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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再约化神

    保宁界的偏远方向,一片无垠的沙漠之中,炙热硕大的烈阳普照之下,这里少有人烟,也少有着生灵栖息。

    而在这径直的万米之下,更是一片让人无从想象的地狱模样。

    数千米宽的熔岩长河,翻滚咆哮着,石壁被其映照的通透,炙热的空气,基本上毫无湿度可言,一般凡兽若是误入此间,不说落入河中,一刻钟时间也可化为烘干肉餐。

    这等天地之火,一般修士避之不及,但是,在那熔浆之下,却是有着一个人影。

    人影筑基后期修为,看不清面容,也不着衣衫,只有一身厚厚血黑色的痂壳得以蔽体。

    三年加五年,一共八年时间。

    无论是李顺天斩杀林逍遥名扬保宁,还是归去青木宗激发脉诀之时。

    王小二皆是在此熔岩之中洗髓伐骨着,一动也未动过。

    两人当年相约金丹,归宗出保宁,李顺天倒是早早潇洒的突破。但作为青木道人的徒弟之中,修炼资质最为平庸的王小二,若想将其追赶,可绝非什么易事。

    王小二眉头紧皱着,八年时间,近三千日夜来,这炙热的熔岩无时无刻贴紧着他的躯体,生出一层皮络便灼烂一层皮络,恢复一丝元气便消耗一丝元气。

    他曾服过一枚远古丹药,不过这药效,并非保护自身性命,却是恰巧相反,激发体内火气,只为让自己的神经不会因为长时间痛楚而麻痹,让这熔岩之火气,熔岩所带之痛楚可以在自己的身躯之上叠加。

    已达锤炼之效。

    这与他当年的雷河沐浴沐浴相比,更为骇人听闻。

    王小二确实是个拼命的“天才”,这保宁界的大小修士之中拥有如此魄力的不足五指之数。

    “那么,何时结金丹呢?”

    “就在今日。”

    数年未曾睁开的双眼,一瞬大开,万道火红的光芒皆从瞳中四散而出。

    一个瞬间,王小二的身躯自那河中遁出,一身丑陋血痂也随之散落,在那血痂之后的皮肤白皙娇嫩的堪比婴孩。伴随着其的纤细五指浩然一握,先前自眼中散出的万道火光皆是收与手中。

    口中法诀不断,先前万道火光凝成一点刺眼小球,又是一个转瞬之间,身下千米炎河骤然之间向着小球灌溉而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先前这座人间地狱已然消失,只留小球照耀溶洞。

    而下一刻。

    王小二只手抓握小球,竟是一口将其吞服了进去。

    整个溶洞之中,转瞬漆黑。

    而在这漆黑之中,王小二也是连忙掏出三个不知名的果子,扔进了自己口中。

    连忙闭目打坐。

    锻体亦锻心,塑外也塑内。

    我等无关之人,道是一句轻松。

    但王小二却是眉间始终结成一个疙瘩,他时而满身大汗,时而躯壳冰凉,时而忍不住翻倒在地一拳锤像地面,将这溶洞震瑟,时而身躯之上闪现刺眼光芒,将这溶洞再度光明。

    他痛苦的模样,可怜的同时也让人觉得可怕。

    无言的泪流满面与响彻洞府的歇斯底里皆是并存。

    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一共持续了接近三日时间。

    而体内金丹,也是逐渐塑成。

    这份艰难,像是在与天道争锋,但王小二能清楚感觉到,再来半日时间,他就将会在这场天人之决中取胜。

    王小二嘴角微笑一下。

    但是,未曾预见的突变,现了。

    王小二的体内,那原本平稳的能量不知为何一瞬暴躁开来。虽然王小二一瞬间便将全部灵识压上将其稳了下来。

    不过,王小二的灵识天赋本就不算突出,总量比起常年布阵的李顺天也要少上不少,支撑到如今已是稍显强弩之末。

    他强忍着脑中的剧痛,仍是全力压制着体内那四窜的火气,若这火气一旦失控,恐怕王小二顷刻被其焚为灰土。

    王小二虽然未曾想到会如此棘手,但他也绝非毫无准备,他的手连忙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恢复灵识的丹药。此刻的他仿佛比起先前还要痛苦,额上满是青筋。

    王小二颤抖的手掌向着嘴的方向一把叩去,期盼着哪怕有着一颗落入其的口中,他也会在这生死之间超脱出来,化险为夷。

    不过......

    “哗啦......”

    那是丹药洒落石台的声响,道是一声遗憾,王小二先前手中所握颗数,竟是与此刻散落在地的一颗不少。

    “哐。”

    沉闷的响声,王小二的身躯毫无生气的重重倒下。

    “灵识匮乏之中只记得抬手,却未想起张开嘴巴。”

    谷陈村一战中那血五都忍不住称其心思缜密令人害怕,而如今却......

    王小二想要自嘲的笑上一笑,但却也无能为力,毕竟此刻的他连闭上双目的精神都不曾拥有,失去了意识的他,体内的火气只需一个瞬间,便可将其吞噬殆尽。

    ......

    李顺天最近有些预感,登上石水城中的一个破烂门店来,敲了敲门。

    门店破烂,门上的匾额也是似乎时刻都能掉下来一般。

    伴随着店中的响应,李顺天掀开破门进了店中。

    就如同外面的店门一般,一进入店内便是一个腐朽的味道铺面而来,店内阴暗稍冷感觉也稍有些潮湿。

    不过伴随着腐朽味道而来的还有一小股丹药的香气,让人并不会皱起眉头,让人并不讨厌。

    李顺天向着正前看去,破木案上一个青衫青年坐堂着,青年有些不修边幅嘴角上胡茬不少,同时还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此刻的他正斜着脖子,用稍作干瘦的五指将案上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这名青衫青年是一名炼药师,独自一人经营着这座石水城的中的小店。

    来过这家店的修士大多都对其他的手艺很是赞扬,但唯有一点让人咂舌,他是个极端的吝啬小气鬼。

    自己所炼丹药斤斤计较,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了他不言,无论多熟的人都不会丝毫通融,自从青年自在这石水城安家过后,一分钱都未曾对人便宜过,甚至连李顺天吃回灵丹的袋子都要重复利用,被其提醒很多次一定要带回来。

    李顺天见其轻笑一声,踏进门来,言了一句:

    “怎么一副劳累模样,最近没有调息好吗?”

    炼药师听见是李顺天的声音,抬起了一只眼皮。

    不过在那之后的眼神他却看不出什么客气,鲜红的血丝稍布,也有些阴翳。

    “信拿来了吗?”

    炼药师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毫不客气的语气问了一句。

    李顺天点点头,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封黄色信封递了过去。

    “抱歉啊,最近忙的事情太多了,稍慢了些。”

    这封书信,是炼药师那家乡中家人所写的,距离此处也有着万里距离,李顺天从很早之前便总兼职这件事。

    宗门之中的年轻修士之中,不少还有着不少牵挂,有的是凡人的家人,有的是小家族的亲戚。李顺天将其一一记下,有空或是顺路之时便过去看看,为其带封书信什么的。

    青衫炼药师并未迫不及待的打开书信,只是淡淡的对着李顺天回应一句:

    “怎么?这次的报酬还是只要回灵丹?”

    “嗯。”

    “角落的袋子,自己去拿吧。”

    炼药师干瘦的手指向着左边一个阴暗的角落指去,那里一个个小小的麻袋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顺天走上前去,随手捡了一袋扔进了储物袋中,便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着自己的离去。

    正当其马上要踏出门框的时候,身后那原本小气的炼药师却是再度发话了。

    “那角落里的,全拿着。”

    李顺天闻言稍顿一二,之后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走回去将丹药全部收入储物袋中,方才再度离去。

    又是即将踏出门框。

    “谢谢。”

    李顺天道了一声谢,有接着说着:

    “这般大方不像你啊,若是平时也能对自己对他人多多这般一下,也很不错吧?”

    说罢,李顺天便快步走出门去,只留下炼药师闻言后,手掌握拳砰的一下重重的锤到了案面上。

    他稍显怒相的喊道:

    “你小子懂什么!钱都是省下来的,不然你给我钱去娶林仙子啊,她最近可是对我笑了好多下呢,晓不晓得啊......”

    也不知道李顺天是否听见。

    石水城的这条街上,李顺天的熟识的人不少。

    一连串的告别下来,一直未曾富裕的他此刻竟是脱了贫,虽然皆是和那小山橘子味回灵丹一般不值钱的东西,但也将其储物袋塞得满满当当的。

    包里装着的同时,自然还要嘴里吃着。

    夕阳西下之间,一身白袍被映照的略显昏意,李顺天口中也不忘不断咀嚼着,一个凡人乞丐增来的半块馒头。

    李顺天飞回青木宗时久违的没有催动大遁逃术,飞了一夜时间,临到青木宗时也已经近乎黎明。

    李顺天刚刚临近青木宗山门,还未曾进入,便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女子声音自高上传来:

    “李顺天你怎么才回来啊!小顺天要生了。”

    师妹轩儿的声音,李顺天听见一阵无言,架着飞剑一个飞遁直奔山间的一座屋子。

    不光李顺天,宗门之中不少人都听见了轩儿的喊声,还有一两个耳朵不好的修士原本打坐的身躯,噌的一下蹦了起来,震惊的道了一声:

    “什么!大师兄要生了??”

    而等到李顺天停下飞剑,那道绿色的倩影蹲坐在一个角落中,她正伸手抚弄着什么。

    他走近来看,一个狗窝之中一只纯黑母狗下了一窝狗崽。

    她正舔舐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满是柔情。

    这是阿黄的第多少代子孙了?实在记不清了,就连黄色的皮毛也已经变成了纯黑,丝毫看不出来。

    而文章开头的那些可爱生灵,它们的毛发已然黯淡,眼神浑浊。比起守护正确,更喜欢上了晒暖。

    “上次我忘了质问了,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顺天啊。”

    “因为,一别三年之后又一个闭关五年的大师兄是狗。”

    轩儿站起身来,抱住李顺天的胳膊,直言不讳道。

    说罢便把脸埋进李顺天的胸膛中,肆意的撒着娇。

    李顺天摇头笑,不管这些年进步了多少,在哥哥面前还是个孩子。

    狗窝旁一个斑点狗过了来,舔了舔纯黑母狗,也舔了舔她的孩子们。

    “这只是父亲吗,它又叫什么名字?”

    “这只叫小二犬。”

    闻听过后,李顺天一阵无言。

    而伴随着二人脑中灵识的一个抖擞,李顺天带着师妹上了青木宗高山的顶峰。

    这里的空气算是寒冷,少有弟子会上来,但也长着一颗古树,从上往下,便可将整个青木宗尽收眼底。

    李顺天与轩儿站立着望向青空,仿佛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不久。

    一道人影现了,一身利落黑衣,一头乌黑短发,唯有几缕长及腰间束成小辫。

    他还是如同八年前那般,是一个俊俏的青年。

    王小二手中提着一坛子酒,扫视一眼十三年未曾归来的宗门,不知几分熟悉几分变化,一缕清风之下,他落在山尖。

    王小二扫视二人的面容,看着轩儿那微波涌动的眼眸,最终还是先与李顺天对上了视线。

    李顺天虽然也有触动但并未和轩儿一般夸张,他笑了笑,与王小二移步那山峰古树下。

    剑气一个土坑,王小二将手中珍藏的那坛扔了进去,却没有将其细细的埋好,而是将盖子大开,一瞬酒气散与树下。

    “金丹之约,我来赴了。”

    王小二淡然的说道,虽然并不知晓他是如何在渡过劫难,将那熔河炼化的,但此刻的他确实已然进阶,并且以他此刻的肉身之力,直压金丹中期。

    “在约一次吧。”

    “这坛子酒,等我二人皆是化神之时,再归来共饮,如何?”

    王浩然,浩然的说着,掏出一柄利刃,直直的划向掌心。

    一把鲜血直流而下,顷刻哗啦的落入酒中。

    他望向李顺天,李顺天并不多言,结果利刃,同是毫不犹豫的划向掌心,潇洒一把鲜血落入坛子。

    “自然,不错。”

    撒血为约过后,两人相视皆是轻声一笑,顷刻间二人掌心恢复如初,王小二震惊一二后也并未什么言语,潇洒的踏步离开这树下,只留下李顺天将坛子盖上细细掩埋。

    王小二走向更偏紧山崖的轩儿身边,她的眸子已然稍显红丝,漂亮的脸蛋上面,也流了不少泪下来。

    他感觉出自己的眼瞳也有些触动,连忙将轩儿的身躯揽入了自己怀中。

    “你个混蛋,这几年来,我甚至...害怕...你死了。”哭泣的鼻子给轩儿的话语带上了一抹悲伤。

    “傻瓜,我可是天才啊,怎么会死呢。”

    王小二苦笑着回复她之后,两人只是紧紧的抓着对方的身躯,没有多少话语。

    过了许久,王小二才重新言了一句:

    “轩儿,等我,等我化神之时,归来娶你可好。”

    他将轩儿又向自己拥紧了半分。

    轩儿则是。

    点了点头。

    这对恋人松开了紧拥的身躯:

    “那约好了,等到那时你可莫要变成黄脸婆了。”

    “变成黄脸婆,你也要娶!”

    ......

    两人这般的俏皮话也说了不少时候,最后才回想起那树下的李顺天。

    知道李顺天也要离去今后也很难再见的轩儿,贴近了其,听着其的嘱咐也想要多撒点娇。

    王小二笑了笑道:

    “我去宗外等你。”

    “喂,你不去见见师父吗。”李顺天向着已经在天空之上他喊道。

    “不了,这次就是他带我回来的。”

    王小二这般说着,他忘不了,自己那日吞食熔河进阶金丹失败之际,那抹注入识海的温和如水精神力,以及自己此刻脉力之中所蕴藏的几滴元婴之血,以及储物袋中的那柄断剑以及那卷金元掌。

    他飞遁离去了,回首望向这座托依宗门的仙山,又望向那无际青空。

    呼出一口气,道:

    “大丈夫生天地躯,自蕴一口浩然气。”

    为他人。

    不过他又回首望向,正飞向山门的李顺天。

    “不过我倒也没有你这那般的天地志向,我只是想带他再堂堂正正的回一次宗门罢了。”

    桀骜惯了的他竟向那仙山之上,尊尊敬敬的鞠了一躬后,方才远离。

    同时那李顺天独自一人正架上飞剑,打算再从那青木宗的山门走上一遭,这一离去,或许几个百年都不一定会回来了。

    山门那里有着几人送行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但等到他真正到了山门,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青木宗中数百名修士,此刻皆在此飞空候着,炼气,筑基,金丹,老的,少的,闭关的,病伤的,无一人缺席。

    李顺天缓缓飞出山门,环视一周,与他们眼神相触。

    下一瞬。

    “送师兄出山!”

    修士们一齐言道,整座仙山皆被震瑟。

    不知为何,李顺天似乎也没能力做出如青木一般,做出为弟子们改造仙山,搬来炼气塔这般的真正的大事,只是少吃了几颗丹药,多用打坐的时间布了点聚灵阵,给人们送送书信,带人们进进秘境这般小事。

    怎会引来这般浩大的声势?

    李顺天摇头笑了笑,双手抱拳,向着周围皆是重重的沉下头。

    最后抬起头,言了一声:

    “谢谢。”

    “诸位师弟,就到这吧,莫要远送了。”

    李顺天这般说着,最后对那宗门之顶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轩儿在那,那个白胡子之师也在那,他就像那前文所述爱晒暖的老犬,静静地躺在躺椅上,一向着李顺天的方向望了一眼。

    最后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小子皆是让人担忧。

    对着身旁的轩儿说,也像是喃喃自语:

    “一个,我们忘了告诉他这青木宗才是我们的家。”

    “一个,我却害怕他同我一般渡不过那化神的劫。”

    原本清晨,又至夕阳。

    黄昏之下,两人打闹取笑之间,离去了这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