修士要开心眼,修习十年百年也属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