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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猎手(六)

    维克正在黑暗中坠落。

    一般来说,他是可以踩着一同下落的建筑碎块保持平衡,甚至起跳维持一定的滞空状态的。但老太太的那一枪不仅精准、迅猛又巧妙得恰到好处,她所击发的咒弹似乎也具备着某种概念性的破坏力,彻底地夺走了脚下平台的承重能力。那些平台碎裂而成的块状砖石,一旦受到来自“上方”的压力就会裂解,并且无法提供哪怕一丁点支撑力和反作用力。

    因此维克暂时只能下坠。

    这样奇妙的咒术效果又是一种维克从未见过的技术,但这样将法术装填在弹药之中,铭刻在枪械之上的技艺形式,他其实并非没有听说过。

    留给发散性思考的时间只有一瞬,男人凌空旋身,灿金的光芒再度凝聚于拳上,与似乎喜欢自背后发起突袭的青蓝色斩击相交。

    以灵能而非传统的生命能作为武道的载体,虽然在同等体量和技巧之下的出力上有所欠缺,却具备调动更迅速,且能够不依靠反作用力改变姿态的能力,虽然不是真正的飞行,但已经是黄金之下难得的空战能力。

    拳与剑的交击再次一触即分,维克控制着自己落在竖直的墙面之上,而射手则在因反冲而后退的瞬间再次闪烁消失不见。

    这一次,在黑暗之中,维克看清了对方能够以游荡者之身与自己正面较量的倚仗——在对方身上紧缚的黑色风衣之上,分布有十余个散发着同样的青蓝色微光的圆形甲片,正是这些甲片将磅礴的魔力转化为纯粹的物理力量加持在射手身上。

    换而言之,那风衣本质上是某种极为先进的魔导甲胄。

    维克缓缓开口:

    “我还以为银翼猎手的传承已经断绝了。”

    所谓的银翼猎手,是太阳王朝时期,高等精灵们众多精锐部队中的一支,由精通于使用各种强大魔导器进行狩猎的精灵游侠们组成。但他们最后出现的记录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世人皆认为这支部队由于失去了太阳王朝强大的后勤系统,无法维护那些魔道装备而断绝了传承,没想到却在今时今日遇见了一位。

    “我并非那些前辈的传承者,只是侥幸获得了他们的遗产罢了。”

    苍老沙哑却仍有力量的女声在建筑内宽广的黑暗空间之中回荡,但猎手的攻击依然是自背后发起。

    维克左手一撑,贴在墙壁之上的整个人向上翻起,险之又险地避开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顺滑又悄无声息地破墙而出的铳剑。

    上下相对的二人凌空对视,猎手再次抬起另一只手中的铳剑,扣动扳机,而维克猛地蹬上墙壁,悍然近身。

    咒弹终究不是无法规避的光速,金色的拳锋擦过青蓝色的光束自上而下砸在了猎手的胸口,将她整个人轰进了下方的地板里。

    但这没有造成决定性的伤势,足以轰穿五六层的拳力在洞穿了一层地板之后便没了动静正是明证。事实上,在维克那一拳命中的瞬间,他便有捕捉到,有一层青蓝色的蜂窝状魔力网格自那甲胄风衣的表面浮现,掀起波纹,为着装者卸去了大半力道。

    “咒术的技艺,真是狡猾啊。”

    维克轻轻落在地板之上,喃喃自语。虽然在不完全的技之极加持之下,他有自信让绝大多数由人驾驭的卸力技巧在自己手中讨不得好处,但是面对这样有所预设的法术,却只能穿过不到四成的力量——也许再多打几拳熟悉之后能够破解,但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

    “你们这些武道家的直觉才是真的方便吧,能在这样的黑暗中仅凭借直觉就滴水不漏地防住我的猎杀。”

    未曾想到,那猎手突兀地自正面现出了身形,出声叹息。

    维克欲言又止,而老太太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你这年轻人果然和那个克鲁泽所说一样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原本以为你是什么夸张的天生神力,刚才吃了你一拳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居然是某种技巧的成就,甚至能够正面穿透银翼的庇护。”

    感慨了两句,她把手中的铳剑插进地面,先前总是一闪即逝的幽蓝色传送门在身后持续地展开,就这样以一种随时可以转移的姿态拄着剑说:

    “你可以先问两个问题,我看心情回答。”

    维克斟酌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尝试直接动手,他问:

    “跟我一起来的其他人在哪?”

    而老太太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出了一点意外,似乎是因为你和那位侯爵千金身上好东西太多的关系,仅仅把你们两个人拉到这片遗迹就耗尽了那个传送术式的储蓄,所以和你一起的其他人都还在最初你们发现的小型遗迹里,而我们确实没有在那里布置什么人手。”

    “原来如此,早知道我和格蕾蒂娜应该一开始就传送离开这个地方。”

    维克稍加思索,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谋求萨拉斯家的古龙之血?”

    这个问题直指一切的核心,而猎手女士也十分坦然: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拯救所有魔族的未来。”

    “魔族的救星不就在柏雷塔尼亚?”

    但没等维克问出心中的疑惑,猎手就从地面上抽出了铳剑,以示问答环节的结束,传送门自身后向身前推进,包裹住了她的身躯。

    就在维克暗自警惕,尝试判断她即将发动突袭的位置之时,突然有一个身影冲破了即将消散的传送门。这包裹在青蓝色魔焰之中,挥舞双剑疾驰而来的,赫然正是猎手的身影。原来她没有进行传送,而是以遍布周身的圆形甲片吞噬了构成传送术式的魔力,将之化为真正的甲胄,居然一转先前的风格,想要与维克正面交锋。

    虽然被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抢占了先机,但对于维克来说,这倒也还达不到措手不及的程度,当猎手跨越二分之一的距离的时,他已经调整好了姿态,而当猎手冲破四分之三的行程,维克已然出拳。

    灿金与青蓝的交锋再次照破了黑暗。